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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攻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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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內,一道彩焰淩空。

人陸陸續續行至,不多時,院中占滿,略觀僅近七十。

片時,連雲的視線從院落轉向蕭案生:“這些,是經過挑選的精銳,雖不算多,但兵器,各樣精通。”

彩焰,是連雲手中唯一持有的焰火,它僅能調用各隊中挑選的精銳,同時偶含著一個隱匿的信息——社主,危。

而這個信息的特殊性,決定了彩焰的性質——它從誰的手上發出,來人便聽誰號令。

“諸位,此番,是為了眾多女子”連雲橫覽著院中的人,緩而又道,“也是為社主。”

台階下,眾人的目光摯灼,像是四通之地上聚燃而起的柴火,焦烈而躁動。

這些年來,作為社主,戧畫慎思慎行,少動乾戈,未曾讓“廌業”經曆過風浪,循按著她與連雲的初衷,不為擴張勢力,隻是儘可能地庇護。

儘可能地庇護著,那些跟曾經的他們一樣,無處可去,又無處可歸的人

在蕭案生的眼裡,他雖尚不明白,這些人為何願意追隨戧畫,任憑這樣一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娘子調遣,但這一刻,亦為之觸動。

蕭案生回攏視線,看向連雲:“你打算,如何布網?”

連雲扭頭看他,之前便聽聞他是定安侯蕭遠的獨子,長年駐軍西疆,一時好奇他的想法:“依硯書兄看呢?”

蕭案生不清楚連雲會如何籌劃,但他們必須達成一致:“我的看法正攻先發,側高防護,日落之前動手。”

連雲眉間微攏,雖明白蕭案生的安排合理,但他是昨日午時才傳信了各地,最近的恭州,最快也是今日午時授信,不知他們會何時動手,萬一此處落逃驚動了那邊

那就儘數留下吧。

片刻,連雲釋然一歎,望向蕭案生:“好。”

午後,西坡。

寨子裡一片歡鬨,一群粗糙男人罕見地各自捧著一大團紅綢四處張掛,還不時地討論,這個掛哪兒,那個怎麼掛,像一群歡喜備嫁的婆人婦人,未成想,竟也能將這粗俗鄙落的山寨布置得滿堂結彩。

一眼望去,整個山寨似是著落成了一副紅顏的觀音娘像,顯得莊重而又豔然。

寨子頂台的正中,站著一身著紅色衣袍的男人,一頭黑銀交縱的落發,雖未遮住他立挺的臉廓,但卻使其透出一股違和的蒼白。

底層的偏落處,女郎一身金繡紅衫,絲髻未挽,珠釵未簪,僅以紅綢半攏青絲。其不持團扇,亦不披紅蓋,無論高處、遠處,皆能明晰。

眾人眼下,鬨語之間女郎依舊麵容乏淡,負手緩行,勁毅地獨自往高處而去。

元厲看著那女娘一身紅衣,從階下朝他走來,好似幻象一般,未曾想過,他還能有這樣一日。

見她行於階前,駐足立定,不再動作。

元厲緩緩上前,忽伸手將其一把扯入懷中,兩人眼神對持,瞬時階後一哄而起

又於哄鬨聲中,將其扯入廳堂

午時末。

方宅內,眾人已各自執刀負箭,散於蔭蔽處,合目靜息。

連雲隨意躺在器室的空地上,翹著一二郎腿不停晃蕩,看不出倒底是緊張還是閒得慌。

蕭案生坐在一旁的地上,見其一副散漫的樣子,覺得奇怪的同時,也心生擔憂:“你不擔心嗎?”

連雲偏頭看他一眼,隨即笑了笑:“我信她!”

蕭案生微微一怔,又輕歎了一氣,他做不到像連雲那般,即便知道她身手上乘,知道她心中有謀有分寸,但

片時,連雲又斜眼一瞟,見其還是一臉憂思,悠悠道:“在這兒擔心也沒用~養養精神唄~”

聽著他說話,蕭案生笑了,精神也瞬時放緩,想起她那股冷淡的性子,幸好身邊能有這麼個人陪著她。

山寨內,頂層廳堂。

縱使白晝如輝,也難掩堂內的燭火明黃,燭頭上的蠟油一滴滴沿邊滑落,像是厲鬼麵上血紅的滾淚。

元厲側臥於榻上,看著那紅衫女娘在堂下那一小方地來回慢踱,片晌後,立定在桌案邊。

戧畫一晃眼,看了看桌案上放置的東西,幾個大紅圓盤中,紅棗、乾桂、糯米糕儘是甜食。

元厲靜靜地盯著她,瞬時不禁失笑,看她先伸手拿了一顆紅棗放入嘴裡,又拿起一塊糯米糕

酉時初。

蕭案生僅帶十五人由側腳繞行。而此時,西坡腳下,連雲及近六十人分散隱匿。

“蕭大哥,我們就在這兒放暗箭,不下了去嗎?”

