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念摸著額頭,魏宿的背也太硬了。
“魏王誤會了。”
“在下怎麼會有這種想法。”花念放下手,退開一步和魏宿拉開距離。
魏宿好笑,就這麼撞了一下,看花念的樣子像是多嚴重似的,眼尾又紅了,花念是他見過最嬌氣的人了。
魏宿:“現在往哪裡走?”
花念看著四周,他們再次來到了一個岔路口,這裡是兩條岔路。
他搖頭:“似乎兩邊都是通的。”
逢春看著四周,判斷著方向:“主子,左邊的岔路延伸方向像是城內。”
魏宿聞言:“這座院子距離城門有六七裡的路,馮九膽子有這麼大嗎。”
敢在天子腳下挖一條出城的地道。
“分開走,逢春你帶一半人走那邊,花大人,委屈你跟本王走了。”
花念微笑。
分了兩路,花念跟著魏宿一路往前。
他估著時間,兩人走了快有一個時辰了,地道並非直直一條,一路上彎彎繞繞好不費時。
他身上的玉佩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花念突然被魏宿拉住,對方的手拽在他的胳膊上,力道不算輕。
魏宿停下來,示意花念彆動。
花念垂眼,地道現在已經很窄,窄到隻能一個人行走,因此他們這會兒靠得很近,近到花念能察覺魏宿屏住了呼吸,像是在聽什麼。
他跟著側耳聽去,隱隱約約有些水聲,聽得並不真切。
魏宿笑出聲,聲音有些冷冽。
“馮家人膽子夠大啊。”
花念睜眼看去,心裡有了個猜測,
“我們到護城河了?”
這條地道真的通向了皇城。
魏宿的神情幾乎是默認,天子腳下,馮家在找死。
不過花念看著魏宿耳朵,這人聽力太好了,他下來都能察覺到風,魏宿會聽不見嗎?
他輕笑:“王爺,走吧。”
魏宿看了花念一眼,帶著人接著往前走。
地道越來越窄,就在花念以為會窄到過不去一個成年男性時,他們到了。
地方一下寬敞了起來,能夠站下三四個人。
花念抬頭,這裡像井底。
魏宿的人爬了上去,從上麵放下了繩子。
魏宿:“花大人,請吧。”
花念將繩子綁住自己,上麵人拉著他從井口爬出去,四周似乎是個不用的院子,雜草叢生,不遠處的廂房柱子已經掉了漆,磚瓦落了一地。
魏宿從井口跳出來,望著四周絲毫不意外。
“花大人猜猜這是哪裡。”
花念輕歎:“總不能是馮家賞花宴吧。”
魏宿看著花念那張臉,果然是狐狸。
“去看看就知道了。”
花念低頭看著自己衣服,披風沾了些泥土,看起來並沒有那麼整潔,靴子上也是泥,這樣去人家賞花宴太失禮了。
魏宿走出去一段距離回頭見花念還在原地。
他倚靠著牆問:“花大人是有什麼顧慮嗎?”
花念抬頭,一字一句道:“在下想洗一洗。”
魏宿:“?”
他視線下移,掃到了花念披風下端的泥水,以及花念靴子上泥點。
麻煩。
魏宿抬手,讓人去打水。
水來了,花念脫了披風,從袖中掏出帕子將靴子擦乾淨,至於披風上的泥水,顯然是擦不乾淨的。
他將披風遞給魏宿的人,讓那人拿著,因為常玉被魏宿的人帶著走了另外一條路。
魏宿:“不穿?”
花念淡聲:“臟。”
魏宿:“”
冷不死你。
他站直:“跟上。”
花念慢悠悠跟上。
魏宿餘光看著花念繞開了地上那些泥水,這副死都要乾淨的樣子讓他想起了那個人,那人也是,都沒力氣了還想著擦乾淨。
嘖。
兩人從這處廢院出去。
撞上了幾個下人。
“啊!”
“你們是誰?怎麼會從這裡出來。”
“這是內院,誰準你們進內院的。”
花念上前安撫:“姑娘們彆慌,這位是魏王,我們一時走錯了道,還請姑娘指條出去的路。”
魏宿似笑非笑:“花大人,你怎麼隻字不提自己啊。”
“魏王?”
“花大人?花禦史?”
“啊?”
