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升臉色很難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之前和趙昊因為乾酒乾股的事情，趙家和趙昊確實發生過矛盾。
矛盾還不小。
但歸根結底，趙昊也還是趙家之人，至少在外人的眼裡隻這樣的。
感受著所有家主投來的不善目光，趙升心中頓時猛的一顫。
這是要把整個趙家推到所有家族的對立麵去？
這絕對不行！
想到這裡，趙升心念急轉，連忙朝眾人拱手。
“諸位家主，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趙家也是始料未及的，絕非所願！”
“我趙家決定，立刻將趙文祥和趙昊父子，徹底逐出家族！”
“諸位，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我們世家之間，不應該內鬥。”
“必須擰成一股繩，不然誰都不會有好下場啊！”
眾人聞言，目光雖然略有些許的緩和，但仍舊很是陰沉。
這時，呂家家主站出來打了個圓場。
“諸位，趙兄之言有理，現在不是內鬥的時候，為了我們世家的利益。”
“一致對外才是！”
聽到呂家家主這麼說，眾人才勉強壓下怒火，放過了趙升。
看到這一幕，趙升才略略的鬆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朝呂家家主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
如果讓趙家站到所有世家豪族的對立麵去，那整個趙家可就要大禍臨頭了。
不管是在朝中的話語權，還是在商道方麵的實力。
和在座的這些世家豪族相比起來，頂多也就是個中遊的程度。
根本無力對抗。
此刻，趙升心裡已經將趙昊罵了個狗血淋頭。
更是後悔，之前沒有聽從趙嶺之言，徹底將那對父子逐出家族。
導致方才如此凶險。
這時，入宮請聖意的呂留良折返了回來。
吳家家主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相爺，不知陛下之意如何？”
跟皇帝撕破臉，召回家族所有在朝為官的子弟，是他們的殺手鐧，也是他們最後的一件武器。
但這件武器，其實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並不願意那麼做。
畢竟沒有任何好處。
呂留良幽幽道：“陛下答應，十年之內，不讓這活字印刷之術見天日……”
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被吳家家主就怒聲打斷了。
“十年？”
“這絕對不行！”
“就像我等之前所說，除非永久封存，不然我們就魚死網破。”
“此事沒有商量餘地！”
一眾家主紛紛應和，完全不接受這個條件。
一個個言辭激烈，臉色全都異常難看。
呂留良暗暗歎了口氣，從他的本心來說，其實是非常矛盾的。
他身為世家子弟，自然不想看到世家沒落，甚至是被連根拔起。
可他也明白，世家的存在對於朝廷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掣肘。
很多時候，朝廷都要對世家進行妥協，從而導致很多事情不能做。
呂留良輕咳兩聲，打斷了諸位家主的發泄。
“諸位家主的心情，本相可以理解。”
“但是，十年這個期限是陛下的底線，這個底線劃在這裡，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變的。”
“不管各位家主接下來做出如何選擇。”
“到時候，活字印刷之術在天下推行，世家確實不會再單獨掌控文脈。”
“會出現更多讀書人。”
“但是，到了那個時候，無非是取仕的手段，從世家豪族變成了天下所有讀書人。”
“天下人雖然可以讀書了，但其底蘊又如何能夠跟世家相提並論呢？”
“各位家主，隻要給族人創造出更好的條件，讓族人們湧現出更多傑出的人物。”
“和現在相比，又能有多大的差彆呢？”
差彆肯定是有的，而且是完全不能同日而語的。
但此刻，他身為左相，也必須要這麼說。
深吸口氣，他繼續說道：“在以往，各個家族的女子們，大多是和其他世家結合。”
“以後，若是出現傑出的寒門弟子，各位家主難道就不能招其為婿嗎？”
“隻要許以資源，許以好處，絕對是不難的吧？”
聽到呂留良這麼說，在座的所有家主，全都仔細的思考了起來。
剛剛他們隻是憤怒，沒有往下想這麼多。
此刻呂留良這一番話，對他們來說，倒是有點醍醐灌頂的意思了。
這些家主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頓時都感覺，好像是這麼一回事啊。
那個時候，雖然和現在肯定不能比，但是跟寒門弟子們相比，世家仍舊有著巨大的優勢，還是占據著主導地位的嘛！
看著眾人的神情，呂留良接著說道：“剛剛本相入宮的時候，陛下親口所言，世家於國家還是有功的。”
“所以在將來，即便拓寬了取仕的道路，朝廷也不會將世家排除在外。”
“滾滾大勢，不是人力能夠改變的，諸位家主要想清楚此中關竅。”
接著，他就不說話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後，便開始了閉目養神。
眾家主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隨即將目光投向了呂家家主和吳家家主。
這兩位，是真真正正的主心骨。
吳家家主這個時候，怒火也平息下去了，不過這個時候，他也不敢冒然表態，也確實沒想好。
他看向旁邊的呂家家主，開口問道：“呂兄，你是怎麼想的？”
呂家家主苦笑一聲，一臉無奈的道：“剛剛我家二郎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天下大勢，滾滾向前，非是人力能阻擋的！”
“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我們進行更加全麵的準備了！”
“諸位，答應吧！”
“說到底，我們都是大乾的子民，這個時候難道還真要跟陛下站到對立麵不成？”
“更何況，我大乾乃是四戰之地，對我們虎視眈眈的可不僅僅是荒蠻一方。”
“若是我們不妥協……”
他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世家對抗朝廷，導致整個大乾國力衰弱，甚至是陷入混亂。
到時候滅頂之災降臨，整個大乾天下都會被重新洗牌，世家豪族還能剩下幾個，誰都不好說。
聽到呂家家主這麼說，吳家家主重重歎了口氣。
這個道理，他們又何嘗不知道呢。
他目光在眾家主身上一一掃視過去：“諸位，那就這樣吧。”
雖然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