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將謄抄的殘卷塞進袖袋時，掌心沁出的冷汗洇濕了布料。
天樞峰晨鐘撞碎露珠，他望著鏡中眼底尚未消退的金紋，用冷水抹了把臉。
“丙字區三十二號架。“執事弟子拋來的銅牌在掌心發燙，林羽躬身接過宗門任務牌。
穿過七重禁製的資源庫裡，混著冰晶的冷風裹著藥香撲麵而來，他特意選了最靠裡的玄鐵架——那裡堆著三十七筐新到的月華石。
指尖剛觸到礦石表麵的霜花，身後傳來熟悉的冷笑。
周宏青緞靴踏碎滿地冰晶，腰間新換的鎏金香囊墜著兩枚玉鈴，正是執事長老親傳弟子才有的製式。
“林師弟當真好運道。“周宏指尖拂過架上的寒玉盒，盒蓋開合間，三枚赤陽果悄然滾入袖中，“連整理邊角料的活計都能搶著做。“
林羽數到第二十一筐時，左眼突然刺痛。
靈瞳不受控地顫動，他借著俯身清點的動作按住眼眶，瞥見周宏袖口抖落的銀粉正附著在某個寒玉匣上——那是能引動儲物袋禁製的千機引。
申時三刻的日光照進天窗時，林羽故意將儲物袋掛在東南角的鎮煞釘上。
當周宏第五次經過他身邊，腰側玉鈴突然發出輕響。
靈瞳捕捉到那抹竄入袋中的紫芒，是半截被千機引裹著的九竅靈芝。
“我的九竅靈芝不見了！“周宏的驚呼驚動了整個庫房，他袖中暗扣的留影石開始運轉，“方才隻有林師弟靠近過丙字架！“
五名執法弟子破門而入時，林羽正靠著玄鐵架清點月華石。
他任由眾人翻查，卻在對方要觸到儲物袋時突然開口：“門規第一百零三條，誣告者當受噬心鞭三十。“
“證據確鑿還嘴硬！“周宏指著袋口露出的紫芒，執法弟子佩劍已然出鞘三寸。
圍觀人群裡傳出嗤笑，幾個與周宏交好的弟子開始起哄。
林羽咬破舌尖催動靈瞳，左眼瞬間爬滿血絲。
壽元燃燒的灼痛中，他看見半個時辰前的畫麵倒流：周宏袖中抖落的千機引，故意蹭過鎮煞釘的衣擺，還有那截用障眼法偽裝的九竅靈芝——真正的仙草早被換成幻形草。
“請開天眼陣。“林羽抹去眼角血痕，將任務牌拍在陣眼石上。
執事弟子猶豫著掐訣，庫房穹頂的星圖驟然亮起，周宏煞白的臉被藍光映得發青。
當幻形草在陣法中現出原形，周宏突然撲向陣眼石：“定是這棄子篡改了“他袖中暗藏的爆炎符還沒點燃，就被執法弟子反扣住手腕。
留影石摔碎在地，記錄著他偷藏赤陽果的影像。
“此事需稟明刑堂。“執事弟子鐵鏈纏上周宏手腕時，林羽注意到對方腰間香囊滲出血色——那鎏金紋路與昨夜古籍殘頁上燒焦的衣擺，分明是同源的離火紋。
庫房陰影像潮水般退去，周宏被拖走前突然回頭獰笑。
他染血的嘴角翕動，林羽讀出了那個無聲的唇形：“你以為贏的是誰？“香囊墜落的玉鈴滾到腳邊，內壁刻著的“孫“字在日影下泛著冷光。
執法弟子押著周宏經過林羽身邊時，青石板突然炸開三寸裂痕。
周宏右腕鐵鏈應聲而斷，築基中期的威壓震得圍觀弟子連連後退。
“定是你這雜碎動了手腳！“周宏袖中竄出七枚骨釘，釘尾纏繞的毒霧在空中凝成骷髏形狀。
林羽後撤半步踩碎兩塊冰晶，左手捏碎藏在袖中的凝冰符，霜花順著骨釘蔓延凍結毒霧。
林悅的驚呼從人群外圍傳來時，林羽右掌已經扣住周宏咽喉。
他借著錯身而過的瞬間壓低聲音：“你往藥田放蝕骨蟲那晚，左腿被荊棘劃破的傷口還疼麼？“
周宏瞳孔驟縮，掙紮間腰帶裡掉出半塊雕著火焰紋的玉玨。
林羽用鞋尖碾住玉玨，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勾起冷笑。
靈瞳殘留的灼痛提醒他，昨夜用十年壽元回溯的影像裡，正是這塊玉玨的主人往妹妹食盒裡摻了寒毒散。
“夠了！“
蘊著元嬰威壓的怒喝震落房梁冰棱，孫長老絳紫色袍角掃過滿地狼藉。
老人枯槁的手指虛點周宏眉心，原本癲狂的青年頓時癱軟如泥。
“外門弟子林羽。“孫長老的目光掠過玉玨碎片，“你可知毀壞宗門財物該當何罪？“
林羽鬆開攥出血痕的掌心，任由爆炎符餘燼飄落：“弟子愚鈍，方才情急之下“
“明日去思過崖領三十鞭。“孫長老甩袖卷起昏迷的周宏，轉身時腰封暗扣閃過同樣的離火紋，“外門弟子就該守本分。“
暮色漫上問心階時，林羽扶著冰牆清點完最後半筐月華石。
執事弟子扔來的止血散砸在青石磚上，藥瓶滾進陰溝時濺起暗紅水花。
他彎腰去撿散落的礦石，聽見廊柱後兩個內門弟子的嗤笑。
“草芥般的玩意，也配用天眼陣自證？“
林羽將沾著泥水的止血散塞進袖袋，喉間泛起壽元透支的血腥氣。
靈瞳殘留的影像在視網膜上跳動，昨夜藏書閣那頁記載離火紋的殘卷，分明是被人撕去後又重新粘合的。
戌時的山風卷著細雨撲滅燈籠，林羽在石橋拐角撞見縮在屋簷下的林悅。
小姑娘裙擺沾著泥漿，懷裡緊抱的食盒裂開道細縫，露出半塊發黴的茯苓糕。
“哥，孫長老說下月外門考核“林悅的聲音被雷鳴吞沒，腕間青紫指痕比話語更刺眼。
林羽解下外衫裹住妹妹發抖的身子，指尖觸到她後頸未消的燙傷疤痕——和三個月前他在思過崖受刑時的烙鐵形狀一模一樣。
執法堂的銅鐘突然響徹雲霄，七道傳訊符劃破雨幕。
林羽按住突突跳動的左眼，看見自己映在水窪裡的倒影正被血色浸染。
庫房簷角垂落的冰錐砸碎在腳邊，裂開的冰碴拚出個歪斜的“危“字。
執事弟子禦劍落在十丈外的鬆枝上，劍穗沾著的朱砂在雨夜裡紅得刺目。
林羽將妹妹推進身後山洞，轉身時摸到袖袋裡突然發燙的宗門令牌——本該空白的水晶麵浮現出扭曲的星紋，像極了天眼陣啟動時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