幾個侍女相互看看,急忙跪下來。
“見過魏王殿下。”
不管是真是假,她們都得罪不起。
花念溫和給魏宿說:“因為在下要臉。”
魏宿:“你這話說得像是本王不要臉一樣。”
花念:“在下不敢。”
確實也沒要。
魏宿移開目光,問:“怎麼出去。”
幾個侍女指了個方向。
魏宿:“走吧,花大人。”
花念默默跟上。
兩人從內院出去,聽見了外麵的聲音,是賞花宴開始了。
這次賞花宴是馮家為了自家年輕一輩最出色的小公子馮賀馮十七辦的,說白了就是馮十七和各家女子相看的宴會。
魏宿和花念從內院出去,馮家內院自是有護衛看著,看著兩人就攔了下來。
“站住,你們是誰。”
花念自覺走出兩步:“大膽,魏王殿下也敢攔。”
魏宿覺得他的名聲能在這一天內被花念敗完。
護衛愣住了,魏王。
好像真的是魏王。
魏王他們確實不敢攔,但是魏王怎麼會從內院出來。
花念:“放肆,還不讓開。”
護衛讓開了一條路。
花念伸手:“殿下,請。”
魏宿笑出聲:“花大人請。”
花念收回手,在兩邊護衛疑惑的目光裡慢慢走出去。
兩人從後院來到前麵就座,花念直接坐在了魏宿的位置上。
魏宿看著花念,花念將請帖拿出來:“殿下,這個位置是我的。”
魏宿勾唇,在花念旁邊坐下:“那還請花大人分本王點地方。”
花念朝旁邊讓了點:“好說。”
眾人驚疑不定,這兩人是從哪出現的,就這麼直接落座,視若無人。
他們去看主家。
馮家人捏著手,下麵的小廝上來說了句話,最後麵的男子悄然離席。
花念坐好,看著四周目瞪口呆的人,開始打招呼。
大家紛紛打著哈哈,一邊應付一邊偷偷去看主位上的人,今日來這裡的賓客,大半是馮氏的門生,剩下小半中有一半也和馮氏交情不錯。
馮老夫人看著魏宿和花念,額頭一突一突的,這兩人從哪裡來的。
帖子是送給了魏王,魏王誰家敢不下帖,但是魏宿真來了到讓馮老夫人措手不及,魏王從來不參加這種宴會,這次怎麼就來了。
馮家是主家,花念沒有打招呼,魏宿也沒有。
兩人擠在一張食案後,有些滑稽,在場卻沒有一個人敢笑。
馮老夫人起身。
“老身見過魏王。”
魏宿給自己倒了杯酒,道:“老夫人請起。”
他餘光看著花念,這人又在煮茶。
本朝崇尚飲茶,稱煮茶之事為風雅,所以大部分宴會食案上都會準備一套煮茶的器具,
馮老夫人看著花念。
“花大人。”
花念從茶水中抬頭:“老夫人叫我?”
魏宿將自己的酒喝了。
看著花念裝。
馮老夫人笑著:“花大人,請坐這邊。”
花念看著下人立刻收拾出來的位置,詫異道:“老夫人真是心善。”
魏宿咳了一聲,掩住笑意。
全場寂靜,誰都知道這次宴會並沒有請花念。
馮老夫人頓了會兒,到底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若無其事笑著再請了一遍。
花念:“殿下,麻煩你去那邊。”
魏宿挑眉。
花念將請帖拿出去:“這是我的位置。”
下麵有個人問:“花大人好像沒有請帖吧,這是給魏王的請帖?”
再次寂靜。
花念沒請帖自來那是花念不識趣,但是人到了宴會這句話被當眾說出來無疑是說馮家瞧不上花念,將這件事擺在了明麵上。
馮老夫人看過去,那人是珣國公徐恒,徐家人。
徐家和馮家在新帝登基後開始聯姻。
以前世家之間絕不聯姻,因為新帝的手段過於狠辣,兩家為了保住世家的位置也開始了聯姻,不過內裡如何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花念喝了口剛剛煮好的熱茶。
頓時覺得周身都暖了些。
魏宿伸手:“花大人,給本王一杯。”
花念一頓,給魏宿斟了一杯。
魏宿喝了口,狀似無意開口問:“怎麼不是雲頂銀針啊。”
馮家人被問得一頓。
一個年輕人在席間開口:“魏王要求甚高,雲頂銀針千金一兩,卻有價無市,馮家比不上魏王,自然沒有雲頂銀針。”
馮老夫人立刻嗬斥:“放肆,馮固,誰讓你這麼給魏王說話。”
花念主動給魏宿再斟了一杯茶,眼神掃過魏宿。
看見沒,人家其實也沒拿你當盤菜。
魏宿將茶喝了,對花念一笑。
彼此彼此。
“殿下,花大人,舍兄話語過激,我替他給二位賠禮。”
堂下走進來一位身著青綠衣衫的公子,他斟了酒對著魏宿和花念道:“舍兄多有得罪,還請殿下恕罪。”
會說話的來了。
魏宿看著馮賀,舉起了酒杯。
馮固站出來:“馮賀你唔”
兩個小廝上前將馮固拉了下去。
馮賀給主位上的馮老夫人行禮。
“祖母,園子裡的花開得正豔,今日來是賞花,都聚在這裡反倒耽擱了春光。”
馮老夫人立即笑起來:“瞧我這腦子,大家賞花吧,老身這園子裡的牡丹開得正好”
馮老夫人說著場麵話,花念沒怎麼聽,他戲謔看著魏宿。
魏宿低聲:“今日讓花大人跟本王來倒還委屈花大人了。”
花念:“殿下明日不叫在下跟著便是補償了。”
魏宿一口回絕:“那不行。”
花念心平氣和喝茶。
大家都識趣,一個個都去賞花了。
馮賀過來道:“殿下,這雲頂銀針今年還未開始采摘,去年收成不好,雲頂銀針隻夠進貢,想買也沒貨,是馮家招待不周,還望殿下海涵。”
花念拿著茶的手一頓。
魏宿抬眼“沒貨?”
馮賀歎氣:“不止去年,連著幾年都沒貨,以前這茶還沒有這麼貴,因為稀少逐漸成了千金一兩。”
那這就好玩了。
連著幾年市麵上都沒貨,馮家都找不到的茶,其餘家族能買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此一來這茶明麵上隻有兩個地方有,皇宮還有花念手裡。
魏宿歪頭,神色認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