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咎自然不知道趙從義拿著他的詩去招搖撞騙,他回到明心書院後,又被兩位先生看了起來。
如此過了兩日,期間他不再出去,偶爾在房間中呆膩了也到學堂中坐坐。
不過,他卻是發現一件事——李三已經有兩天沒有過來上課了。
“難道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怎麼沒聽彆人說起?”
“也不知道錢兄邀過他沒……”
按錢多多的說法,邀的都是有些名氣的才子,李三估計沒被邀上。
“算了,他向來不喜歡熱鬨,就不約他去了”。
一直等到了晚上,趙從義又派上次見過的那個護衛又來接他,路口相會之後一道同行。
……
惜花苑今日門口迎客的侍女比多了許多,過往之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往神馳。
“不愧是惜花苑,連迎客的侍女都長得如此嬌美,不知裡麵又是何等景象”。
常易遠遠看著就忍不住讚歎,“都說那錢多多豪氣,果然名不虛傳,竟然把宴會設在這裡”。
身旁的王齊天淡淡一笑。
也不怪常易這般感慨,惜花苑可不同於醉美樓,勿說普通人,就是小有餘富人家,恐怕省吃儉用幾年都不夠消費一回,更彆說舉辦這麼大場麵的宴會。
這時,常易突然發現門口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詫異道:“咦,那不是寧無咎麼,他怎麼也來了?”
王齊天輕輕笑道:“我們能來,他為什麼不能來?”
“這怎麼能一樣?那錢多多素來隻邀有才之人,連我都是沾了王兄你的光才有資格來,他連我還不如呢,憑什麼?”
常易觀察了一下,又道:
“看他身邊還有個人,難道是那人帶他來的?”
“你管這個乾什麼?走吧”。
“王兄,不是我說你,你才是明心書院的第一才子,這寧無咎偏偏最近老搶你風頭,就連院裡的先生也偏心於他,你就一點都不生氣?”
王齊天眸目輕轉,傲然道:“鳳凰何須顧雜鳥?”
“哈哈,王兄說得好,這姓寧的再怎麼折騰,不還是雜毛鳥,也配跟王兄比?”
兩人來到門口時,突然被人在身後喊住。
“王兄!”
王齊天轉身,見李三急匆匆追來,到了身前後,不斷喘著大氣,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怎麼了?”王齊天問道。
李三緩過氣後,剛想開口,見到他身邊的常易後,欲言又止。
見狀,王齊天對常易說道:“你先進去等我”。
常易看了看李三,點了點頭,直接先走進苑中。
“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打擾王兄雅興了”。李三一臉難為情,“實在是因為事急,原本是要去你家找你的,他們說你過來這邊,這才追上來的……”
“直接說事”。王齊天皺了皺眉,他實在不喜歡李三的性子,太過軟弱,不夠果斷,做事唯唯諾諾,說話囉囉嗦嗦。
“那個……那個……”
李三目光閃躲,低著頭不敢看他,諾諾低聲,“我想跟王兄借點錢……”
說著,又怕王齊天不答應,急忙解釋,“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找王兄的……我母親病重,急需一筆錢買藥……”
“多少?”王齊天看他這副模樣,隱隱有些慍怒,事都這般急了,還說一大堆屁話。
李三心中激動,“王兄請放心,我以後肯定會還你的……”
王齊天忍不住握了握拳,聲音也有些控製不住,“我問你要多少!”
“六十兩,六十兩”。李三忙不失迭地解釋,“我娘她是大病,醫生說要用許多名貴的藥……”
“停!”王齊天猛然打斷他的話,深呼吸了一口氣,緩解胸中鬱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必須是現在要嗎,晚一點可行?”
