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王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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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逢洲坐下來了。

長公主在心頭氣了半晌,安慰自己這雅集還得繼續,她微笑開口,“已過去了一刻鐘,可有哪位公子做出來了?”

“我。”穿藍色衣袍的公子站起身來,將麵前的宣紙交給麵前的下人遞給長公主,“公主,這梅不懼嚴寒,冬日綻放,有著‘四君子’之雅稱,我以此為想法,做了一首五絕小詩。”

那藍衣公子聲情並茂地念著自己做的詩,搖頭晃腦,尤其陶醉。

……

蘇忱卻沒心思去聽藍衣公子念了些什麼,他眉梢微抬,又輕輕攏眉,薛逢洲就坐在了他對麵,這讓他很不自在,或許是他的錯覺,又或許是因為薛逢洲夜入丞相府的事,蘇忱總覺得薛逢洲在看他。

蘇忱偷偷地抬了下眼皮,對麵的薛逢洲似乎知道他在看一般,忽地直勾勾地看了過來,驚得蘇忱慌忙端起麵前的杯子,掩飾性地抿酒。

薛逢洲濃眉微挑,他握著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發出意義不明的笑聲。

正在作詩的人還以為薛逢洲是在嘲笑他,壓著怒氣問,“薛將軍,我做的詩有這麼可笑嗎?”

薛逢洲不在狀態地嗯了聲,施舍般給了那人一個眼神,“你說什麼?”

在藍衣公子難看的臉色中,薛逢洲又恍然,“你問我你做的詩怎麼樣?”頓了頓,薛逢洲淡淡道,“聽不懂,隻覺得跟蚊子似的在我耳邊亂叫,狗屁不通。”

蘇忱:“……”

藍衣公子差點沒被氣吐血,卻又不敢說什麼,隻恨恨坐下。

旁邊的人壓低了聲音,“如今沒有人治得了這薛逢洲,你若是因他而置氣,隻能傷己身。”

“我,我也做了一首。”一白衣公子傳上宣紙,“方才王兄以梅之堅韌做詩,我卻以傲氣為引子。”

有人開頭了,大家紛紛忽視了薛逢洲,庭內一片歡聲笑語和互相吹捧之聲。

到最後,除了薛逢洲,也就那位袁規公子、沈桓之,路景栩和蘇忱四人還未上傳宣紙。

蘇忱對這些不感興趣,沒打算做,也不準備爭那彩頭,他安安靜靜地充當透明人,卻聽有人膽大地去挑釁薛逢洲。

“薛將軍,方才你也聽了那麼多,再不懂也應當學會了些,不知你有何感想。”

薛逢洲銳利的目光似箭一般射向說話那人,直把那人看得冷汗涔涔,薛逢洲覺得無趣,他飲了幾杯酒後銳評,“不過一群酒囊飯袋,沽名釣譽之輩,我一首也瞧不上。”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

長公主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來,想忍的氣最終沒忍住,“既然將軍看不上他人做的,將軍必定做了傳世之作。”

薛逢洲不置可否,他輕晃著杯中之酒,“我倒是想聽聽蘇小公子的。”

蘇忱眼皮跳了跳,這人果然是與他……是過不去了?

長公主大約也有些好奇,看向蘇忱,“是了,蘇忱第一次來,也當做一首給我們大家看看才對。”

蘇忱:“……回公主的話,忱長居白馬寺,更多的是抄寫經文以達到平心靜氣,才學尚淺且不擅長歌賦,如今新科狀元和探花郎都在此處,我不敢班門弄斧。”

路景栩按了按蘇忱的手說,“公主,怎麼不問問我?我也做好了。”

“你都來過多少次了?我對你極其放心。”長公主瞥了一眼路景栩,“不過蘇忱之前並未來過,本宮想聽聽他的罷了。”

蘇忱又在心底歎了口氣,眼看是躲不過去了。

他腦子裡倒是有不少頌梅的詩,不過那都不是他寫的,若是背出來跟抄襲竊嫖有何區彆,放在現代小說裡,也就是一個文抄公罷了。

早知道薛逢洲會來,蘇忱怎麼也不會來了。

蘇忱又行禮,“作詩我不擅長,不過善畫,公主若是允許,忱便畫一副雪中梅。”

“善畫?”公主輕笑,“我也聽了不少詩了,那便看你作畫吧,不過作畫時間應當很久。”

“不會太久。”蘇忱說。

“我來替蘇公子研磨吧。”沈桓之起身在蘇忱身邊停下,他道,“我也喜畫,想看看蘇公子落筆過程。”

蘇忱抬眸看了一眼沈桓之,“那便麻煩沈大人。”

“不麻煩。”沈桓之的目光在蘇忱唇上笑意停頓片刻後迅速移開,“夷則之幸。”

路景栩遲了沈桓之一步,正覺心煩,聽見沈桓之這句話後迅速皺眉。

夷則之幸?

沈桓之怎麼突然這麼好脾氣,不對勁。

蘇忱莞爾,抬手撩了撩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腕上帶著甸子玉串,平安扣青中帶綠,襯著皮膚細膩的手腕,纖細柔軟。

沈桓之聲音很低,“蘇公子也是左撇子?”

