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魏宿坐在窗邊吹著風。
此處的風不同於彆處,他聽著遠處來的風判斷他們應該在深山中。
山間痕跡最容易隱藏。
這棟樓裡的人不少,這麼多人的吃喝都需要從外麵運東西進來,這麼直白無法掩飾的線索,他的暗衛卻還沒找過來。
看來回去都得加訓!
迎生進來給花念研墨,看見開著的窗戶立刻過去關上。
“少開窗,如今還是春寒,容易著涼。”
魏宿微微皺眉,隨即嘲諷道:“也是,某人體弱。”
體弱的某人示意迎生過來。
迎生不高興看著魏宿,慢慢走過去
“主子。”
花念點了點墨。
迎生明白,她從袖中拿出香葉罐,磨進墨裡。
魏宿聞到更清晰的香味,香氣淡雅。
是種很講究的香。
他能想到的人選範圍越發小了。
魏宿安靜陪著對方處理了一個時辰的事務,他聽見對方動了,似乎在活動手腕,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他旁邊停下,推開了窗。
他感受到了風。
花念舒展著疲累的身體,看著窗外的景色緩解眼睛的勞累。
旁邊的魏宿吹著風,過於安靜了些,花念視線轉到魏宿身上,仗著對方看不見肆無忌憚打量著這張臉。
麵如冠玉,氣宇軒昂。
他盯著出了神。
慶熙十八年,他那年十四歲,剛從學府歸家,見到才十七歲的魏宿,少年一身意氣,一身的力氣,給百姓抓賊的時候撞了他,他懷裡的書散落一地,他還未來得及心疼自己剛買的書籍,就被魏宿左一句“姑娘對不起”,右一句“姑娘我一會兒再來賠罪”給氣得不輕。
當時他就覺得這人眼睛不好,沒想到一語成讖,後來的魏宿眼睛真的不好。
花念想著事,察覺有人靠近時連忙後退幾步。
魏宿手上的繩子隻有這麼長,他止步,意味不明笑了聲:“我還當我是天仙呢能讓你看這麼久,想不到是我自作多情,在你眼裡我如豺狼虎豹。”
防備心真夠強的。
天仙?
花念笑了笑,坐回去接著處理公務。
魏宿聽見那人又坐回去了,無趣倚著窗邊。
看不見,這人又不說話,還沒外麵一隻鳥有趣。
魏宿聽見鳥叫聲,有隻鳥落到了窗沿上,他伸手摸著這隻鳥的羽毛,眸子慢慢沉下來。
吹著口哨逗弄了兩下鳥,魏宿將鳥趕走,摸著窗沿,關窗。
花念停筆看過去。
魏宿回到桌前,摸索著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不緊不慢喝了水,開口道:“看來本王這張臉很讓你滿意啊。”
花念收回目光,接著下筆。
魏宿又喝了一杯水,指腹沾上了水麵。
又過了一個時辰,花念再次推開窗,外麵的鳥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日頭開始落了。
魏宿走過來了,花念退了幾步。
魏宿將窗戶關上。
“春寒,吹著涼了你的侍女能吃了本王。”
花念心裡劃過一絲疑惑。
魏宿坐了回去,一條路曲起,另一條路搭直,靠著椅子問:“晚膳呢?”
花念被打岔,那絲疑惑消散,抬手讓人去吩咐晚膳,他揉了揉眉心,回去將剩下的事務處理了。
晚膳時,魏宿這次並沒有故意找事,用完膳就去等著柳聞紮針,花念沒有多留,轉身回了書房,他有事要交代下麵人。
第二日清晨,一切順利,給魏宿的藥和茶,對方都順從入口。
那種事上也未曾發一言。
隻是時長比第一天還久,哪怕鋪了厚厚的褥子,花念膝蓋還是跪紅了。
下床後差點沒站穩。
他回去洗了洗睡了一下午。
醒來問迎生,魏宿今日並未要求他喂,配合得仿佛意識到自己是被他抓來的。
但是可能嗎?
