安魂鬼朝著遠處鞠了一躬。
暴雨聲，如此靜謐且煩擾。
他對旁邊的神無痛說道。
“天魔，死了。”
神無痛負手而立，還沉浸在翻湧的情緒當中。
“我知道。”
安魂鬼：“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強者。”
“希望我死亡的時候，也有他的那一份勇氣！”
神無痛笑了笑：“當然。”
“我們的死亡，意味著人類的新篇章迎來了曙光。”
——
軒轅氏族。
鬼穀老人，軒轅摘陽，軒轅踏海，這一刻全部走了出來，站在老宅門口，望著騎士國的方向。
到達他們這個境界的強者，總是能感受到同一境界強者的死亡，於是他們作為盟友，一起走了出來，目送他的離開。
——
不僅僅是軒轅氏族，也不僅僅是神無痛，世界各地，所有氏族的強者，也都走了出來，對離開這個人間的天魔，送上了最崇高的敬意。
他們自認為做不到天魔那般意誌力，但如果可以，他們願意朝著這一目標前進。
“恭送天魔大人離開！”
“恭送天魔大人離開！”
“恭送天魔大人！！！！！！！”
“……”
——
厄爾特森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水。
他也感受到了，自己師傅已經死了。
那股熟悉的氣息，從這個世界消失，再也找不到半點蹤影。
所以呢！
隻剩下他了。
他會遵守對師傅的諾言，會遵守自己的誓言，帶領剩下的騎士聯盟的強者，守在這裡，為逃亡的平民們，爭取逃亡的時間。
他們，絕不會讓立堅那座城市的慘狀，發生在騎士國。
——
而此刻的謝爾公爵，陷入了一種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他受了很重的傷，那一拳，不僅僅打穿了他的臉龐，給他那英俊的麵貌帶來沉痛的打擊，也擊碎了他驕傲的內心。
他是吸血氏族最強大的公爵，就算是在幾百年前的戰場，在麵對那群老牌強者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傷！
其實，剛剛天魔抬拳的時候，他完全有足夠的反應時間躲開的。
但是，他沒有！
因為，他的內心防線，率先被擊潰了。
他想不通。
明明那家夥走的每一步，等待他的都是血刺，他為什麼還要踩下去。
明明，他的雙腳，雙手，都被血洞給貫穿了，他的神經已然麻痹，為什麼還能行走。
明明……他該死了……為什麼還要在死之前，給自己一拳？
所以，他想見見，這付出沉痛代價後，所揮出的拳頭，到底有什麼厲害的？
於是，他沒有躲開，也是不想躲開，就是下意識地想要瞧一瞧，這一拳，有多強？
結果！
他挨了一拳，臉上的傷口，還在迅速融合，可顯然，這融合的速度很快，非常慢，慢的無可挑剔，慢得讓人有些生氣。
直到半個小時後，他才緩了過來，單手撐爆身後的白牆。
他麵無表情的，眼神冷淡的，朝著天魔的屍體走了過去。
沒有動用極快的速度，也沒有用飛行的技能，就是像個普通人一樣，雙手插著口袋，慢慢行走，一邊思考心中的疑惑。
可無奈的是。
他想不通。
他的邏輯不允許他思考。
所以，他很生氣。
這一路，幾公裡，走了很久很久，大概有半個小時。
血色天空還在持續，這是屬於他的領域。
本來，謝爾公爵想要在戰鬥結束之後，好好享用天魔的氣血，懷著美麗幸福滿足的情緒，麵帶微笑地恢複實力。
不過，他的興致，已經隨著天魔的這一拳，徹底消除。
他在想，如果全世界的氏族，都是像天魔這樣的人。
吸血氏族，真的能統治這個世界嗎？
幾百年前，吸血氏族是撤退了！
那時候謝爾公爵不服氣，隻覺得要是繼續打下去，一定能滅掉所有氏族，可事實卻是，他在做夢，根本不可能。
他意識到，幾百年前撤退的命令下達得非常正確。
但又不禁質疑，幾百年後的今天，吸血氏族就算全部複蘇了，還能統治世界嗎？
誰能保證，這個時代的各個氏族，不會像幾百年前的那些氏族一樣，擁有著犧牲的勇氣呢？
一個天魔，就已經給他帶來如此的意外！
剩下的軒轅氏族，伽羅氏族，野狼氏族，漩渦氏族，雷霆氏族，還有氏族聯盟的神無痛，安魂鬼，還有……那個最完美的天才——關聖！
又該迸發出怎樣的實力呢？
當一個人的驕傲被徹底打崩之後。
留給他的，隻剩下自我懷疑。
越是驕傲的人，在麵對打擊時，越會自我懷疑！
這種痛苦，是無法形容的，是難以承受的。
謝爾公爵抬起手，摸了摸臉上的傷口，強大的血脈之力已然將傷口完全恢複，找不到半點傷疤，就連碎裂的人骨，也被縫補起來。
他想讓自己露出一絲笑容來，畢竟，他贏了啊，他不是贏了嗎？他已經贏了啊，不應該笑出來嗎？
可難受的是，他笑不出來，連假裝的笑容也撐不起來啊。
“真是可悲。”
“真是可笑。”
“真是愚蠢！”
嗬嗬！
謝爾公爵隻覺得現在的自己，很憤怒。
終於，他回到了這片戰場，看到了天魔那具站著的屍體。
他的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氣息。
他死了！
可不知為何，他站著的姿態，卻依舊散發著強大的壓迫感。
宛若一尊宏偉的雕像，宣告著自己的勝利。
他的屍體，有些美麗絢爛，猶如寒冬裡的曙光，驅散了黑暗，照亮人間。
謝爾公爵凝視著他緊緊閉上的雙眼，冷笑一聲：“不得不承認，你做到了，你做到了這一步，你讓我，很害怕，是的，是一種害怕的情緒，你成功地讓我意識到，我們吸血氏族，也不過是一個失敗者！”
“你的步伐很簡單，你的眼神很銳利，你的實力很強大，你的意識也很無敵，我有些羨慕你。”
“你沒有聽從，我很羨慕你，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種我從未出現過的精神，在絕境中走向希望。”
“既然肉身早已千瘡百孔，那前方的血刺荊棘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再多一些傷口罷了，隻要能再往前走一步，隻要能達到自己心中的目的地，這一路所流下的鮮血，也不算什麼了。”
“活著，本沒有意義，但如果能在活著的時候，看到死亡終點處那一了無遺憾的自己，也算是一種不錯的意義。”
“……”
“天魔，我，吸血氏族，親王之下第一個公爵，謝爾，對你表達最高的敬意！”
話音落下，謝爾公爵，出人意料地對著天魔鞠了一躬，這一幕若是被其他吸血氏族的強者看見，必然會震撼無比。
他們太清楚這位公爵有多驕傲了，也很清楚，這位公爵高傲的臉龐下，對任何人的漠視。
但這一戰！
這一戰中的對手天魔，讓他發自內心地尊敬，不帶一絲假意。
“謝謝你。”
“教會了我成長！”
“……”
“作為回報，我會好好享用你的鮮血，你放心，你的屍體，我會保存完整，我會讓你的後代，好好安葬你。”
你值得我這樣對待，你是萬裡挑一的。”
“另外，你放心，我不會屠城，騎士國，不會有一個平民死在我手裡。”
“因為，你已經替他們死去了！”
“……”
話音落下，謝爾公爵張開一雙獠牙，緊緊擁抱住天魔，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