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看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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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晴,天大亮。杲杲日光穿過窗欞,散漫地灑進房間,海棠紋路軒窗微敞,可見淺青色床幔之內挨得極緊的二人。

趙雪梨睡得很不舒服,像被某種大型掠食者叼回洞穴、禁錮在身下一整晚的獵物般,不得舒展,她睡覺時四仰八叉慣了,如今將將醒來,發現自己居然蜷縮著。

鼻間縈繞著那股略涼的鬆霧香,背後傳來滾燙熱源,燙得她心口重重一跳,連忙睜開眼坐起來。

但才起了個身,就被一隻大手拽回去。

淩亂的發絲在空中晃過幾道不屈弧度,她身子再次被拽回錦被之中,完完整整縮進了後方那人懷中。

裴霽雲柔聲:“再睡一會兒。”

趙雪梨簡直懷疑自己出現了癔症。

她在被子裡咕蛹幾下,轉過身子,正對著仍在假寐的男人。

日光明明晃晃漏了幾縷進床幔,他睡在外邊,右邊身子便浸在了那光中,照得肌膚豐盈,溫如軟玉,是一種透著明淨清透的亮色,高挺鼻骨在左側臉頰落下一道陰影,睡顏中的他,沒了一貫維持著的溫和笑意,臉部輪廓透出幾分帶著攻擊性的銳利,趙雪梨盯著他直晃神。

裴霽雲長睫微動,緩慢睜開,一雙黑如墨玉的眼平靜看她,裡麵落著點點光斑,竟是沒有半分將將睡醒的怔忪和迷離。

此刻趙雪梨隻想捂住頭哀嚎,她愣愣看著他,“表兄,你怎麼還在?”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說得有歧義,又連忙找補道:“我不是希望你走的意思,隻是你今日竟然不忙嗎?現下什麼時辰了?你怎麼也不叫我一下,好讓我去同老夫人請個早安。”

雪梨心裡更害怕的是二人同睡一處之事被他人發覺,畢竟白日可不比深夜,人多眼雜,容易被看出端倪。

這件事一旦被鬨到明處,誰會苛責淮北侯這位聲名極好的長公子呢?他頂多是添上一樁風流韻事,隻有雪梨會被架在火上烤,被冠上‘水性楊花’,‘不知羞恥’,‘勾引長兄’等等帽子,到時候她隻有給裴霽雲做個沒有名分的妾室,或是被趕出侯府回到青樂郡草草嫁人的下場。

雪梨不喜歡過深宅大院的日子,富貴人家的妾室雖然過得不錯,但到底低人一等,要看主母眼色行事,還可被隨意發賣,活得謹小慎微。

她也不喜歡盛京中的權貴,那些貴人們少有不養外室不納美妾的,男子大多在十三十四就選了通房丫鬟,其後更是女人不斷。

淮北侯府雖然對男子管得較為嚴苛,有不到束發之年不得收受通房的規矩,但老夫人思及子嗣單薄,早早就挑好了身家清白、身段樣貌都好,瞧起來好生養的丫鬟養著。

裴霽雲剛過束發的年齡,就被塞了兩個教導人事的通房,隻不過他對此十分冷淡,也不知什麼緣故,見都不見就將人統統打發了。

老夫人體諒他忙於讀書參政,也就暫時放下,這一放,他的權勢越來越大,說話份量更足,侯府中也就少有能真正逼迫到他的事了。老夫人思來想去,覺得是自己挑的女人不合長孫心意,後來又送過去不少,都被裴霽雲一一打發,這才漸漸歇了心思。

如今裴諫之過了年便是十六,雪梨請安時聽老夫人同王嬤嬤提過為他挑選通房之事,她那時沒甚麼感覺,可若是自己要淪為他人妾室通房一類的,真是恨不能絞了頭發做姑子去。

老夫人沒有想著讓她給京中權貴做側室,已然是極好,那日還說願意幫她相看一些寒門舉子,雪梨自然是想把握住機會嫁給翊之哥哥的。

此時,她咬著唇瓣,多次看向房門,生怕那扇朱紅色小門被人敲響。

裴霽雲將她所有小動作都儘收眼底。

他清楚她的顧慮,了解她的不安,知曉她自以為掩藏極好的小心思。

見她將本就有些腫脹的唇咬得豔紅,他伸手摸到下唇,將那可憐的紅肉從主人貝齒下拯救出來,用指腹安撫性地摩挲著,“山路滑坡,阻了回京之路,怕是待到夜裡才可清通。”

雪梨訝異:“啊?”