“行行行,明天也行”。
“不急著現在就好”。王齊天鬆了口氣,“我現在身上沒帶那麼多錢,得等一會回去拿才行,你既然來了,便一起進去見見各縣的同學吧,散宴後你一同與我回去取錢”。
“這……”李三有些為難,倒不是因為母親的事,母親剛喝完藥睡下,不用一直守在榻前,主要是因為他性格內向,不愛湊熱鬨,但又不好拒絕王齊天。
見他為難,王齊天又道:“若是還得回去照看母親便算了……”
“不用不用,行,那就聚聚吧”。
王齊天瞥了他一眼,轉身往苑中起,“隨我一同進去”。
……
桌上美酒佳肴,庭院張燈結彩,曲聲嫋嫋,舞台上的舞者身著霓裳羽衣,身姿輕盈,翩若驚鴻,猶似仙子落人間。
眾人大多是第一次見到這等盛景,皆是一副如醉如癡的模樣。
曲畢,舞停。
這時,有人問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宴會都開始了,怎麼主人家還不出現”。
“這錢多多是怎麼回事?莫不是看不起我涼州府文人?”
“豈有此理!他再有錢,也不過區區商賈,若非是為了見見諸位同學,我等豈會過來?”
眾人越說越惱怒,斥責聲越來越大。
讀書人大多都是這般,日子過得再慘,卻還是自認比起商賈高人一等,可以與你平起平坐,但你不能看不起他。
若是大門大戶的讀書人,則更加傲氣了。
“來了來了”。
有人眼尖,率先發現從走道過來的錢多多,在他身旁,還有兩個人。
“這兩人是誰?特彆是那個瘦的,怎麼感覺錢多多在討好他似的”。
“都說錢多多攀風附雅,最看重有才之人,莫不是此人是大才?”
“有誰認識此人不?”
其他縣的不認識,但明心書院的卻認得。
這不就是寧無咎麼?
常易沉著臉,憤憤不平,“這錢多多眼瞎了不成?王兄你才是明心書院第一才子,他不討好你,去討好那個姓寧的?分明不把王兄你放在眼裡!”
王齊天默不出聲,微微起伏的胸口,頻頻閃動的目光表明著他此刻不再平靜的心情。
等錢多多幾人走近後,有人拱手道:“錢兄怎麼現在才來,我等還以為今日不以詩會友了呢”。
以詩會友,實際就是鬥詩。
文人相輕,眾人自是覺得自己才能更勝彆說,來參加宴會的人,彆的目的不說,但肯定有一點是共同的——
一詩力壓群雄,名動天下。
不料,錢多多卻是笑道:“今日就不比詩了,大家儘管吃喝個痛快”。
“為何?”
眾人有些不喜。
來之前就已經特意琢磨好詩詞,就等著揚名呢,現在跟他們說不比了?
這可不行!
“是呀,文人相聚,豈能不詩?”
“哈哈,因為沒必要!”錢多多卻是不加掩飾,直道:“此次我來涼州府,有幸結識涼州第一才子,已得一首傳世之作,有此詩在,隻怕諸位難以提筆,便算了”。
寧無咎:“……”
大哥,能低調點不?
你這麼說話,誰受得了,你不怕挨揍,我怕呀。
“第一才子,誰?”
眾人滿是不服。
文無第一,妙句偶天成,好詩往往隻需靈光一現,除非文學確實能蓋壓當世,不然誰敢稱第一?
錢多多把寧無咎拉到身前,笑吟吟地說:
“這位便隻涼州第一才子,寧無咎”。
刷!
眾人齊齊盯向寧無咎,直把他看得心裡發毛。
“寧無咎,我連聽都沒聽過這名,更不曾聞有何佳作,你說他第一就是第一了?”
“涼州府第一,好大的口氣!”
“……”
其他人不認識寧無咎,最多也就是憤憤不平,可常易卻是想笑。
寧無咎,涼州第一?
可笑!
他連在明心書院都排不上號。
“放屁!”
常易直接站了起來,冷笑道:“騙騙彆人也就算了,這寧無咎算什麼東西?在我書院中也隻是中下等才能,也敢在這裡大言不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