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念回到皇城那日,恰好在八裡坡遇見了魏宿。
花念坐在車內,喝了兩口茶,魏宿還不放棄嗎?他掀開車簾:“不知魏王在尋什麼?”
魏宿本來懶得搭理花念,見狀騎著馬到了花念麵前。
“本王在找賊,花大人這是從哪兒遊玩回來啊。”
花念輕聲道:“托王爺的福,在下從柳城回來。”
魏宿聞著花念車內隨風而出的清香,笑了笑:“花大人好興致。”
花念笑起來:“魏王若是找賊,在下或許可以提供些線索。”
魏宿挑眉:“哦?”
花念指著城西:“魏王不妨去三裡外的莊子看看。”
魏宿眼神下掃,瞧見了花念的手,白皙細嫩,指腹因常年握筆有明顯的繭,他收回目光去看花念的臉。
花念對魏宿笑了笑:“可是在下臉上有什麼東西。”
魏宿移開目光:“有啊,本王看見了隻狐狸。”
花念微笑。
魏宿吩咐:“李泉,去三裡外的莊子。”
李泉:“是。”
魏宿看著花念:“希望花大人說的賊是本王認為的賊。”
花念輕輕摸著指腹,道:“如王爺所願。”
魏宿帶著人走了。
剛剛魔怔了一瞬間,看見花念的手讓他想起來那個人,果然是花念過於羸弱。
花念見魏宿走了,他給常玉說:“讓非瀛回來,注意避開魏王,我要進宮麵聖。”
常玉:“是。”
馬車駛進皇城。
花念盯著自己的手看,當日咬破的手指已經好了,有柳聞在,連個印子都沒留下,魏宿手上的牙印應該也好了吧。
當時失了心態,趁著人昏迷抓著人咬了一口,用儘力氣才咬破了皮。
他放下手,眼裡的情緒慢慢沉下去。
還得找個機會算計魏宿一次,流言不足為意,他身上的流言也不差不能人道這一個,他更不在乎花家放出去的那些言語,他與本家隔閡越深,皇帝用起來才越放心。
或許是私心,或許是他娘的話,花念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魏宿有了第一次,想要再算計一次就難了。
思索間馬車停了,花念在車內換了官服,遞上碟子進宮。
馮氏旁支走私生鐵,有物證沒人證,當時交易的兩撥人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隻負責中間經手,不知自己要交易的貨物是什麼,這件事在柳城發生,花念需要將柳城撇乾淨。
希望魏宿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
城郊莊子,魏宿看著眼前幾箱黃金,再看邊上從容淡定的管事,這院內今日正在進行競價拍賣,拍賣的東西居然是幾朵花,一朵花一箱黃金。
花念這是給他找了個難啃的骨頭啊。
不過再難啃,也沒有花念難啃。
管事:“魏王殿下,不知可查清了。”
魏宿:“這個莊子是馮九的?”
管事點頭:“是我家主子的,閒來無事,便請了些友人前來賞花。”
馮九,戶部侍郎,比他有錢。
魏宿:“賞花?”
管事得體笑了笑:“這些不過是些樂趣罷了,好花千金難求。”
魏宿:“馮九呢?賞花主人卻不在,說不過去吧。”
管事:“主子因為族內有事被臨時召回,命我等招待好貴客。”
魏宿抬眼看那邊所謂的貴客,低眉垂眼,偶爾一個對上他的目光瑟縮了一下,渾身上下就差寫著不是我了。
“搜。”
不可能是這些人。
管事阻攔:“魏王殿下,可有搜查令。”
魏宿抬眼笑了笑,一股氣匪氣:“你見過閻王需要搜查令嗎?”
管事還想說話,被逢春一刀劈暈了。
那邊花念在禦書房和魏玨談了兩個時辰才從皇宮出來。
還沒上馬車就見魏宿禦馬到了宮門外。
花念行禮:“魏王殿下。”
魏宿從馬上下來,淡聲道:“人跑了,莊子下麵有密道。”
花念也不意外,那些人敢做走私的生意自然個個都是人精,從跨進那個莊子開始就有半隻腳準備好跑了。
“辛苦魏王了。”
魏宿湊過去,聞到了花念身上的清香,應該是香囊的味道,和剛剛對方在馬車上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
“不辛苦,幾箱黃金呢,就是明日馮九若在朝上參本王,花大人可要幫本王說句話。”
參魏宿?這種事情馮九隻能吃啞巴虧,魏宿在莊子裡鐵定還找到了什麼,哪怕沒找到,莊子裡的人審一審,沒有也有了,馮九活膩了才敢參魏宿一本。
花念:“在下人微言輕,哪能說得上話。”
魏宿笑了聲:“花大人自謙了,聽聞馮家初十有個賞花宴,花大人要去嗎?”
花念:“在下沒收到帖子。”
不去,懶得摻和應付。
魏宿從懷裡拿出請帖遞過去:“現在有了。”
花念微微抬眼。
“這是殿下的請帖,在下可不敢用。”
魏宿拉開距離:“還有你不敢的?”
