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蘇忱迷迷糊糊地醒了,被束縛的感覺令他喘不過氣來,這種感覺和犯病時有些相似卻又有些不同。
他在黑暗中睜開眼,四肢無力地被人摟在懷裡,鑽入鼻間的氣息很熟悉,是認識的人……蘇忱腦子不太清醒地動了動手腳想要掙脫出來,摟著他的人卻抱得更緊了,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蘇忱沒動了,腦子跌宕了一瞬,“薛……薛逢洲。”
“是我。”薛逢洲徹底清醒過來,他輕聲問,“可是頭疼?”
蘇忱想自己應該是燒糊塗了,要不然怎麼能夢到薛逢洲在他床上,還把他抱在懷裡。
“我在做夢。”蘇忱喃喃著閉上眼,“醒來就好了。”
薛逢洲:“……”
他輕嗤一聲,有心說幾句讓蘇忱知道不是夢,可想了又想,最終他什麼都沒說,隻是收攏了雙臂。
蘇忱抬腳踢了踢薛逢洲的腿,嘟囔著,“鬆開,抱這麼緊你想謀殺我?夢裡也不安生。”
薛逢洲無聲地笑了笑,手微鬆。
大約是薛逢洲的配合讓蘇忱篤定了自己是在做夢,他伸手抓住了薛逢洲的衣襟,抬起頭來,“薛逢洲,你怎麼黑糊糊的?”
“許是因為小公子在黑夜中不能視物。”
“不對。”蘇忱戳了戳薛逢洲的胸膛,“因為夢裡的人都是看不清臉的。”
薛逢洲呼吸一沉,低笑地抓住蘇忱的手,“可是我看小公子卻很清楚。”
蘇忱縮了下手,不高興,“我的夢裡應該是由我做主,你鬆開。”
薛逢洲依言鬆開了蘇忱的手,他目光灼灼,“小公子要做什麼?”
要做什麼?蘇忱有些費解,他什麼也沒打算做……他倒是想揍薛逢洲一頓,可他又打不過薛逢洲。
而且打薛逢洲做什麼?打薛逢洲也毫無意義。
想到這裡,蘇忱又懨了,“我要醒來。”
“……”薛逢洲差點笑出聲來,這小公子怎麼這麼可愛?
他輕輕拍了拍蘇忱的背,“你現在應當是被夢魘了,閉上眼,很快就能醒來了。”
也是……蘇忱乖乖閉上眼,他也覺得自己被夢魘了,否則怎麼連做夢他也不能隨著自己的心意做事呢?
他的手指輕輕地勾了勾薛逢洲的衣服,呢喃,“薛逢洲,我為什麼會夢到你啊?”
“許是因為小公子心底很在意我。”薛逢洲一本正經道。
蘇忱:“……夢裡的你也是這麼討厭。”
薛逢洲沒忍住,笑出聲來。
聽見這道笑聲的蘇忱:“……更討厭了。”
薛逢洲憋住笑,卻把蘇忱抱得更緊了。
……
蘇忱做了個噩夢,夢裡的野獸舔著他的臉,濕潤的舌頭讓他忍不住想要回避,可那舌頭卻堅持不懈地移過來。
蘇忱沒忍住,一巴掌拍上去,世界安靜了,野獸也消失了。
四周安靜地有些詭異,手上傳來不可忽視的束縛感。
蘇忱掙紮著睜開眼,隻見薛逢洲牢牢地抓著他的手,漆黑的眼瞳凝視著他的手,另一隻手拿著毛巾看起來正在給他擦臉。
空安空明站在薛逢洲身後,如出一轍地微笑著,怎麼看怎麼詭異。
蘇忱:“……”他是不是燒迷糊了還沒醒。
蘇忱輕輕地縮了縮手,“薛將軍……”
“大病初愈這般動手,小公子手疼不疼?”薛逢洲溫聲問,“我給你吹吹。”
蘇忱被薛逢洲的話嚇得一個激靈,他連忙坐起來往後挪,“不不不,不用,我……那個,薛將軍,你快放開我。”
薛逢洲遺憾地鬆了手,又來探蘇忱額頭,蘇忱下意識縮了下腦袋,薛逢洲道,“我看看還燙不燙。”
蘇忱連忙伸手去摸,“我自己試。”
“自己發熱的時候是摸不出來的。”薛逢洲不容置喙地將手背貼上蘇忱的額頭,隨即露出一絲微笑來,“還好,不怎麼燒了。”
蘇忱:“……謝,謝謝。”
“應該的。”
蘇忱:“……”
他抿了抿唇去看薛逢洲的臉,小聲問,“方才……我是不是打你了?”
