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念不慌不忙,這點確實是他疏漏,不過那又如何,他能察覺到魏宿在他身上的目光沒一會兒就散了。
魏宿看著馮賀:“那真是遺憾啊。”
雲頂銀針就是柳城的茶,這些東西想查起來還要看花念配不配合。
馮賀笑了笑,伸手道:“殿下,花大人,祖母的花房裡培育了幾株極好的牡丹,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請殿下和花大人一賞。”
花念見魏宿的樣子,明白魏宿還有彆的安排,無論是地道還是茶,魏宿都懂,非要讓他來無非是見不得他閒著。
花念起身,望著魏宿:“殿下請。”
魏宿看著花念,慢悠悠起身,給馮賀道:“馮公子,給花大人個手爐,他要冷死了。”
花念保持微笑:“殿下此話從何說起。”
魏宿哼笑了一聲走在前麵,有本事彆要。
花念溫和對馮賀說:“麻煩了。”
馮賀笑著回:“是馮家招待不周,這就讓人給花大人拿手爐。”
花念得了手爐,身上的寒意仿佛驅散了不少。
馮賀沒讓人跟著,他走在魏宿和花念身前引路。
“殿下和花大人從何處來?”
魏宿折了一朵開得正豔的牡丹,莫名其妙從這朵花上看見了花念的影子,他將花扔進花念的懷裡,拿出帕子擦手。
花念垂眼,看著落在自己懷裡的牡丹,魏宿是有病嗎。
魏宿瞧著花念的樣子,移開目光又摘了一朵牡丹,這次摘的花顏色淡些的。
他問馮賀:“馮公子何必多此來問一句,難不成馮家的下人瞬息都死了嗎。”
他和花念從內院出來那一刻除了在外麵主持宴會的老太太和幾個馮家人,其餘人應該都知道了,他和花念坐了這麼久馮賀才姍姍來遲,問這句話裝傻裝得太過了。
花念抱著火爐,站在後麵看著,魏宿這張嘴,隻要不說他,出口的話語還有點悅耳。
馮賀笑了笑:“殿下和花大人為何會從我家內院出來。”
魏宿抬眼:“你不知道?”
馮賀:“在下愚鈍。”
魏宿點頭:“確實愚鈍。”
裝得沒有花念好。
他看著旁邊悠閒的花念問:“花大人知道我們為何從馮家內院出來嗎?”
花念懶洋洋看過去。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今天休沐。”
魏宿責怪看著花念:“花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休沐日哪有公務重要。”
花念將懷裡的花放進了袖中,對於魏宿的話隻當沒聽見。
“馮公子去問問你九叔,問了就知道我們為何從內院出來了。”
馮賀一臉惋惜:“我九叔昨夜突發風疾,現在已然不會說話,問不出了。”
魏宿微微凝神。
花念輕笑:“聽聞殿下認識一個神醫,不知殿下是否可請神醫為馮侍郎整治。”
馮賀帶著希冀望著魏宿:“殿下真的認識神醫?”
魏宿玩味看著花念,眼底閃過一絲懷疑。
“認識。”
馮賀立刻行禮:“請殿下介紹神醫,馮賀感激不儘。”
魏宿轉頭輕笑:“行啊。”
從馮家出來。
魏宿的馬車上,花念再次煮茶。
魏宿出聲:“夠熱了,你都抱著一個火爐子了。”
這人哪裡是煮茶,分明是想點燃爐子暖身。
花念依舊撥弄著炭火:“在下體弱,還請魏王體諒。”
魏宿熱得掀開車簾吹風,花念坐在側邊,吹不到對方。
他問花念:“本王什麼時候認識神醫了,花大人明日去哪給本王找一個神醫。”
花念:“無須找。”
魏宿轉頭。
花念臉色被火烤得紅潤了些,魏宿聽見對方說:“殿下猜到了不是嗎,馮侍郎已是棄子。”
這狐狸果然狡猾。
花念輕輕夾起茶葉,這條密道被找到,加上魏宿在莊子裡查到的東西,馮九輕則罷官,重則處斬,若馮九在被魏宿抓之前如同死人,將一切罪責攬下,那馮家便還可以將自己摘出去,這也是馮家給朝廷的答案,推出一個馮九想要這件事翻篇。
魏宿今日的目的已經達成,什麼都不和馮家談,仿佛隻是走錯了路去赴宴,露了麵讓馮家知道他是從哪裡來就帶他走了。
沒有一擊製勝的把握,馮家很難連根拔起。
盤根錯節,百年來的累積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花念放了茶,攪動著勺子:“殿下明日隨意找個神醫應付應付便好了。”
想要移走一棵活了百年的參天大樹,光是惡劣的環境可不夠,還得將那些茂密的枝葉砍了,地下的土挖乾淨,隻剩樹乾才好移走。
花念想起自己的披風,早就不知道被魏宿的人拿到哪裡去了。
魏宿突然問:“你說馮賀在想什麼?”