對方或許因為邀月樓一事對他放軟了些許態度,但絕不可能這麼坐以待斃。
魏宿這人天生厭惡束縛。
花念垂下眼想了想,找來侍衛長問:“最近的鳥雀是不是變多了。”
侍衛長一驚:“我馬上去處理。”
最近是多了幾隻鳥雀,不過看著隻是普通的鳥,他們還是大意了。
花念抬手打斷:“不用,盯著那邊就好,不用理睬那些鳥雀,讓他們來。”
魏宿的暗衛果然不同凡響,鳥雀尋人,還是這種常見卻最難訓的鳥雀。
若是尋常地方,這一招防不勝防,可惜他們在的這個地方不是那麼容易過來的,魏宿的暗衛前三天沒能找過來,這兩天找到了也不可能過來了。
讓侍衛長下去,花念給自己膝蓋揉藥,看著還未消散乾淨的紅印有些厭煩自己這個體質,稍微磕著碰著便是一道道紅痕,觸目驚心。
擦完了藥,花念去看魏宿。
魏宿頭上紮滿了針,倒讓他看出一絲乖順。
乖順,他沒想到有一天他也能用這個詞來形容魏宿。
魏宿聞到了那股墨香,知道對方來了。
他紮針敷藥結束後那股墨香消散,對方又走了。
他隱隱有個猜測,這人莫不是心悅他。
想要他的子嗣,卻不想孩子和他這個身份有任何關聯,還請了醫術精湛的大夫給他看眼疾,今日他沒找對方茬,對方卻還是來看他了。
要他的孩子,卻不求他的身份。
對方抓他來的目的似乎真的隻為孩子,還讓人給他的傷疤擦藥,他原以為是嫌棄,現在想來也可能是心疼。
魏宿越想越覺得荒唐。
因為心悅他?所以抓了他?
那早年為什麼不來找他,想到這裡他想起兩人初見是在邀月樓,或許對方有苦衷,邀月樓那樣的地方若不是無路可去誰願意到那裡去求生活。
他那晚中了藥,可能都不知道溫柔是什麼,對方是不是恨他?
愛恨交織,所以抓了他,所以想要一個他的孩子,告訴了他目的也是在給他說:你有個孩子,但是你這輩子都不能見到他。
魏宿神思急速變化。
他還是有一絲清醒的神誌在的,對方哪裡來的勢力,能夠抓了他還避開他的暗衛,皇城內有這個本事的人不多,更何況對方這樣的情況。
可是若非如此,這人還有什麼目的。
他快速在腦中過了一遍皇城現在的勢力,無論哪一邊都不可能在這樣好的機會下還能放過他的命。
而且他那日純屬意外,眼疾發作得毫無征兆才導致這個結果。
魏宿心緒複雜。
邀月樓之事無論是不是他的錯,總之他欺負了人家,對方恨他也是情理之中,對方有這樣的手段,想尋他說當年的事不難,卻一直沒那樣做,說明不想有牽扯,這次認真說起來還是對方救了他。
翌日,花念發現今日魏宿變了許多。
他再次受不住要求這人快些便真的沒折騰他,雖然還是讓他磨紅了膝蓋,卻比昨日好多了,昨日魏宿想是要證明自己與陽痿一詞無關,他足足跪了兩個時辰。
魏宿看不見,他聽著對方的呼吸問:“你還好吧。”
力氣這麼弱,還是彆逞強了。
花念有些不適應,魏宿居然在關心他。
【你被奪舍了?】
魏宿察覺到對方寫了什麼,嘴唇動了動
“沒有。”
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花念慢慢下來,寫字。
【不好,膝蓋疼。】
魏宿:“為什麼會膝蓋疼?”
花念一怔。
魏宿問完臉色就紅了,他在問些什麼啊。
花念嘴角上揚。
【你說呢。】
魏宿歪開頭,他又看不見,他說什麼。
花念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他打水給對方擦身上。
魏宿:“給我解藥,我自己擦,你去休息。”
彆又睡一下午起不來。
花念拿著帕子感到奇怪。
魏宿一夜之間像是變了個人。
魏宿:“聽見了沒有?”
花念還是擦了。
魏宿:“你”
他想到對方也許是心疼他看不見不方便。
“隨你吧。”
花念瞥見了魏宿的耳朵,耳尖有些紅。
他緩緩放下帕子,這是怎麼了?
魏宿會害羞?
他知道軍營裡是什麼情況,魏宿愛乾淨卻不可能是什麼無知少年,這種事自己沒做過還沒聽其他人說過嗎。
但耳尖那抹紅卻讓人無法忽視。
花念看得也有些恍惚,他給魏宿擦乾淨就走了,連褲子都沒給魏宿提上。
魏宿:“你”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