裴霽雲見她瞪圓了眼,一幅驚得不得了的樣子,頗像一隻炸毛小獸,忍俊不禁地按了按她的唇:“祖母受二皇妃之邀,早早便出了門,你今日無需請安。”

雪梨鬆下一口氣,想接著問君妹妹去了何處,但嘴唇剛動,他食指便微微陷入口腔,她連忙抿嘴不語。

裴霽雲失笑,收回手,半靠在床頭,享受融融的日光,佳人在懷,無人叨擾,他愜意地看了會兒雪梨剛醒的姿態,在她多次欲言又止時才主動出聲問詢:“今日留在房中陪我看書可好?”

雪梨十分不情願。

她眨了眨眼,小聲道:“表兄,難得天晴,我想出去走走。”

她倒也不是真想出去透氣,隻不過臒仙山莊中人多眼多,要是真和裴霽雲在房中待了整日,不消多說,定會被人覺察。

裴霽雲也不勉強,問道:“姈姈可要出去看梅?”

雪梨點了點腦袋,“要看。”

他在暖和的日暈中頷首淺笑,眉眼一派清潤,溫柔了天光。

“我陪姈姈。”

趙雪梨心想男女不同景,如何一起?

但等到出了小院,又轉過好幾個抄手遊廊,她才反應過來裴霽雲並非是要帶她去後山觀梅,而是一路出了山莊,上了馬車,往官道上駛去。

趙雪梨探頭探腦,很是好奇,“表兄,你要帶我去何處?不是看梅嗎?”

裴霽雲端坐在馬車中,罕見地沒有看書,而是擺弄著案幾之上的羊脂玉棋子。

“是去看梅。”

他回了一句後,對著扒在窗口的雪梨道:“姈姈,過來與我手談一局。”

趙雪梨乖乖應好。

關於圍棋,她隻未入京前在青樂郡囫圇學過,水準連一般都稱不上,但勝在品性好,不會做悔棋之事,也不是個臭棋簍子,隻不過每次落子前都需要思考許久。

在侯府之中,除了裴霽雲閒來無事偶爾與她下過幾次,就再無他人了。

雪梨其實還挺喜歡下棋的,這是她為數不多能用來打發時間的事情。

裴霽雲耐心十足,儘管雪梨動作慢吞吞的,他仍然平靜地跟個沒事人一般,目光落在她凝眉思索、極其認真的小臉上,甚至透出幾分欣然。

半個時辰的馬車,抵達地方之時,也隻堪堪下完一局。

雪梨雖然被殺得七零八落,慘敗非常,但她也想出了半身汗,一下馬車,被涼風一吹,就呼出一口氣,覺得舒暢不少。

再定睛一看,卻見不知何時,已然到了山頂,遠處是在燦烈金光之中翻湧的雲海,近處是一簇簇被養護得極好的紅梅,花色深紅,散著香氣,白雪要墜不墜落在枝頭,淪為了點綴陪襯。

裴霽雲領著她進了山頂閣樓,進去之後,裡麵豪奢華麗,非比尋常。金絲楠木做梁,檀木做柱,其上四爪莽龍鐫刻得活靈活現,牆上懸著名家丹青字畫,與博古架上的珍品名寶相得益彰。