花念:“殿下的人不是監視著他嗎,看了就知道了。”
地道越走越窄是因為有人試圖從馮家填堵,為何沒堵就得問馮家人了,這也間接將他的披風弄臟了。
花念說完將給自己倒了杯茶。
一杯茶他其實也隻喝了最開始那口,剩下的涼了便倒了。
吹著茶,魏宿突然靠了過來。
“花大人,你這雲頂銀針可賣過彆人。”
花念輕輕勾起嘴角。
“不曾賣過,不過贈出過一些。”
魏宿:“都有誰?”
花念看著魏宿:“殿下,這不過是些個人私交,並未觸犯國法吧。”
魏宿明白了,花念不想說。
嘖,要是彆人他就動刑了,偏偏是花念。
他坐回去。
剛剛那絲懷疑還在,花念提了神醫
雖然隻是隨口一說,可聯係他身上的事,處處透露著古怪。
花念淡定烤著爐火,任由魏宿打量。
馬車漸漸出了城,花念也不問去哪裡了。
折騰了大半日,他連午膳都還未用。
“殿下,給您辦事連口飯都吃不上嗎?”
魏宿挑眉,埋汰誰呢。
“停車。”
車停了。
花念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四周是樹林,他放下簾子,老神坐著。
魏宿下了車喊:“下來。”
花念歎氣,沒有挪動絲毫:“殿下,冷。”
魏宿無語,花念穿的是他一倍多。
“生火。”
下麵人速度極快升了火。
魏宿坐在火邊:“花大人可以下來了吧。”
花念將爐子蓋上,慢慢從車上下來。
魏宿遞過去一隻穿在樹枝上的雞,花念沒接。
魏宿:“不吃?”
花念看著魏宿,有些許無辜。
“殿下,在下不會烤雞。”
魏宿笑了。
他看花念比那閨閣裡的小姐還要嬌氣,這也不會那也不會,衣裳沾了泥就不穿了,怕冷又體弱,嫌棄他的馬車硬。
他將雞拿回來放到火堆上烤。
“花大人,你小時候是被當成姑娘養的嗎?”
花念笑著說:“殿下這是哪裡話。”
魏宿烤著雞,往上灑了鹽。
花念:“鹽少點,在下不吃這麼多鹽,烤得嫩一些,在下牙口不好。”
魏宿:“嗬。”
花念輕笑:“殿下好手藝。”
兩人枯坐了會兒,花念將一旁的餅拿出來烤熱。
等雞烤好,花念遞過去一個餅。
“殿下辛苦了。”
魏宿將雞分了一半給花念,拿過餅吃了一口。
花念看著這半隻雞,撕下一塊吃了。
火候很好。
他吃了兩口便放下了。
魏宿看過去。
花念:“太膩。”
魏宿用刀片了一片雞肉送入口中,盯著花念。
“花大人是真不怕跟著本王出來,命喪這荒郊野外啊。”
花念小口咬著餅:“殿下是好人,在下自然不怕。”
魏宿將手裡的刀扔出來,擦著花念的頭發過去,一縷斷發落到了花念的袖子上。
魏宿笑著看著花念:“上次就說了,花大人彆落到我手裡。”
花念看著這縷頭發,刀過得太快,他沒反應過來。
他放下餅將這縷頭發收入袖中。
“我體弱,殿下莫要嚇我。”
魏宿:“我可不是嚇你。”
花念臉上帶著清淺的笑,眼裡深處卻是一片漠然,他半闔眼,袖中的手握緊了那縷發絲。
“殿下,我不經嚇的。”
魏宿無趣地收回目光。
這張臉仿佛假的,何時何地隻要他看過去永遠都已是一成不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