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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血玉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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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七年三月初三,洛陽城飄著細雪。

陸九川的指節叩在翡翠殘觴上,金石相擊聲裡滲出絲竹管弦的餘韻。半隻酒觴斷口如犬牙交錯,燭光下泛著血絲般的沁色。賣貨的乞丐縮在當鋪角落,指甲縫裡嵌著黑泥:“邙山老墳塌了半邊,這物件就卡在棺槨的眼窩裡。”

杯底陰刻的“甲申年三月十九”讓陸九川眼皮一跳。他摸出五兩碎銀打發走乞丐,轉頭卻見賬房先生王硯之盯著酒觴發怔,宣筆尖的墨汁在賬本上洇出個猙獰的鬼臉。

當夜三更,庫房傳來瓷器碎裂聲。

陸九川提燈推門時,檀木架上其他古玩都蒙著灰,唯獨那半隻翡翠觴光潔如新。斷口處凝著滴暗紅液體,湊近能嗅到陳年酒香。他鬼使神差地蘸取些許舔舐,喉頭頓時火燒火燎——竟是崇禎元年禦賜的鶴年貢酒。

“東家!出事了!”王硯之的慘叫撕破黎明。陸九川衝進賬房時,隻見滿地血泊裡泡著半截舌頭。青玉鎮紙壓著張染血宣紙,歪扭字跡像是用斷舌蘸血寫的:甲申償債

三日後,陸九川在醉仙樓撞見那半隻酒觴。

台上青衣花旦唱的是《牡丹亭》,雲鬢間翡翠流光。待他追到後台,戲箱裡蜷著具套戲服的骷髏,頭骨天靈蓋整整齊齊嵌著六枚翡翠碎片。陸九川摸出懷中殘觴比照,斷口與最大那片嚴絲合縫。

“陸老板也來聽魏公公的戲?”班主陰惻惻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陸九川回頭時,戲班眾人正在油彩下腐爛——他們的顴骨透出翡翠般的青光,戲服領口隱約可見東廠番子的褐衣。

更夫老趙頭當夜敲開當鋪門,燈籠映得他滿臉屍斑:“您可知甲申年三月十九,魏公公在地府稱九千歲?”枯指劃過酒觴刻字,陸九川突然發現那些筆畫實則是微縮的東廠密報天啟七年八月初七,玉匠張氏以血養玉,製九竅玲瓏觴獻九千歲

子時暴雨傾盆,陸九川發現所有接觸過酒觴的人,掌心都浮現東廠牙牌紋。王硯之蜷縮在庫房角落,正用裁紙刀剜著手心血肉:“它們在我骨頭裡發芽!”

翡翠殘觴在案幾上瘋狂震顫,斷口處湧出汩汩血酒。陸九川抄起宣德爐要砸,卻見爐內沉澱的香灰正凝聚成新的殘觴。銅胎透出翡翠冷光,爐壁浮現出三百冤魂的浮雕——那些分明是天啟年間被魏忠賢活祭的玉匠。

“咣當”一聲,當鋪門板被陰風撞開。雨幕中走來列青麵陰兵,腐爛的飛魚服下露出森森白骨。為首者舉起鏽跡斑斑的繡春刀,刀柄鑲嵌的翡翠正是酒觴缺失的部分。

陸九川懷中的殘觴突然飛向刀柄,拚合的刹那,整條長街地磚翻湧如浪。從地底爬出的骷髏都套著東廠褐衣,頜骨開合間吐出翡翠碎屑。它們朝著紫禁城方向跪拜,脊椎上生長出玉質的鎖鏈。

陰兵抬來的沉香木轎裡,端坐著具戴金絲翼善冠的骷髏。當它指骨觸碰到完整酒觴時,翡翠突然化作流動的血漿,包裹著枯骨生出血肉——竟是魏忠賢年輕時的麵容。

“張氏血脈果然能溫養玉魄。”宦官的聲音帶著金石之音。陸九川這才驚覺自己腕間浮現出玉匠族徽,原來當年被滅門的張氏遺孤改姓潛逃,竟成了他的先祖。

九竅玲瓏觴騰空而起,暴雨在觴中凝成血色酒液。魏忠賢舉觴向天:“甲申年三月十九,借崇禎小兒魂歸之時,九千歲當重掌”話音未落,陸九川將宣德爐中的香灰潑向酒觴。

翡翠在灰燼中炸裂,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時空的慘劇:崇禎吊死煤山、揚州十日血河、孝莊太後將某物沉入雷峰塔最後一片映出民國二十年的洛陽城——年輕的陸九川祖父正將半隻殘觴埋進邙山。

陸九川在廢墟中醒來時,掌心牙牌紋已褪。唯有翡翠殘觴靜靜躺在瓦礫間,杯底刻字變成了“庚子年七月十五”。

三個月後,杭州來信說雷峰塔地宮滲出血酒。陸九川盯著新收的羊脂玉淨瓶,瓶身浮雕刻著孝莊太後將九竅玲瓏觴交予順治帝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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