雪梨再沒眼力見,也看出此處是皇子行宮,難免呼吸都放緩放慢了,生怕自己出氣大了,那些奇珍異寶就會被嚇得從架子上摔下來。

閣中數個守衛侍女,見到裴霽雲後,都默默退了出去,同驚蟄一起守在了門口。

趙雪梨膽小,小聲道:“表兄,你怎麼帶我來了這裡,這是二皇子的地方吧。”

裴霽雲笑著推開窗,“我常來,不打緊的。”

他示意雪梨看向窗外。

趙雪梨眸光轉過去,見到雲海之中一顆極大的梅樹,上麵紅花灼灼,開滿枝頭,在日光之中熠熠生輝,梅樹旁還有一尊神女飛天像,那浮雲晃動著,真真是宛如仙境一般。

“好漂亮呀。”

雪梨驚呼出聲,看得不舍得眨眼。

裴霽雲對此興致不大,倒了杯茶,手擱在玉桌上,手指摩挲著瓷白杯壁,時不時品一口茶,安靜觀看雪梨賞景的模樣。

趙雪梨伸長了脖子去看神女像,覺得很是心馳神往,忍不住央求裴霽雲,“表兄,我們去近處看看神女好不好?”

裴霽雲好笑道:“姈姈不賞梅了?”

雪梨羞赧,“現才又更想去看看神女,表兄,我們去嘛。”

她到底年歲不大,受到的教條也少,再加上裴霽雲近年來沒再在她麵前顯露出過狠勁,雪梨警惕惶恐的心有所鬆懈,一個沒注意就軟著聲音撒了個嬌,惹得裴霽雲拉了她過來親昵。

再次走出暖閣,已經過了一刻鐘。

雪梨率先上了馬車,裴霽雲還未有動作,就見一個侍衛匆匆而來,附在驚蟄耳邊耳語一番,驚蟄連忙走過來對著裴霽雲稟報。

裴霽雲眉頭幾不可察地一皺,對著撩開簾子往外看的雪梨道:“姈姈,你且先去,我稍後來接你。”

雪梨不明緣由,但也不可能追問,她不在意裴霽雲要去做什麼,依然維持著好心情地點頭,“正事要緊,表兄不必顧慮到我。”

裴霽雲頷首,吩咐驚蟄:“叫喚雲來,好生護著小姐。”

喚雲身材魁梧,恍若男子,她從遠處走過來時,連著地麵都有輕微波動,雪梨還未曾見過比陪護裴君如的李嬤嬤更五大三粗的婦人,此時見了,又聽她叫喚雲這般好聽的名字,不由多看幾眼,細看之下才發現她雖然生得極為高壯,宛如小山,肌膚黝黑,但膚質卻是較為細膩無瑕,一雙眼睛又大又圓,亮晶晶的,看人時顯得很真摯無害,瞧起來年歲並不大。

“小姐,你看我作甚?”

許是雪梨看得久了,喚雲還歪著頭困惑問了句,聲音有幾分懵懂的稚氣。

雪梨連忙收回眼,解釋道:“你長得魁梧,瞧起來很厲害。”

話落,她又惱恨自己不會講話,講一個女娘魁梧,對方怕是要惱了,以為她尖酸刻薄故意諷人。

誰知喚雲很是開心一笑,“多謝小姐誇獎,我可是長公子手下最厲害的護衛,一定好好保護小姐。”

雪梨見她心無芥蒂,頓時鬆了口氣,又聽她說自己是最厲害的護衛,不僅一愣,“你你怎麼這麼厲害!?”

喚雲坐上馬車,車身都往下沉了幾分,她拿起馬鞭,駕駛著馬車轟隆隆往外走,邊挺起胸脯自豪道:“因為我吃飯最厲害!彆人都吃不過我!”

雪梨也不坐回馬車軟塌了,就蹲在車門處,掀起簾子好奇地發問:“這和吃飯又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我娘說了,吃得多,力氣就大!”

趙雪梨受教,掂量掂量自己纖細的胳膊腿,最後揉一揉小肚子,苦惱道:“那怎樣才吃得多呀?”

