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針上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林羽攥著燙手的宗門令牌走進演武場。
湯瑤半月前縫在他袖口的護身符突然崩開線頭，金絲纏住令牌邊緣的星紋。
“林師弟來得真快。“孫長老撫著腰間玉葫蘆，葫蘆口殘留的朱砂粉末簌簌飄落，“趙峰三日前破境至築基中期，正好與你切磋印證。“
場邊銅鼎騰起三丈高的青煙，趙峰踩著煙柱飄然落地，腰間纏著七條淬毒銀鏈。
林羽盯著對方靴底沾著的紫鱗苔——這是思過崖獨有之物，昨夜藏書閣殘卷上的離火紋正是用這種苔蘚汁液偽造的。
“請賜教！“趙峰甩出銀鏈的瞬間，藏在袖中的左手捏爆了顆雷火珠。
觀戰弟子們被強光刺得睜不開眼，誰也沒看見雷火中夾雜的離火紋碎片正朝林羽丹田襲來。
林羽左眼瞳孔泛起琉璃色，那些裹挾著致命符文的火星在他視野裡突然變得極慢。
靈瞳灼燒著眼眶，他清晰看見每片離火紋都連著趙峰袖中暗藏的傀儡絲——這根本不是切磋，是要當眾廢他修為。
“趙師兄這招雷火漫天當真精妙。“林羽突然踉蹌著向左歪倒，懷裡掉出個油紙包。
發黴的茯苓糕滾落在陣法紋路上，竟將三道離火紋引偏了方向。
場邊湯瑤去年埋下的防禦陣被意外觸發，青石板縫隙裡鑽出數十條金線纏住趙峰腳踝。
趙峰冷笑一聲震碎金線，銀鏈化作九頭蛇虛影撲來。
林羽的布鞋在青石上磨出焦痕，後背撞上銅鼎時摸到鼎耳處湯瑤刻的縮地符。
靈瞳已經看到三處破綻，但壽元流逝的灼痛感讓他遲疑——妹妹今早偷偷塞給他的增壽丹還藏在舌底。
“到此為止！“趙峰突然咬破舌尖，銀鏈表麵浮現與藏書閣殘卷相同的離火紋。
觀眾席響起驚呼，誰也沒發現孫長老的玉葫蘆悄悄對準了林羽的膝蓋。
林羽貼著地麵滑出銀鏈包圍圈，袖口被割裂的瞬間，藏在裡麵的天眼陣殘圖碎片恰好飄到趙峰眼前。
趙峰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抓，這個習慣性動作讓他左側空門大開——三天前他在思過崖密室修煉時，白老故意留下的功法漏洞開始反噬靈力。
場邊古鬆忽然無風自動，林羽借著湯瑤的縮地符閃到趙峰背後。
他染血的指尖按在對方第七節脊椎處，那裡有處新結的痂——正是昨夜藏書閣被盜殘卷記載的命門要穴。
“承讓。“林羽啞著嗓子後退三步，喉間腥甜被他硬生生咽下。
靈瞳還在灼燒左眼，但更痛的是看見觀眾席邊緣閃過半片繡著武神紋的衣角——湯瑤的傳訊紙鶴明明說今日要去北境押鏢。
趙峰僵在原地，銀鏈上的離火紋突然不受控製地倒流。
孫長老猛地捏碎玉葫蘆，飛濺的朱砂卻在半空詭異地凝成個“危“字，與昨夜冰錐拚出的警告一模一樣。
銅鼎裡未熄的雷火突然炸開，煙霧中傳來林羽壓抑的咳嗽聲。
當眾人揉著眼睛看清場中情形時，他正彎腰撿起那包沾了泥的茯苓糕，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滴出星紋軌跡。
銅鼎炸開的雷火在青石板上灼出焦黑紋路，林羽後撤半步穩住身形。
靈瞳帶來的灼痛感讓左眼視野蒙著層血霧，他借著彎腰拾茯苓糕的動作，將舌底增壽丹卷進喉中——丹藥表麵還留著妹妹指尖的茉莉香。
趙峰踉蹌著要起身，第七節脊椎處的暗傷突然爆開青紫電光。
這是白老三日前在思過崖密室故意留的破綻，此刻順著林羽殘留的靈力直竄丹田。
七條淬毒銀鏈在雷火中熔成鐵水，燙得他手背鼓起串血泡。
“趙師兄可要當心。“林羽袖口翻出半截天蠶絲，狀似無意地纏住對方手腕。
這是湯瑤上月剿滅邪修時帶回的戰利品，此刻恰好擋住孫長老玉葫蘆裡射出的蝕骨釘。
觀戰席轟然炸開聲浪。
某個外門弟子打翻了茶盞，碧螺春潑在記錄功法的玉簡上，顯露出與昨夜殘卷相同的離火紋路。
林羽餘光掃過那灘水漬，終於確認藏書閣失竊案背後藏著更大的局。
“勝者林羽！“執事長老敲響青銅鐘，聲波震落鬆針上殘留的雨珠。
孫長老的玉葫蘆裂開細縫，朱砂粉末混著雷火餘燼，在他袍角洇出暗紅血漬似的痕跡。
林羽踩著滿地銀鏈碎片退場，布鞋碾過趙峰掉落的身份玉牌。
哢嚓脆響被歡呼聲淹沒，唯有縮在角落的林悅看得分明——哥哥鞋底粘著的紫鱗苔，與她今晨在膳堂後牆發現的腳印紋路分毫不差。
湯瑤的傳訊紙鶴突然穿透雲層，尾羽沾著北境特有的冰晶。
林羽捏碎冰晶時，指腹觸到絲溫熱——這分明是剛從人掌心取下的溫度。
他抬頭望向觀眾席最高處的簷角，半片武神紋衣料正被風卷著飄向煉丹房。
“林師弟留步。“孫長老堵在演武場出口，裂開的玉葫蘆滲出黑霧，“三日後外門弟子需集體進後山采藥。“他枯瘦的手指劃過林羽肩頭，在湯瑤縫的護身符破口處停留片刻，指甲縫裡藏著星點腐骨花粉。
林羽佯裝體力不支踉蹌，袖中暗袋滑出半塊黴變的茯苓糕。
糕點精準落進孫長老的葫蘆口，與殘留的朱砂粉末碰撞出腥甜紫煙——這味道與妹妹昨日被褥上沾染的毒霧如出一轍。
夕陽將演武場染成血琥珀色時，林羽在銅鼎殘骸旁找到半截傀儡絲。
絲線末端粘著片金箔，與他懷中天眼陣殘圖的缺口嚴絲合縫。
晚風掠過鬆林發出嗚咽，他忽然想起白老昨日占卜時，卦象中那道被雷火劈開的生門。
宗門最高處的觀星台上，七盞命燈無風自動。
最暗的那盞屬於趙峰的火光裡，隱約浮現出與孫長老玉葫蘆相同的離火紋路。
而林羽鞋底碾碎的紫鱗苔，正在青石縫裡悄悄長出冰藍色菌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