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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相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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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外,久昔心驚,抬眼看去,見居遙神情堅定,想來他已勢在必行。

手裡傳來濕冷觸感,居遙側首看久昔,察覺她的驚懼,柔聲解釋道:“並非我要開戰,老南越王離世,新王即位,他曾為將,與我宿敵不休,不及王位安穩便急欲敗我,也許最快半月,便要來犯。”

久昔聽他說罷,稍許理解,卻仍止不住心憂,想問居遙是否會親自上陣,又覺這問似乎多餘。

正當時,柳彩緊步而來,說是午膳已備好,使幾位正廳入座,隨即她又去叫來人,一同將書房收拾出來。

久昔揣著一顆懸心,與他們同去中院正廳用午飯。

她剛入坐,麵前的碗裡便多出一塊大肉,然後接二連三,直到她的碗被填滿,就聽那雙筷子主人催促道:“你多吃些。”

久昔看一眼居遙,見他也眼神炯炯盯著自己,十分迫切的樣子,恨不得那大肉直接長到她身上。

久昔抿嘴淡笑,也持起筷夾了一坨大肉放到居遙碗裡,還道:“你多吃些。”

居遙輕聲應下,看著久昔埋頭吃了一口肉,才安下心吃自己的飯。

他們對麵,黎葳和於青互覷一眼,皆看對方臉紅半邊,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藏起,何苦要在這裡自覺多餘。

幾人匆匆用完飯,方又回到書房議事,久昔也被居遙牽了來,這一時半會兒確離她不開。

為幾人奉茶後,柳彩便退去書房,回去照看小米。

書房內,燃著檀香,縷縷生煙,雲香縈繞屋內。

居遙坐進桌案後的文椅中,於青和黎葳並排立於案前,站得筆直,正待詳細彙明。

久昔被居遙安置在旁側的圈椅,隻垂眼看著一旁的茶盞,神思遨遊。

“主上,”黎葳抱了一拳禮,繼才道,“據探子回報,南越軍已在摩納河對岸百裡內安營紮寨,怕是早就準備開戰了。”

居遙從桌案上拿過素麵鐵扇,一手摩挲著扇骨,一邊垂眉深思。

他大致三個月前自北上歸南境,那時南越偃旗息鼓,想來是老南越王病重了,竟是壽終正寢,倒是便宜他了。

又自他從寧陽老家歸勘州始,南越便頻擾不斷,必是那新王達蘇在挑釁,達蘇想立威望,想贏他,可又想要個好名頭,所以……

所以達蘇想拿他阿娘要挾他,逼他開戰;或直接殺了他阿娘,激怒他,引他開戰。

可阿娘說過,她不會累著父親,也不會累著他。

因此,她選擇了自己離開。

居遙回想起梨娘子安躺在他懷裡時,他恨,他怒,他要殺光所有南越軍。

可當他看見那把匕首從梨娘子手中掉落時,他卻隻剩下痛,讓人窒息的痛,刺破心肺的痛。

哪怕死,他的阿娘也在守著他,不讓他發狂,發瘋,不許他用南境的安寧去換一個報仇雪恨。

居遙捏攥著手中折扇,堅硬的鐵扇骨鈍割著他骨節分明的手,卻怎麼都比不過心裡的痛。

眼裡又漸升朦朧,那一寸寸的冰冷僵硬就像埋進了他的身體裡,但凡想起,就會從他四肢百骸裡鑽出來,教他冷至痛極。

久昔耳畔許時未聽到他的聲音,視線從茶盞上轉回,一眼看見桌案後的居遙滿目腥紅欲滴。

她忙從椅中起身,繞至桌案後,用瘦弱的身子擋在居遙麵前,隔絕桌案後那兩人的視線,手自然捧過居遙的後頸,輕覆到自己腰間。

黎葳和於青尚未看清自家主上神情,也未看見久昔身前兩人的動作,眼前隻有久昔一身淡青色衣衫的背影。

“不然,晚些再談吧。”久昔藏在自己的背影後,偷偷用手輕撫著他的後頸。

居遙緩了緩神,從她懷中稍退,沒有使她退去,隔著久昔,對那兩人道:“再等等,他活不了。”

居遙說這番話時,儘量放平了語氣,好似痛都過去了一般。

廳中,黎葳和於青卻是滿臉忿恨,直想現在就殺過河去,將達蘇那廝給撕得粉碎,再爬不出十八層地獄來。

“主上…”

廳裡,二人異口同聲,卻聽其主一聲輕喝道:“黎葳!帶於青出去。”

黎葳從不違令,忍聲照辦。

待那兩人揪扯著出了門,居遙鬆下一口氣,抬手環緊久昔,側頰又貼上她腰身,他緩緩開口:“他們是為我不忿,可我……我是南境都首。”

久昔大概明白了他所想,若南境主動出兵,大趙不會顧憐,而若是南越挑釁在先……南境子民終究是大趙子民。

她懷裡的這個人,對大趙仍抱著一絲希冀,卻隻能等著最後的審決,像淩遲一般,至死都難受著。

久昔此刻明白,外麵所傳南境請願歸趙,竟都是真的。

可在那雲波詭譎的京都,誰會信呢?信了,又能做什麼呢?誰,又能做最後的決定呢?

恐怕,也隻有那至高之位了。

久昔從不關心朝政,可她記憶極好。

她記得阿翁每每回府,都會揪心南境之事,說南境是大趙的一腳,割舍不得;說朝堂上是大河裡淌沙,怎麼也淌不淨;有時氣急了,還說官家,說那當今官家是佛光捏的,一會兒慈氣得很,一會兒叵測多變,怎麼也看不出形。

實在是大逆不道,卻也隻有久昔知道,連呂管家都不曾聽過。

“你走時,會帶我嗎?”久昔輕聲探問著。

居遙窩在她腰間,猛地睜眼,心也近乎瘋跳著,他抵著她的腰抬頭:“你會走嗎?”

久昔俯看著他,明明他一副滿是委屈可憐的臉,眼裡卻又藏著一絲難以捕捉的瘋狠,讓她此刻才徹底看透這個狐狸般的人。

“隻活她一人。”

那樣的命令,當真是他下的。

久昔心中暗悔著,為什麼她沒有早些看清這個人,為什麼會在喜歡上這個人後才將他看清。

久昔的心似被揪著疼,再次試探:“你會放我走嗎?”

沒有回應,然而纏在久昔腰間的手,力量分明地加重了——他不會。

久昔從腰身上擴散而來的疼確定了他的答案,而此刻他竟也不再掩藏他的狠,眼中貫滿了強勢和霸道,那是從前不曾在她麵前顯露過的。

“帶上我,我便不走。”久昔柔聲哄著,這是她唯一的條件。

居遙心頭一顫,他仍在反應著,卻又無比清楚——久昔說的是,帶她上戰場。

她這是,要逼他在與她彆離和她的性命之間作抉擇。

戰場瞬息萬變,刀箭無情無眼,即便有他護著,稍不留神,又或是走投無路……

居遙神思混沌一片,然而手上慢漸鬆動,他可以不擇手段留下她,卻不會拿她的命來換,她隻有回京都才是安全的。

久昔感覺到他神情變化,她本以為居遙怕與她分離,無論如何都會帶上她,她有些失落,又一絲煦暖。

片刻,她纖手捧起居遙的臉,埋頭軟聲道:“我想和你一起。”

居遙這時才明白,久昔是怕他不答應帶她去戰場,所以才用離開他來要挾。

一瞬眼眶血紅,他耳畔久昔的這一語,便是他死她死,他活她活的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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