喚雲聲音一頓,似乎被問住了,細細思索良久,才想出答案,驕傲道:“小姐,這是天賦,我娘打小就說我是個吃飯的天才,旁人羨慕不來的。”

馬蹄落在石板道上,噠噠聲、車軲轆聲、混著二人說話聲,漸行漸遠。

神女像距離並不遠,約莫三刻鐘便到了,隻不過官道沒再往上修,需要下了馬車再沿著石階向上走。

石階之下有一處平地,平地上有兩座供過路人休憩的茶館湯館,此刻支出攤子,有不少人坐在裡麵吃麵喝茶休憩。

趙雪梨坐的是裴霽雲那架馬車,駛過來時並未引起過多注意,隻不過喚雲那幅高大模樣惹來幾人多看了幾眼。

喚雲尋著空地停了車,率先跳下去,然後扶著雪梨下車。

雪梨其實並不需要人攙扶,但喚雲已經伸了手,她也就順勢下了。

她今日穿得並不如何貴重,隻是一件簡單襖裙,外麵罩了件千山翠色披風,但那張臉剛露出來,就瑩潤生輝,招得茶館麵館坐著的十來位路人頻頻張望。

因為放了晴,天氣並不寒冷,雪梨隻走了一會兒便出了一層細汗,喚雲麵不改色,氣息都沒變一下,見雪梨張著小嘴直喘氣,忙道:“小姐,我抱你上去吧。”

趙雪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哪裡好意思讓人抱著走路?連忙搖頭,紅撲撲著臉堅持自己走。

越往上走,神女像越清晰,她那虛幻飄渺的神姿也似撥雲見霧,逐漸呈現在雪梨視線中。

她站在神像之下時,已然從小口喘氣變成了毫無形象的大口喘氣,喚雲將懷中水壺遞過去,雪梨接過抿了幾口,這才細細欣賞飄然欲飛的神女。

石像靜靜矗立在石台之上,一手向上托舉,作蘭花狀,緊靠在胸前,另一隻手手臂微微打開垂在右側腰腹,蘭花指向下,裙擺與發帶都向後飛揚,浮雲在神像四周遊動,像是隨時要騰雲而去。

雪梨看得撫掌感歎,“好生活靈活現的神女娘娘。”

喚雲瞅了兩眼,就不再感興趣。

雪梨繞著神像看了好幾圈,才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但還未邁開步子,就見神像後的空地處突然熱鬨起來,原來是有人擔了熱氣騰騰的包子饅頭上來賣,人群都圍攏了過去。

喚雲聞著那香氣,沒出息地直咽口水。

趙雪梨走了這一遭,也覺得餓了,就吩咐喚雲去買幾個回來。

喚雲卻是搖頭,“我不能離開小姐。”

趙雪梨無奈,“那我們一起去吧。”

都到了攤子處,喚雲才放心地擠在人群中買包子,趙雪梨安靜等在一旁,身後突然響起一道青年的聲音,“靈鳶,你怎麼也在此處?”

趙雪梨訝然回身,見到江翊之同幾位書生從神像前轉過來。

她著實是被驚住了,“你你也來看神女娘娘嘛?”

江翊之點頭,道一句,“看來我與靈鳶心意相通。”

他身邊的幾個同行者連連看向雪梨,對她感到十分好奇。

雪梨聽江翊之如此說,又被幾個書生這般打量了幾眼,臉色慢慢漲紅了,不知該如何作答。

江翊之與同伴說了幾句,他們便先行離開了。

他則是向雪梨走了過來,“靈鳶,要一起走走嘛?我知道這尊神女娘娘的來曆,可以講給靈鳶聽。”

雪梨第一時間抬頭去看喚雲,見她還在悶頭買包子,心中鬆下一口氣。

雖然心中又羞又喜,但她也不可能將喚雲拋下,隨即婉言拒絕。

江翊之看出她的顧慮,便說:“自然是帶著你的丫鬟一同走走。”