“沒打。”薛逢洲說,“隻是摸了一下。”
摸了一下。
空安在身後沒憋住笑出聲來。
蘇忱:“……”
他暗暗地瞪了空安一眼,“師兄,你們怎麼在這裡?”
“來看看你好些沒有。”空明這才靠近了一步,“師父沒在,我們做師兄的也得承擔起照顧你的責任,慚愧,說起照顧,這兩天都是薛施主在照顧你。”
蘇忱對之前的事情有印象,他又看了薛逢洲一眼,有些愧疚,薛逢洲儘心儘力地幫他,他還在迷迷糊糊中打了薛逢洲一巴掌,實在是有些過分。
“是啊。”空安搭腔,“我與空明進來時,薛將軍正從你床上起來——”
空明看了空安一眼,打斷了空安的話,“薛將軍想必是為了幫你退熱。”
蘇忱聽得一愣一愣的,什麼薛逢洲正從他床上起來……等等,薛逢洲從他床上起來?他似乎,也有點印象。
昨天晚上他半夜好像醒來過一次……
回憶起夢魘事件,蘇忱麻木地看著薛逢洲,他甚至還能回想起薛逢洲那縱容的聲音,他說是做夢,薛逢洲也就配合他說是在做夢。
好、好丟臉。
薛逢洲看向蘇忱紅得似要滴血一般的耳垂,喉結滑動了一下,移開視線把帕子放回盆中,“該喝藥了。”
隨意把藥遞給薛逢洲,薛逢洲作勢要喂,蘇忱慌忙道,“我,我自己來。”
薛逢洲道:“昨日也是我喂你的。”
蘇忱:“……昨日,昨日是昨日,今日我不需要你喂了。”
薛逢洲遺憾至極,他隻能把碗遞給蘇忱。
蘇忱沒有停息,一口喝下去,因為喝得太急而嗆得直咳嗽。
“慢些。”薛逢洲皺起眉去撫蘇忱的背,“喝那麼快做什麼?”
“……沒。”蘇忱緩了緩神,“就是習慣了。”
“……”
薛逢洲斂眉,忽然道,“張嘴。”
蘇忱茫然:“什麼?”
“張嘴。”薛逢洲又道。
蘇忱:“……”
“算了。”
薛逢洲抬手,略帶強硬地從蘇忱唇間塞了東西進去,舌尖傳來的甜意讓蘇忱睜大眼,“糖……”
“還苦嗎?”薛逢洲問。
蘇忱呆呆地搖頭,“你從哪裡來的?你來白馬寺修行還帶糖?”
薛逢洲笑,“是啊,太苦了就吃點,我還有很多,下次喝藥的時候我都給你備上一顆。”
蘇忱的舌尖抵了抵糖球,眨巴了一下眼,他看著薛逢洲,眼瞳中藏著些許不解和茫然。
“看來小師弟的確好得差不多了。”空安說,“那我也好和師父回信了,空明,走吧。”
蘇忱:“。”
他後知後覺自己和薛逢洲說話時,竟完全把空安空明晾在了一邊,他開口叫道,“師兄。”
“有薛將軍照顧你我們也能放心了。”空明回身雙手合十,“好好休息,養好身體。”
蘇忱:“師兄!”
這次空安二人都沒回頭,快步離開了。
蘇忱:“……”
他看向隨意,隨意正把盆收拾好準備出去,察覺到蘇忱的目光,隨意回過頭來,“公子。”
蘇忱看向旁邊微笑著的薛逢洲,遲疑了片刻,“沒事,你去吧。”
房間裡隻剩下蘇忱和薛逢洲了。
蘇忱莫名有點不自在,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自在什麼,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餘光又瞥到了薛逢洲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膚色很深,手指也很長,肉眼可見長了繭子……和他的完全不一樣。
即便是同為男人,薛逢洲的手也比他的大許多。
“小公子。”薛逢洲微微彎腰,“怎麼不說話?”
