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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杖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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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兩匹馬一前一後,跑得飛快。

季明打一鞭馬,加速趕上,嘴一張便鼓滿了風,他用勁喊話:“姑娘!雁州已藏下埋伏,我們此時點烽火,恐打草驚蛇了敵軍!”

馬背上,戧畫一身紅衫翻飛在風中,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目光堅定直向前路。

季明滿麵焦急,一邊打馬,繼又喊道:“按鄭將軍的意思,是待一方開戰後,再燃烽火,四方圍援,便可占據優勢。”

戧畫隻揚頭縱馬,她沒有解釋的習慣。

來的路上,他們便望見了瞭望塔,隻是礙於身份,兩人才先趕入軍營通稟而不能直接登塔。

不足半刻,二人縱馬躍上高地,疾馳至瞭望塔下。

這處塔由粗石和泥堆砌成方梯形,上通下闊,塔下守著兩名將士,上層也由兩名將士值望。

烽火在上層燃放。

季明不明白戧畫為何一定要點烽火,而還是從令如流,衝去戧畫跟前,先擋住底下兩名將士。

戧畫縱身越過已糾纏作一團的三人,腳步飛快,踏上石梯,奔往上層。

台上,兩名將士早看見二人行跡,又聽底下鬨出動靜,匆忙回身,欲下樓助攔。

一上一下,戧畫與兩名將士在石梯間打了照麵,她疾身上前,兩記刀手過了人。

人還沒倒,她已先登上塔台,台中竟早已備好烽薪,一旁有活火盆,裡麵三根柴燒在灰燼裡,火光一熄一明。

戧畫從裡撬出一根活柴,悶燒著的那頭一見風,火便鬼魅似的蕩起來,她轉身一拋,火投進了烽薪中。

乾柴烈火,霎時間,將烽台燒成了一座火山口,從裡噴發出灼人的火焰。

戧畫退至烽台邊,落眼便見一筐濕柴,她連筐帶柴一提拋去火中,即刻便見黑煙滾滾,直衝雲天。

這時候,雲州大營內近水樓台,先望見了被點燃的烽火,兵卒跑進將軍大帳中通報。

“啪”地一聲,鄭昊鬆扽下碗筷,盞中茶水隨之一顫,他猛地起身出帳,領著一隊精兵煞向烽火台。

濃煙傾天,戧畫從烽台下來時,一身紅衫已熏上黑燼,她一邊下階,手在腰間一抹,衣裳又更臟了些。

瞭望塔底下,季明也將那兩名將士放倒,拖到一旁安置後,他見戧畫從梯道下來,忙上前:“姑娘,我們怕是得趕緊走,這是違反軍規,少將軍不在,恐他們會追究。”

正說話,高坡下湧來一遝厚重的馬蹄聲,兩人落眼看去,即見鄭昊鬆帶著一隊人馬攀圍上來。

鄭昊鬆一把勒韁,馬仰身一重踏,前蹄從戧畫肩頭擦過,季明急匆匆擋去她身前,待他一動,周圍兵卒攏了上來,將兩人架臂製住。

鄭昊鬆昂在馬上,蔑下目光,銳利地網住戧畫,片刻,他語氣冷厲:“帶走。”

戧畫沒有動作,任由身後兵卒推著她往前,季明也被架著走,而腳步儘量跟隨戧畫,一同被帶回雲州軍大營。

邁進營中,兵卒們手上沒有鬆懈,繼續跟著主帥馬騎往前,走經幾處營,一路將兩人押送到營中罰台。

幾名兵卒將兩人押上台,等候發落,鄭昊鬆縱馬走至台前,一引馬韁,打轉馬頭,正對罰台,朝台上兵卒令道:“庶女藐違軍規,杖責二十,蕭家季明知法犯法,杖三十…”

“將軍!”季明掙脫身後兵卒的手,上前“撲”聲一跪,手拳抱至胸前,“姑娘受不得!都是季明所為,罰我一人便是!”

馬嚏出一聲響鼻,鄭昊鬆身形隨之一晃,漠然置之:“行刑。”

言罷,鄭昊鬆引馬回帳,罰台上下,數十名兵卒看刑。

兩名兵卒搬上長條板凳,正要將人按下,季明橫身拽住兩名押著戧畫的兵卒,隨之台側又衝上兩名兵卒,四名兵卒齊齊將季明拿下。

戧畫安然立在原處,她一絲不反抗,身後兵卒便也沒有用力,隻是拿手把住她手臂。

她看向季明,目光澈而見底,忽地清冷開口:“我認打。”

季明一怔,望著戧畫那雙純稚的眼,有些說不出的心疼——她雖難讓人理解,但著實能叫人心疼,就像看到小孩便想喂一顆糖那般。

戧畫被身後兵卒輕手一推,腳步主動往前,俯身趴至長凳上。

手合搭在凳頭,下巴落於手背,她目光淡然,隻看著台麵上木板縫隙處一株蔓長出的野花。

季明也被兵卒按上長凳,動作間仍盯著戧畫,直到一杖重重落到身上,他眼幕一閃,再啟時,大杖也落到了戧畫身上。

一杖不知多重,戧畫身子卻隻象征性地一動,再下一杖,她忽地放手垂下,探去台麵,指尖輕輕撥弄縫隙之間的那朵小花。

那花很小,藏在一線較寬的縫隙中,從台底下陰暗的地麵長了出來,也想看看光亮的外界。

因縫隙比它自身大,就算有人踏過,它也能彎腰,蜷進縫隙裡,退回黑暗之中,在這一小處天長日久地夾縫求生。

隻要沒人發現它,在意它,要摘除它,它便也能活得自由長久。

耳中鑽進一聲悶哼,戧畫回過神,發覺自己身上的沉杖已不再落下,她側過頭,看見季明緊繃的臉上浮著一層薄汗。

她沒有歉疚,但是心裡有個打算,等下次蕭案生把糖都賠給她,她要給旁邊這個人一顆,算是同甘共苦。

又下十杖後,季明的杖也停了。

不知為何,兩人或都是要強的人,一旁兵卒們準備了架子正要來抬,而兩人默契從長凳上爬起,季明匆忙來攙。

見二人相扶而行,兵卒隻好無言地將兩人分彆引去營房,又喚隨軍大夫來給兩人看診。

營房裡,戧畫俯身榻上,側過頭,環視一眼,除了桌椅、榻等,沒有其他各人物件,也沒落灰,像是剛收拾出的一處地方。

大夫來看過,血肉模糊成漿,上了藥也開了藥,自始至終,戧畫沒有一聲,隻在喝藥時皺了皺眉。

用過湯藥和午飯,便來了倦意,她隨手扯過一邊暖被罩住半身,一息就睡去。

大帳內,鄭昊鬆扶額按穴,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他早遣人以最快速度通稟各方,計劃落空,他也將承擔落到他頭上的責任。

一兵卒進帳,行禮彙報:“將軍,刑罰已畢。”

“人如何了?”鄭昊鬆闔眼休歇。

“已看過診,好生休養便無大礙,”兵卒麵生感佩,忍不住一句多嘴,“那姑娘一聲沒吭。”

鄭昊鬆微睜啟眼,片刻,他輕哼一聲——這便是蕭硯書信任此女子來報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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