他是一個外人,自然不知道雪梨同裴霽雲私底下是何種見不得人的關係。

雪梨一想到喚雲是裴霽雲的人,就不敢在她麵前同外男過多講話,生怕惹得裴霽雲生疑,自然又是連連相拒。

江翊之隻好告了辭。

但如此一來,雪梨反倒不急著離開了,她拿了個喚雲買來的包子細細啃著,又回到神像處,企圖再次見到江翊之,能多看他幾眼也是好的。

可惜江翊之已然不見了蹤影。

雪梨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但她轉而又被神女像下一處石壁吸引,走上前細看,發現竟是一道暗門。

這又讓她驚喜得不得了,頗有種探險尋寶的刺激感覺。

雪梨試著推了推,並未推動,喚雲伸手摸上石壁,沒怎麼用力,那門就支呀一聲響,從外向裡開了,裡麵竟是有八尺之高,石壁上繪著色彩鮮明的圖案故事,很是彆有洞天。

隻看了一眼,雪梨就有幾分想進去瞧瞧的意動,但喚雲體型太大,定是進不了這石門的,怕是不會應允,她感到為難,想了想便道:“我就在門口看看,在你時時刻刻都能看得見的地方,可好?”

喚雲往裡麵看了眼,見空無一人,隨即點頭。

雪梨進了石門,沿著壁畫細細地看,很是新奇地發現這上麵刻畫得便是神女像來曆。

她看完一麵牆,又去看另一麵,卻在剛轉身的對向過道中見到同樣也在靜靜觀看壁畫的江翊之。

雪梨差點驚呼出聲,她連忙捂住嘴,生怕漏了聲音惹來喚雲探查。

江翊之謙然一笑,“抱歉,嚇到靈鳶了。”

趙雪梨搖搖頭,小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江翊之道:“我方才進來的,也未曾想到靈鳶與我想一處去了。”

趙雪梨想起他那個心意相通的說法,麵上紅了幾分,“翊之哥哥,好巧。”

江翊之見她這幅羞赧情態,笑了笑,“靈鳶,難得有機會,我們一起看完這個壁畫如何?”

趙雪梨意動,但又有幾分糾結,因為壁畫剩下的那部分都在江翊之所處的過道中,她若走過去,必定會離開喚雲的視線了。

江翊之歎氣,“靈鳶不願意同我獨處嗎?可是在憂心我心懷不軌?”

趙雪梨連忙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看著雪梨,突然走過來,牽住了雪梨的手。

二人一霎離得極近,雪梨能聽見他微微沉重的呼吸聲,鼻尖嗅到一股梅香,手指之下是他溫熱的大掌,她下意識掙了掙,卻沒掙脫。

江翊之道:“靈鳶,春闈之後,等我來娶你。”

隨後他便鬆開了雪梨的手,雪梨同時感到手腕一沉,她低頭一看,看見了一道係在紅繩之上的半月玉墜。

“上次見麵,太過匆忙唐突,忘了備上麵禮,如今補上,還請靈鳶不要怪罪。”

趙雪梨臉色紅得都能滴血了,她結結巴巴回道:“我我多謝翊之哥哥”

她還想說什麼,卻聽見石門之外喚雲大著嗓門叫了聲‘長公子’,雪梨臉上的羞紅刹那間像退潮似得退了個乾乾緊緊,轉眼就白了。

江翊之還欲說話,雪梨連忙打斷他,“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慌慌張張返回石門,正正走到門口,就見一道頎長身影斂光而來,他立在石門之外,身後是遼遠天地間飄忽的浮雲雪山,清冷的眉眼在見到她時透出柔和的光彩,但隻柔和了一瞬,下一刻,他點漆般的黑眸微滯,隨即轉冷,麵上卻是笑容不變,平靜道,“姈姈,壁畫可看儘了?”

雪梨不敢點頭,怕他看出自己撒謊考校自己,誠實道:“還沒有。”

裴霽雲淡然頷首,作勢要進去,“那我陪姈姈看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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