蘇忱受了驚一般抬起頭來,薛逢洲躲閃不及,蘇忱的腦袋直直地撞上了他的下巴,蘇忱隻覺得腦袋一疼,鼻尖一酸,生理性的淚水瞬間覆蓋了眼瞳。
“怎麼樣?”薛逢洲的手按在蘇忱腦袋上,聲音裡帶著擔憂,“是不是撞疼了?”
蘇忱沒有回答,他腦袋一抽一抽的,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這薛逢洲的下巴是石頭做的嗎?怎麼這麼疼……
“彆哭。”薛逢洲手指擦過蘇忱的臉,一雙眸黑沉沉的,“它把你撞疼了你懲罰它就是。”
蘇忱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呆愣地看著薛逢洲,男人的視線落在蘇忱那雙盈盈淚眼上,呼吸微沉,他垂下頭來,把冰冷的匕首塞到蘇忱手中,“小公子,用它。”
蘇忱不解地低下頭去,在看到手中匕首時連呼吸都停滯了片刻,他舔了舔乾澀的唇,“你……什麼意思?”
“傷害你的東西都要毀掉。”薛逢洲滾燙的呼吸落在蘇忱唇上,如同情人般呼吸糾纏著,薛逢洲直直地看著那雙閃爍著的琥珀瞳,“用這把刀,懲罰它。”
黑眸中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眼底沉沉的一片都是冷意和愧疚,還有更多更深複雜的情緒蘇忱看不懂。
恐懼在這一刻席卷上蘇忱的心頭,手中的匕首前所未有地燙手,蘇忱慌亂地把匕首甩開,“你……你瘋了?”
薛逢洲那雙寂靜的眼波動了一下,他聲音很低,“傷到你了。”
“沒傷到!”蘇忱咬著牙,“隻是……隻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不小心的,也不疼。”
“你哭了。”薛逢洲蹲下身把匕首撿起來,他摸上鋒利的刀尖,語調毫無波瀾,“小公子不應該放過傷害你的人。”
“沒有人傷害我。”蘇忱抓緊了被子,咬著牙,“你先……你先出去。”
薛逢洲一動不動地看著蘇忱。
蘇忱頭暈目眩,以前的薛逢洲似乎都不及麵前這個薛逢洲可怕……有些詭異的可怕,他咬了咬唇,“薛將軍,你彆、彆開玩笑了。”
薛逢洲眸光動了動,他把匕首收起來,忽地笑了兩聲彎腰靠近蘇忱,“小公子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我與小公子開個玩笑呢。”薛逢洲說,“小公子若是哭,我心中愧疚,想讓你開心一些。”
蘇忱抬眸看著薛逢洲,麵前的男人恢複了一貫的模樣,看起來真的隻是和他開玩笑。
開玩笑……開玩笑!
開玩笑就可以這樣嚇他嗎?
混蛋!
真是混蛋!
蘇忱張了張嘴,忽地抓住薛逢洲的衣襟借力起身,一口咬在了薛逢洲的脖子上。
薛逢洲身體一僵,渾身的血液直衝腦門,他喉結滾動著,大手緩緩地圈住了蘇忱的腰,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少年若有若無舔著他的舌尖。
想要。
薛逢洲的腦子在呐喊著,他想要,想撕碎少年的衣裳,想要撫摸、想要親、想要舔、想要把這個人占為己有。
可無論心底怎麼想,此刻的薛逢洲也隻是闔目掩住眼中深沉的欲望,將少年纖弱的身體嵌入懷中。
蘇忱咬得很用力,直到口中泛起腥甜之味才清醒過來,舌尖下意識舔舐了一下血漬,蘇忱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緩緩地鬆了口。
鮮紅的牙印在薛逢洲脖子上,格外醒目,蘇忱隻看了一眼後轉移了目光不敢多看,他怎麼有勇氣……怎麼有勇氣乾這種事情。
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咬人的時候過分用力,蘇忱沒有力氣掙脫薛逢洲,脫力一般被薛逢洲抱著,他也分不出心神去想薛逢洲如果生氣怎麼辦。
生氣?
薛逢洲跟神經病似的,忽然開那樣的玩笑,他也會生氣的!
“小公子。”薛逢洲低啞的聲音響起,“解氣了嗎?”
蘇忱抓緊了薛逢洲的衣服,憋了口氣,小聲叫道,“薛逢洲。”
“嗯。”
“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