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四刻,定西城。吃過晚飯後,尉遲恭親自帶秦明來到了,一處府邸。“明哥兒,這幾日,你就暫時住在這裡吧。”說完,尉遲恭拍了拍秦明的肩膀。秦明點了點頭,恭敬道:“多謝,尉遲伯伯。”尉遲恭嗯了一聲,翻身上馬,揚長而去。一早就等在府邸門口的子鼠,快步走到秦明身邊,躬身道:“公子。”秦明微微頷首,邁步朝宅邸內走去。“百裡娘子和書院裡的學生,都安頓好了嗎?”子鼠邁著小碎步,恭敬道:“都安頓好了,男學生和親衛都在前院廂房,百靈娘子和幾個女學生,都安置在了後院。”正在此時,一名身穿綠色襦裙的嬌俏侍女,低著頭顫顫巍巍地,走到秦明麵前,施了個萬福。“奴婢小蝶,見過郎君。”“郎君的住處,奴婢早已安排妥當了,這就帶您過去。”秦明拱了拱手,笑道:“有勞小娘子。”小蝶聞言抬起頭,借著朦朧的月光,小蝶在秦明臉上,偷偷瞄了一眼。當她看清秦明的麵容時,不由長出了一口氣。“郎君請隨奴來。”說完,小蝶便在前麵引路,而秦明和子鼠則是跟在後麵。走了大概十來步之後,秦明這才想起來,還未詢問這座宅邸主人是誰。“小娘子,不知貴府主人,如今可在府裡?若是在的話,不知能否通報一聲,在下想當麵跟他表達一下謝意。”走在前麵的小蝶,身子突然頓了一下,用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我家阿郎已經不在了。”說完,小蝶邁開腳步,繼續朝前走去。這時一旁的子鼠,快步走到秦明身邊,輕聲低語道:“公子,這座府邸的主人,是定西知縣。”“屬下聽人說,前幾天蠻子攻打定西城時,知縣一家老小,全被那群蠻子抓到了。”“據說,知府一家除了年輕的女眷,剩下的人全都被蠻子殺了。”秦明聞言腦袋就像遭了,一記重錘。“這怎麼可能?戰報上不是說,吐穀渾的軍隊,沒有攻入定西城嗎?”子鼠聞言歎了口氣,於是便將今日從傷兵,那裡聽來的事情,給秦明描述了一遍。隨著子鼠的講述,秦明腦海裡,自動浮現出了,定西城當天的畫麵。有吐穀渾上萬大軍,踩著雲梯,揮舞著刀箭,攻城的畫麵;有唐軍往城下丟石頭,潑糞水的畫麵;有定西城外,百姓遭到敵軍瘋狂屠戮的畫麵。但最讓秦明為之觸動的,還是子鼠口中,那屍體堆積如山的城門洞。直到此時,秦明才真正意識到,戰爭的到底有多麼的殘酷。戰爭中,人命真的不值錢,尤其手無寸鐵的百姓,更是如此。“郎君,這處院落,就是您今晚的居所了。”秦明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怯生生的侍女,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知縣一家的慘狀。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多謝小娘子,這裡沒你事了,你先下去吧。”小蝶聞言朝秦明施了個萬福,道:“奴婢,就住在西廂房,公子若是有事,就喊奴婢。”秦明微微頷首,道:“知道了。”子鼠看了一眼天色,朝秦明拱手道:“公子,若無其他吩咐,屬下就不打擾您休息了。稍後,屬下會命人過來,在院門口值守,您若是有事,隨時吩咐便可。”秦明嗯了一聲,擺手道:“下去休息吧。”“喏,屬下告退。”“誒,先等等,你剛剛說,那名守住城門洞的張都尉,也在傷兵營裡養傷?”子鼠點了點頭,問道:“公子,是想見見他?”秦明微微頷首,道:“如此英雄人物,既然有幸得知,自然要結交一番。”“這樣,明天從衙署出來,你帶我去找他。”子鼠拱手道:“是,公子。”少頃,秦明推開房門,邁步走進了屋子。剛剛進屋,秦明便聞到了一股處子幽香。[這該不會是女子的閨閣吧?]........另一邊,西廂房內,侍女小蝶剛剛進門,便被五六個白裙女子,圍了起來。為首的女子,皮膚白皙,麵容稍顯憔悴,年紀約莫有四十歲左右。她率先拉住小蝶的胳膊,有些急切的問道:“小蝶,從長安來的貴人,已經到了嗎?”小蝶抿了抿嘴唇,小聲道:“已經安置在,小姐的房間了。”為首女子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問道:“那貴人年紀多大,是否超過四十?”小蝶搖了搖頭,瞥了一眼,跪在不遠處,一身素縞的自家小姐。“是個小郎君,看上去隻比小姐大一二歲。”為首女子聞言長出了一口氣,拉著小蝶的手,輕聲道:“小蝶,下午嬤嬤傳授你的東西,可還記得?”小蝶聞言,一張俏臉瞬間變的血紅。她低下頭,咬著紅唇,說道:“奴婢記得。”為首女子欣慰的點了點頭,道:“那你先去給貴人準備熱水吧,晚上多幫襯一下大娘子。”小蝶悶聲道:“奴婢,遵命。”說完,小蝶低著頭出了西廂房。等小蝶走後,為首的女子領著其餘幾名女子,來到宋慕清身邊,二話不說便跪了下去。一身素縞的宋慕清,身子微微一震,起身去扶家中這些長輩。與此同時,她聲音顫動的說道:“娘,您彆這樣,快起來。”宋柳氏搖了搖頭,道:“清兒,為娘知道你心裡有怨,可現在隻有你能救宋家了。”“你今天若是不答應,為娘就不起來。”宋慕清聞言眼裡閃過一抹掙紮。正在這時,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跪著爬到宋慕清的腳邊,抱著她的小腿,聲淚俱下。“大娘子,奴知道你一直嫌棄,妾身出身不好,更是恨妾身受辱後,沒有隨著阿郎一起去那邊。”“但妾身可以發誓,隻要妾身將阿郎最後的骨血產下,妾身一定追隨阿郎而去,絕不反悔。”宋慕清聞言神色一震。她連忙蹲下身,扶住女子的肩膀,神色激動的問道:“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你身上真的懷了,父親大人的孩子?”女子眼含熱淚,捂著嘴唇,不住的點頭。一旁的宋柳氏,生怕自家女兒不信,於是開口說道:“清兒,張氏確實懷了你父親的孩子,這一點為娘可以作證。”“若非知道張氏有了身孕,為娘早就....”說到這裡,宋柳氏捂著嘴,小聲的嗚咽起來。宋慕清聽到這裡,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眼淚順著臉頰便流了下來。她撲到宋柳氏的懷裡,失聲痛哭。“娘,您彆那麼想,彆丟下女兒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