蕭案生見湯田一副垂頭耷耳的樣子,想起他方才不依不饒地要跟來,笑著拍了拍他的頭:“雖不起眼,但很重要。”

蕭案生這樣安排,不過是想起她往日的行事,儘是為了保全她的人。

日光漸漸移落。

坡腳下的人漸漸上行,錯落分散著,儘數落入候於側坡高處的箭心射圍內。

側高處,一人俯瞰山寨,沉觀著那寨中的人頭聚集,四下歡脫遊竄,外圍的一圈心不在焉地巡回。

下坡方,漸漸地靠近了,忽分出了左右,從各側繞上了一列,蔽於圍道彎腳,靜靜等待著,即將回返的巡守

至了

側高處,一人當即抬手,雙眼緊盯著各處的灰影,霎時間,已然落定,又緩緩地按下那抬高的手。

側圍邊,數道鮮紅毫無顧忌地下淌著,伴隨著幾道灰影悄然地離去,隨即又迅速向寨口圍攏了。

寨口正中,一人持劍緩行,步伐陰沉,終行至人後,隨著那人的轉身,一劍揮頸而過。

刹那間,寨門之後,靜寂如墳

與此同時,寨門之下,群群灰影分流湧入,遂見揮刀如林,落血如雨。

廳堂內。

榻上,元厲斜身倚坐,一手持著酒杯,杯中的酒早已飲儘,未曾放下,也不再酌。

幾近三個時辰,他的視線僅落在廳下那個女人的身上,卻隻見她懶懶散散、左顧右盼,不曾看他一眼。

忽而,見她的視線落至旁側的劍架

那劍,實柄、厚身、鋒刃未置劍匣,也未入劍鞘就那樣,豁然地躺在那兒肆無忌憚地,揮散著刺痛骨骸的寒氣

“喜歡?”

元厲盯著她,嘴角不禁揚起,眼神放柔,終於見她緩緩轉頭,眉眼如畫,皮嫩膚皙,身形緊實,讓人神醉

然而,待她視線落定,望進眼裡,儘是厭惡。

忽心下火起,起身行至其麵前,伸手掐向脖頸,拉近提起,將欲吻下

“當家的!有人打上來了!”

忽從低處跑來一人傳報,未待元厲反應,眼前的人便應聲出手,掙脫了他的鉗製。

元厲的眼神毫無驚異,語氣平靜:“是你。”

“不算。”戧畫神色漠然,若按她的吩咐,應是明日午時,不過正好很好。

“哼嗬嗬”

元厲聽見了她的聲音,不覺驚奇,也不覺慍怒,反而欣喜興奮看她的眼神愈加熾熱狷狂

“滾!”

見其一吼,報信的人慌忙落逃。

片刻,戧畫出手

此刻,在連雲“不失一人”的吩咐下,眾武廌彆無他想,無所猶豫,無所鉗製,眼觀四麵,不漏一人,由下至上,可謂層層遞進。

此寨,驍勇之人不乏,若論他們單拚,武廌也難免損失慘重,然而攻寨,並非鬥毆。側坡的冷箭,亦不因偷襲而恥,無須臉麵,分毫不讓,這才是——“不失一人”。

滿寨遍處,血珠四濺,染紅了青階,於階隙間溢往各處,形至各樣遠遠望去,勝似觀音娘子空手生花甚美甚豔

廳堂之內,戧畫已然力乏

元厲借勢將其按至山柱,鉗其手腕繞過柱後,嘴角噙笑,眉眼輕佻,貼近至其無法動彈。

二人身形緊貼,戧畫隻覺他胸廓起伏劇烈,以致她難以呼吸,忽覺左手被其鬆開,卻見他毫不防備。

元厲抬手穿過她的肩發,輕柔地撫至後頸,用力掰起,眼神細細品味著她的分毫,而後輕輕地,額間一點。

戧畫漠然地看著他的臉漸漸退去,又緩緩貼近,微探出左手至腰後取物緊攥,出手。

隻見他眼神微怔,旋即恢複,朝她淺淺一笑,神色釋然,仿佛在說不欠你了。

元厲依舊看著她,在她身前緩緩倒下,見她隨著蹲下,將伸手至他的頸側。

戧畫看著他,淡淡道:“我的東西,得還我。”

話畢,毫不猶豫,揮手抽出那一致命物,順勢撿起他的衣擺擦拭,漸漸露出了其凹凸有致的竹節。

“名字”

聲音並沒有聲音,一縷輕氣從他的口中微微漏出,似是想在落儘之前得一個答複,否則便得不了安寧。

戧畫微抬一眼,略過從他側頸淌出的一灘血紅,盯向他的眼睛,靜靜地等候

良久,見它慢慢地,終將合上了

“你的,忘了;我的憑什麼告訴你。”

“哼嗬嗬”你還是你。

“戧畫!”

連雲衝進廳堂,一眼便看見蹲在一個一具屍體麵前的戧畫,忙跑過去一把將她拽起,來回翻看,隨即笑著歎了幾口氣。

戧畫抬起頭看他,見他歎氣,便也跟著他深歎了一氣,而後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連雲忽覺她不對勁,無意地瞟了眼地上的屍體,似是未瞧清楚,又即刻回頭,仔細地看清了

是他竟然是他

他怎麼會在這兒

那那這裡這裡又是

連雲忽覺腳下像是在被熔漿灼燒,難以著落,瞬時連退數步。

“他死了。”戧畫淡淡道。

連雲望向她,她雙眼漠然,麵無波瀾一如從前地,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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