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一個個不斷喘著粗氣，不斷陰晴變化的臉色和神情，呂留良同樣不意外。
他幽幽開口道：“諸位家主看到了，這是一種極其簡單方便的印刷之術，隻需要一個人就可以操作。”
“如果這種印刷之術傳播出去，那麼將會引起整個天下什麼樣的巨變……”
“各位家主都是聰明人，想必不會想不到。”
“這個後果，各位家主確定能擔得起嗎？”
擔得起？
誰能擔得起？
這是真要掘他們世家傳承千百年來的根基啊！
片刻之前，他們還完全不相信，還嗤之以鼻。
但是此刻，他們對左相的話已經深信不疑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都在避嫌的呂家家主，終於開口說話了。
呂家家主麵色沉重的看向呂留良。
“二郎，你便直說吧，陛下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所有家主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呂留良身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呂留良歎了口氣，道：“陛下今天黃昏召見，給我們幾位大臣，看了這活字印刷之術。”
“倒是沒有明確表示什麼意思，但其實很簡單，如果諸位家主，能竭力賑濟災民，幫助朝廷度過難關，陛下就不會推行這個印刷之術。”
“如若不然，陛下隻怕立刻就會全麵推行了！”
“既然諸位家主不想跟朝廷同舟共濟，那陛下也就不會再有什麼顧忌了。”
“至於說諸位家族如何做，那就是諸位家主們自己的事情了！”
聽到他這麼說，所有家主的麵色再次陰沉下來。
呂家家主道：“二郎，這東西，就宛如一把懸在我們所有世家頭上的利劍，隨時都可能落下，要了我們世家的命，斷了我們世家的脈！”
“我們現在，倒也不是不能幫助朝廷，可是朝廷一旦這次危機解除，若是再來推行此術……”
“那我們又當如何呢？”
呂家家主目光看向在座之人，一眾家主們再次紛紛點頭附和起來。
這些話，簡直說到他們的心坎裡去了。
他們所擔憂的。
也正在於此。
因為現在主動權，完全不在他們一方了。
接下來不管哪一天，隻要那位陛下不高興了，想要拿世家開刀，都可以以此來威脅。
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呂家家主繼續道：“除非，陛下允諾，徹底銷毀此物，並且從今以後，絕不推行，更不會以此來對我們進行威脅。”
“如此，我們在座的所有世家，倒是可以出手，幫助朝廷渡過此次難關。”
吳家家主連忙點頭道：“呂兄所言極是，如果陛下不答應這個要求，那我們絕對不會妥協。”
“此物確實厲害，我們也承認，對我們世家來說是巨大的打擊。”
“但即便推行下去，也不會立竿見影！”
“至少也要五年八年，乃至十年二十年，這段時間還是得依靠我們世家。”
“如果陛下不答應我們這個要求，那就讓陛下想辦法應對這段沒有世家子弟為官的時間吧。”
此話一出，再次引起了一眾家主的支持。
如果放在平時，他們世家作為一個整體，也並不是鐵板一塊。
甚至相互之間，也有著摩擦產生。
但是現在，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們就徹底擰成一股繩了。
呂留良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幾位家主就在這裡稍作片刻，本相立刻入宮請聖意。”
說完，他起身離開，徑直入宮。
望著他消失的背影，一眾家主立刻起身走到了客廳中間的桌子旁，仔細研究了起來。
吳家家主臉色陰沉道：“這活字印刷之術，到底是誰搞出來的，怎麼從未聽說過一點風聲？”
眾人紛紛扭頭看向了呂家家主。
呂家家主苦笑一聲，然後搖了搖頭。
“二郎沒有說假，此物他之前也並不知曉，是下午進宮後，才在陛下處見到的！”
“據說，是將作監的董監正發明出來的！”
眾人聞言，不由齊齊冷哼。
吳家家主道：“董監正這老匹夫，竟然發明出這等掘我世家根基之物，他想要乾什麼？”
崔家家主也是怒道：“這個老東西，從今天開始我們世家絕不讓他好過！”
韓家家主道：“諸位，我們發動在朝的所有家族子弟，一定給給這老家夥一個狠狠的教訓！”
“……”
一眾家主紛紛義憤填膺起來，恨不得要將董監正給生吞活剝。
這活字印刷術，對於世家的打擊簡直太巨大了。
他們又豈能不恨！
就在這時，趙家家主趙升走過來，拿起了桌上的一張紙，卻是看到之皺眉。
看了一陣後，他不由開口打斷眾人。
“諸位老兄，你們看看這紙張。”
眾人聞言，這才注意到，桌上的紙張跟他們所熟悉的竹紙截然不同。
之前竟都沒注意。
吳家家主就道：“這紙張，質量不錯，應該是一種新紙吧？”
韓家家主也道：“確實從未見過！”
趙升點了點頭道：“著啊，諸位老兄，難道忘記趙昊那小子，最近在乾什麼了嗎？”
聞聽此言，眾人齊齊瞪大了眼睛。
吳家家主當即道：“趙兄，你的意思是，這紙張是趙昊那小子造出來的？”
不等趙升回答，他就自顧自的點起了頭。
“是了，一定是那個小子，他在皇莊那邊建立造紙工坊時間不短了。”
“這應該就是他那工坊裡造出來的新紙！”
他眼皮猛然一跳。
“這麼說，這個紙，包括這個印刷之術，都是趙昊那小兔崽子造出來的啊！”
“諸位不妨想想，那小子開始建立工坊，具體是什麼時候？”
“就是更改了乾酒分成以後啊！”
“這是因為我們世家相逼，所以對我們懷恨在心，這才想要建立工坊造紙，又搞出了這印刷之術啊！”
聞聽此言，所有人瞬間恍然大悟，直拍大腿。
韓家家主道：“通了，全通了，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麼董監正發明的。”
“一定是趙昊！”
吳家家主怒笑一聲，目光看向趙升。
“趙兄啊趙兄，你們趙家真是出人才啊，趙昊發明出這東西，決斷了世家的根。”
“莫非你們趙家就能幸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