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辦公室內,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是唯一的聲響。
聽到敲門聲,蕭媚娘執筆的動作幾不可查地一頓,鼻尖逸出一絲輕不可聞的冷哼。
[沒良心的小混蛋,終於舍得來看老娘了?]
蕭媚娘鳳眸微眯,繼續伏案急書,頭也不抬,冷聲道:
“進來”
隨著蕭媚娘的話音落下,房門被輕輕推開。
緊接著,身著一襲粉色襦裙,梳著兩條長馬尾的婉兒,緩步走進房間。
梅、蘭、竹、菊見到來人,連忙屈膝行禮,螓首低垂,恭敬道:
“奴婢見過小夫人。”
婉兒微微頷首,淡淡道:
“免禮。”
與此同時,書案後,
“裝腔作勢”的蕭媚娘,筆尖微頓,緩緩抬眸,疑惑道:
“婉兒,你怎麼來了?”
婉兒嫣然一笑,屈膝一禮,恭敬道:
“婉兒見過媚姨。”
蕭媚娘見狀,柳眉輕蹙。
不對勁!
換作往常,婉兒對她雖然尊敬,但遠沒有今日這般恭敬。
這一刻,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油然而生。
直覺告訴她,婉兒此舉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無事獻殷勤莫非,這丫頭有求於我?]
然而,恰在此時,婉兒轉而望向梅、蘭、竹、菊四女,朱唇輕啟,聲音溫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們幾個,先出去候著吧。”
她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蕭媚娘,吐出的稱謂清晰而堅定:
“妾身與‘大夫人’,有事相商。”
“大夫人” 這三個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瞬間在室內激起無形的漣漪!
梅、蘭、竹、菊四位佳人皆為之一怔,
眸光中閃過幾縷微妙的波動,仿佛在細細品味婉兒此言背後的深意。
而蕭媚娘則是鳳眸微眯,眼底閃過一抹異色,神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
“是,小夫人。”
四名侍女紛紛福身應是,彼此交換了一個隱秘的眼神,快步退出房間。
門扉合攏的聲音,隔絕了外界的窺探。
辦公室內,隻剩下婉兒和蕭媚娘兩人。
蕭媚娘合上麵前的文書,緩緩起身,凝視著婉兒的雙眼,朱唇輕啟,緩緩問道:
“婉兒,是你強令青蕪,喚我‘大夫人’的,對不對?”
婉兒狡黠一笑,立刻上前親昵地挽住蕭媚娘的手臂,
宛如一隻撒嬌的小野貓,聲音甜糯:
“姨娘慧眼如炬,什麼都瞞不過您。”
蕭媚娘睨了婉兒一眼,
玉指不輕不重地點在婉兒光潔的額頭上,帶著長輩的嗔怪:
“胡鬨!”
“‘大夫人’這個稱謂豈是兒戲?!”
蕭媚娘表情變得嚴肅,柳眉輕蹙,沉聲道:
“倘若不慎落入他人之耳,必將招致無端非議。”
“更甚者,恐會牽連小郎君,招致朝堂言官彈劾攻訐!”
“你可知其中利害?!
婉兒聞言,嬌顏上並未顯露出絲毫驚慌,反而笑意盈盈地望向蕭媚娘,聲音輕柔道:
“姨娘多慮了。”
“姨娘,你如今乃是秦府的執事長,也是公子最信賴的人,更是公子口中盛讚的‘人鏡’。”
婉兒親昵地挽住蕭媚娘的手臂,緩緩走向沙發,柔聲說道:
“公子曾不止一次在侄女麵前感歎:”
“若無姨娘在側運籌帷幄,秦府這龐雜的基業,焉能運轉如此順暢?”
“今朝,遠行在即,公子諸事紛繁,”
“加之小姑姑懷胎靜養,”
“闔府上下全賴姨娘一人苦苦支撐。”
“殫精竭慮,宵衣旰食,如此功勳勞苦,府中上下感佩於心。”
“尊稱一聲‘大夫人’,實乃眾望所歸,情理之中。”
婉兒拉著蕭媚娘坐下,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篤定:
“況且,此事已得公子首肯。”
“因此,姨娘大可安心受之,不必有絲毫顧慮。”
蕭媚娘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
她柳眉微挑,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與期待:
“他他真的這般說過?”
問完,她的心跳陡然加速,目光灼灼地望向婉兒,等待一個確切的答案。
婉兒毫不猶豫地點頭,眼神誠摯無比:
“侄女不敢欺瞞大”
她恰到好處地頓住,將那個呼之欲出的“姑”字咽下,改口道:
“大夫人。”
“公子早在幾日前,便曾有過此言!”
婉兒加重語氣,一字一句地複述,仿佛要將這話語烙印在蕭媚娘心上:
“公子感念姨娘為秦府嘔心瀝血,直言:‘大夫人’之尊號,姨娘當之無愧!”
“此號,獨屬姨娘一人!”
“公子更言明:即便日後兩位公主殿下嫁入府中,‘大夫人’之尊號,亦永為姨娘所有,無人可代!”
言罷,婉兒在心中弱弱地小聲嘀咕:
[公子啊!你可千萬彆怪奴婢啊!]
[奴婢編織這些謊言,可都是為了你好!]
[更是為了咱們秦家能闔家歡樂,長盛不衰啊!]
與此同時,
蕭媚娘隻覺得腦袋嗡鳴一聲,一股熱流直衝頭頂!
耳根瞬間染上緋紅,嘴角再也抑製不住地向上彎起一抹動人的弧度。
她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小聲嘀咕道,語氣裡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嬌嗔與甜蜜:
“哼算這小壞蛋還有點良心”
隨著這句話的出口,
她眉宇間積壓了一整日的陰鬱煩悶,如同被春風吹散的薄霧,頃刻間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以掩飾的柔情與竊喜,悄然爬上眼角眉梢。
婉兒那對精致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那聲嘀咕,眼中精光一閃,故意促狹地問道:
“嗯?姨娘方才說什麼?婉兒沒聽清呢。”
蕭媚娘瞬間回神,臉上閃過一絲被窺破心事的窘迫,連忙擺手掩飾:
“沒什麼!沒什麼!”
她迅速轉移話題,正色問道:
“對了,婉兒,你此刻前來,所為何事?”
婉兒聞言,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得乾乾淨淨。
她深吸一口氣,神情變得無比嚴肅莊重。
她輕輕掙脫開蕭媚娘的手掌,緩緩站起身來,斂衽,對著蕭媚娘鄭重其事地行了一個大禮,
聲音清冷而肅殺,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室內:
“婉兒此番前來,確有一事相求”
“懇請大夫人施展雷霆手段,傾覆範陽盧氏於長安、洛陽兩地之根基,令其產業片瓦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