他瞧著花念那張臉,長得倒是人模人樣的,衣袍寬大,仿佛風一吹就能倒。
“花大人臉皮厚,想必拿著本王的請帖也能自如。”
花念知道魏宿是一定要他去了,他今天給魏宿找了事,魏宿看不得他清閒,這次不去,下次還不知道在哪等著他。
他拂袖:“我拿了這帖子,殿下用什麼,總不會要用臉進去吧,多厚的臉都經不起這般用。”
這是罵他呢,魏宿將帖子丟進花念懷裡,帶著人往前走。
“花大人猜對了,本王臉皮更厚,用得起。”
“初十本王去接花大人,花大人可彆忘了。”這樁事花念彆想置身事外,哪怕沒用也要跟他忙起來。
魏宿進了皇宮,常玉過來道:“主子,風大,上車吧。”
花念將請帖拿出來看。
馮家這次賞花宴沒給他帖子,是對他的不滿,告訴馮氏門生馮家的態度,馮家知道柳城的事與他有關,隻是他走得太快,想給他潑臟水都沒機會,正不滿呢。
他們也知道他這裡沒有證據。
花念輕笑。
世家多傲慢,哪怕如今這個世家勢弱也不曾收斂些許。
他上了馬車:“走吧。”
花念府裡。
柳茹英正氣憤坐在主位。
花念剛進門就得到了消息,他快步來到正廳看見柳茹英的樣子輕歎:“娘。”
柳茹英立即笑了起來:“回來了,迎生說你一回來就進宮去了,吃飯了沒有。”
花念走到柳茹英麵前,他伸手拂過柳茹英的鬢發,短短一月,都有些許白發了。
柳茹英看著花念:“我兒,是娘對不起你。”
若是當初她心狠些,直接廢了花念他爹,如今也不會有這麼多事。
一個無能的男人,當年柳茂看中花念他爹就是因為花家勢弱,她嫁過去不會吃苦,花念他爹年輕時隻覺得才能平庸,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能夠平平穩穩度日,沒想到成婚才幾年便暴露本性,平庸不是罪,平庸卻要裝作有才能就真是罪了。
念兒從小就被她送去了外家念書,和花家人不親厚,沒能沾上花家的習性,隨著念兒長大,念兒的才能顯現,曾經他爹拜不上的名師爭先要收念兒為學生,身為人父居然忮忌自己的孩子。
無能,平庸,軟弱到隻能在自己孩子身上尋找權力。
花念笑起來:“娘從來沒有對不起我,娘,彆回去了,就在皇城住吧,若不順心就去柳城,柳昀要經商,他在這方麵比娘差遠了。”
柳茹英和離書已經拿到手,這麼多年對方早就不滿她了,隻不過她強勢,柳家再怎麼敗落也比花家強,不敢罷了,上次打了花念也是因為她不在家,她以前總是擔心,她若是和離會不會對花念有影響,朝中流言怕毀了花念仕途。
這次回去發現她不和離花家的做法也是朝著毀了花念去的。
柳茹英將花念抱在懷裡:“我兒,娘有你就行了。”
花念抱著柳茹英:“娘不必為我操心,花家我留著還有用,您每日數著賬開開心心度日就好,娘,我有一事要給您說,您山中那座閣樓小院被我用了。”
柳茹英放開花念,有些疑惑:“什麼叫用了?”
那棟樓年份久遠,是她爹給她的,她幾年前來皇城才翻新過一次,花念冬日怕冷,夏日怕熱,酷暑時分去住上一段時間剛好。
花念無辜看著柳茹英:“拿來做了些事,如今被魏王扣押了,也可以說被兒子敗了。”
柳茹英哭笑不得,她踮腳摸著花念的頭。
“敗就敗了,這樣的小樓娘多的是。”
她有些欣喜,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花念,那會兒和柳翊出去因為救一個奴隸砸了人家酒樓,回來乖乖看著她,請她去賠錢的時候就是這般。
花念:“兒子還有一事,還請娘幫我再建一個院子,最好無人察覺。”
這還是花念第一次給她要東西,柳茹英一下覺得她這麼多年的經商還是很有意義的,可以給兒子兜底。
“包在娘身上。”
花念拉著笑起來的柳茹英去用膳。
柳茹英隨口問了句:“你要什麼樣子的院子。”
花念低聲:“昏暗一些,最好看不清室內,站在裡麵都看不清對方長什麼樣,離皇城遠些。”
柳茹英:“?”
這是要個囚室關押犯人?
那確實要無人察覺,周圍最好孤僻些,難找些,死個人在裡麵都不會有人發現。
轉了個念頭柳茹英就想到了好幾個地方。
畢竟皇城外的莊子有一半是她家建的,柳茂以前在朝中是工部尚書。
她給花念保證:“一個月,最多一個月,娘給你打造一處牢獄。”
花念一頓,牢獄?
也可以吧。
“娘,要乾淨的。”
柳茹英:“娘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