蘇忱極輕地點了點頭。

沈桓之頷首,隻安靜磨墨,不再說話打擾蘇忱。

蘇忱餘光掃了一眼沈桓之,忽地意識到為什麼沈桓之忽然問那麼一句話來,因為沈桓之也是左撇子。

他抿了下唇,收回視線看著雪白的宣紙。

對麵的薛逢洲掃了一眼沈桓之,麵容卻極其冰冷,若是蘇忱看了,定能發現薛逢洲此刻的模樣與方才、與生辰宴時都不同,更像夜闖丞相府時的模樣。

但蘇忱沒看見,他的心神都在紙筆上,筆下勾勒出雪地裡一點紅。

暗沉沉的天色,滿天的大雪,破廟門前的一株梅,饑寒交迫的遊子匍匐在梅下。

一炷香的時間一過,蘇忱將畫呈了上去。

長公主拿到畫之後沒有第一時間說話,蘇忱安靜地站在原地,他給了擔憂的路景栩一個安撫的眼神。

薛逢洲突兀開口,“公主,畫得如何?”

長公主:“……”這薛逢洲還真是叫人不爽。

“薛將軍想聽蘇公子作詩沒聽見,但蘇公子卻也畫了畫。”旁邊有人小聲惡意道,“不知現在薛將軍作何點評?”

長公主看了一眼那人,又垂眸去細細看蘇忱的畫,她壓下因為薛逢洲生出的怒,眼中帶著笑意,“蘇公子沒騙我,果然善畫,若非時間太短,你應該能畫得更好吧?”

蘇忱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指,含蓄地笑了笑,“畫畫於忱來說隨心而為,落筆就是結束了,沒有更好或者更差的說法了。”

長公主頷首,她瞥了一眼薛逢洲,“薛將軍。”

“不錯。”薛逢洲站起身來靠近蘇忱,去看那副雪梅圖,他掃了一眼蘇忱揉手的動作,微微俯身將案上的手爐拿起來自然地塞進蘇忱手中,“梅花香自苦寒來,下筆如有神,小公子此畫當得起傳世之作。”

蘇忱捧著手爐愣了一下。

其他人:“……”

長公主:“……”

長公主暗暗翻了個白眼,讓薛逢洲這等粗鄙的武夫來欣賞畫?那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對牛彈琴。

薛逢洲還認真地分析:“雪地裡開出的花不為爭奇鬥豔,隻是展現了自我,而懂花之人其實寥寥無幾,本將覺得小公子所畫極好,比方才那些酸了吧唧的詩好多了。”

“薛將軍一來就和蘇公子說話,我曾聽說薛將軍前月還去了蘇公子府上赴宴。”被薛逢洲罵過狗屁不通的公子冷笑,“莫不是薛將軍也看人下碟菜吧?”

薛逢洲眯了眯眼,冷冽的目光看向那人,“你在質疑本將說的話?”

那人登時嚇得不敢說話。

長公主又吐氣,“薛將軍,你是在本宮麵前威脅人嗎?”

“豈敢?”薛逢洲說著不敢的話,表情卻又不是那麼回事,他又用那種直勾勾的目光看著蘇忱,“我真心實意。”

蘇忱本打定主意隻當薛逢洲是塊木頭,不打算找麻煩,隻是這薛逢洲一言一行都把他往前推,成為眾矢之的,這讓蘇忱也有些生氣。

他沒忍住嗆道,“薛將軍這麼誇我,我該謝你。”

薛逢洲揚眉,似是沒聽出蘇忱的嘲諷,甚是期待,“小公子該如何謝我?”

蘇忱氣笑了,他拿起筆沾了墨,冷著一張俏臉下筆,很快又停筆將宣紙交給旁邊的小廝遞給薛逢洲。

路景栩瞧了一眼,壓著笑低聲道,“也不怕惹怒他?”

蘇忱發熱的頭腦在薛逢洲拿到宣紙那一刻就冷靜了,他抿直唇,後悔也無用,薛逢洲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招惹他,他又沒做錯什麼,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氣,他又不是泥人。

薛逢洲看著宣紙上明顯帶著發泄情緒的大王八,神色未變,“小公子不僅做詩了得,作畫也是下了功夫。”

蘇忱:“……”薛逢洲在諷刺他。

“蘇小公子祝我平安長壽,多謝多謝。”薛逢洲抬頭看著蘇忱,“這畫,本將便收下了,我會找人裱起來,放到書房日夜觀賞。”

蘇忱:“……”

薛逢洲淡淡地笑著將宣紙折疊,“小公子的心意,我領了。”

蘇忱麵無表情,“不用謝,將軍若是喜歡,我可以多送你幾個王八。”

薛逢洲:“既然小公子都這般說了,我自然是要收的,改日我上丞相府去取。”

蘇忱:“……”

薛逢洲這人跟聽不懂好賴話似的。

蘇忱憋了口氣,半晌他微笑著,“好的薛將軍,王八煲湯也不錯,到時候薛將軍煲了湯試試,薛將軍如今為護皇城安危也很累,夜半三更出門在外,也可滋補滋補。”

“小公子這般關心我,我心中歡喜。”薛逢洲道,“煲了湯後,我讓人給小公子送一盅,養養身子。”

蘇忱:“我不吃葷腥,薛將軍喜歡的話,多喝點王八湯。”

長公主:“……”

她木著臉半晌,“可需要我替二位準備小廚房?”

蘇忱:“……公主,忱失禮了。”

完蛋了,竟被這薛逢洲帶的……忘記在長公主府了。

都是薛逢洲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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