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呂不韋,拜見公子殿下。”
輕微腳步站定,身穿厚重官服的老人兩鬢斑白,在大門之外恭敬的對嬴政鞠躬致禮。
看見這一幕,書房中的嬴政大驚,急忙起身,小跑而去,將呂不韋攙扶起來。
“仲父快快請起!你我二人之間,何故如此見外?”
月光之下,老人滿頭白發輕輕飄蕩,蒼老雙眸閃爍著智慧的光彩,臉上掛著祥和笑容。
“公子殿下客氣了。”
跟著嬴政走入書房中,茶香四溢,四周彌漫著淡淡竹香雅氣,早就有侍女恭敬的沏好了水,呂不韋與嬴政依次落座。
燭火微亮,呂不韋望著嬴政桌前那高高的竹簡,有些驚訝,“如此深夜了,殿下還依舊在苦讀麼?”
嬴政輕輕搖頭,苦笑著開口:“不滿仲父,這些書卷終究還是頗為聒噪,無法入眼,相比此些書籍,政兒還是跟喜歡武學多幾分。”
“公子殿下所言謙虛了。”呂不韋腰杆挺得筆直,一襲厚重刺繡金袍恬然素淨,臉上帶著欣慰祥和的笑容,有些感慨,“曾經的在趙國之中牙牙學語的公子政殿下,今也已經長大成人,終將成一代明君。”
“哪裡的事?政兒現如今依舊太過年幼了,哪怕就算是即位之後,想要成為明君,亦需頗為漫長的一度時間,再此過程中,終究還是需多多仰仗仲父幫持。”
嬴政搖頭,無奈的開口:“而且不怕仲父嘲笑,相比繁雜紛亂,瑣事太多的朝政,政兒還是更喜歡武學多一些?對了,這是政兒起先曾親手鑄造的長劍,依仲父當初之教誨,賜名定秦,仲父意下如何?”
嬴政取下定秦劍,交予呂不韋觀看。
“定秦?好劍。”望著哪怕在劍鞘中都閃耀著鋒銳寒光的寶劍,呂不韋眼底深處閃過一縷疑惑,但很快這縷疑惑便是消散了,他將劍重新遞給嬴政,認真的開口了。
“劍是好劍,但公子殿下還差數日便是即位了,可不能過於沉迷武學。”
“仲父什麼都好,就是頗為喜歡教誨。”
嬴政苦笑點頭,親手為呂不韋斟滿一輩茶水,“不知仲父此番深夜趕來,是有何事商議麼?”
“確實有事,”呂不韋接過茶水,輕輕抿了口,蒼老的眸子裡閃爍著銳利光彩,和顏悅色。
“前些時日,微臣領兵前往黔中邊境,與楚國項燕四十萬大軍對峙。”
“在此過程中,蒙驁將軍神勇無雙,多次擊退楚軍來襲之勢,無愧大秦軍神之名,然,除了蒙驁將軍所率領之人外,在此過程中,微臣也發現了不少並不算合格的將領,才不配位”
“比如說鎮守黔中北部縣的趙陳國,南部防線的田太孫,東部重城的李程等等”
“還有黔中郡兵馬調度總使鄒峰,此人濫用私權問題極為嚴重,收受賄賂極多”
寂靜的夜色裡,呂不韋侃侃而談。
而聽到這些話,嬴政卻在心中卻破口大罵了起來。
上次是來要上陽太原兩地,這一次都準備開始染指黔中了麼?
你往軍隊裡安插人手,跟華陽夫人乾架爭奪勢力,結果任命要我下,鍋要我背?
真有你的啊老狐狸!
嬴政心中大罵,但臉上表情卻變得驚訝了起來!
“居然真的有此事?豈有此理!區區黔中郡,居然出了這麼多蛀蟲,仲父連夜趕來訴說,堪稱國之棟梁!”
“這些人員任免,仲父自行決斷即可!大秦之中,容不下這些蛀蟲!”嬴政憤怒開口。
呂不韋恭敬行禮,笑著點頭,沒有半點意外。
“謝公子殿下。”
“能為大秦分憂,為公子殿下分憂,乃微臣大幸。”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中,呂不韋沒有繼續提要求,而是開始跟嬴政商議起了諸多即位大典的事情,告知他相關的即位時禮儀。
麵對這一切,嬴政笑著連連點頭,側耳傾聽,虛心請教,不斷推敲諸多即位大典的諸多細節。
兩人一直商議到了深夜,呂不韋這才起身離開。
“時候不早了,公子殿下還請以身體為重。”呂不韋恭敬的鞠躬,站在月光下姿態慈祥無比,當真是如同一個慈祥的老者一樣。
“仲父亦是如此,多多保重身體。”嬴政關心的回禮。
“謝公子殿下關心,微臣暫且告退了”
呂不韋鞠躬,緩緩轉身離開,走出了大秦長公子殿。
結果當呂不韋剛一離開公子殿的範圍,他那慈祥的表情就變得了平靜了下來,蒼白雙鬢下的眸子,也逐漸開始變的冷漠了起來。
走在鹹陽宮殿中,數道人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呂不韋從袖口中取出了一份竹簡,遞給了他們,平靜的開口,“去告訴李斯,可以按照計劃開始行動了,明日調令便可下達了,在今天晚上,務必要將名單上的所有人都控製住。”
這幾道人影恭敬的打開了竹簡,觀看了一番後,語氣有些凝重起來。
“大人,這名單上的人,有許多都在太皇後華陽夫人的宴請名單上,我們要在這時候動手麼?”
“不現在動手,什麼時候動手,莫非要等著華陽夫人拉攏了他們之後再行動麼。”
呂不韋嗤笑一聲,雙手籠袖,兩鬢斑白,語氣平淡。
“華陽夫人自以為下了一盤大棋,要憑借羋氏家族數代積累下來的財富與勢力收集諸多棋子壓死我,但她似乎忘了一件事。”
“想要下棋,也得有人陪你下才是。”
微風吹拂。
清冷的月華從天而落,行走在皇城中,一名名侍衛恭敬行禮,呂不韋遙望太皇後華陽夫人所在方向,哪裡正燈火通明,金色的細線正在交織著一張巨大的織網。
“吩咐下去,行動的時候動作要快,不能讓任何人逃離,這些職位都是黔中郡軍中最為關鍵的職位,絕不可讓華陽夫人拉攏成功。”
“如果他們反抗呢?”
“證據確鑿,格殺勿論。”
“是。”
黑影們無聲無息的消散。
呂不韋緩緩回到自家府邸,緩緩握住了一枚書卷,默默的會想起了今日與嬴政的諸多對話,緩緩開始了複盤。
半晌之後,他睜開了眸子,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蒼老的眼裡古井不波。
“雖然不知道你這一身本事是怎麼來的,但僅僅憑借這可遠遠不夠啊”
回想起那柄嬴政鑄造的寶劍,呂不韋雖然不知道這柄劍是什麼時候被嬴政重新從土裡挖出來的,但他並沒有什麼在意的意思。
“定秦,定秦”
“嗬嗬”
“名字不錯。”
翻看著密探傳來的關於六國的報告,呂不韋臉上蕩開一縷笑意。
“公子殿下還是不夠沉穩啊,這樣如何能成為大秦君王,還是需要一定的‘磨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