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和簫珵正與厲若雲強調利害關係。
衛天皺著眉頭盯著南梔看。
井珧和盧思萌盯著衛天看。
盧思萌說:“剛剛南瓜姐姐已經陪小天去過廁所了,他怎麼還是不高興,是因為南瓜姐姐沒進去嗎?南瓜姐姐是女生,肯定不能進去呀。”
井珧:“他就是想撒嬌!”
另一邊,厲若雲反應強烈,“不可能,我絕對不會給小朔做手術,我隻有這一個兒子!萬一手術出現問題,你們誰能負責?賠命嗎?!”
農朔縮在被子裡,一聲不吭地坐著。
他性格內向,平時隻會與井珧幾人說話,若房中有成年人,他便會躲起來,一言不發。
簫珵倒也沒太驚訝,他耐心解釋道:“任何手術都有風險,但小朔的身體條件不錯,年紀又小,預後可觀,值得做手術。”
“彆跟我說套話!”厲若雲眼睛泛紅,用手指著簫珵,瘋狂吼道,“我就問你,小朔的命保不住,你給他賠命嗎?!”
另外幾名家長連忙上前拉住厲若雲。
厲若雲罵聲不止,頭發淩亂,臉上還有淚痕,南梔隻能先把簫珵帶走。
南梔歉意道:“蕭醫生,不好意思哦,家屬情緒激動。”
簫珵道:“這倒是無所謂,隻是她的態度會不會過於激動了?”
“確實不太正常,我再了解了解,如果他們同意做手術,咱們醫院能做這個手術嗎?需不需要轉到專門的兒童醫院?”
簫珵:“哦?”
“兒童與成人不同,他們機體發育不夠成熟,手術後容易造成水、電解質、酸堿平衡紊亂,如果有專業的兒童醫院,或許更穩妥?”
簫珵笑著打量南梔,“你說你隻是在兒科幫忙的?國家開始要求辦兒童醫院是在49年,52年才有非私有的正經兒童醫院,兒外的建設更要推後,你……”
南梔的心跳愈來愈快,她壓住蠢蠢欲動的力量,期盼地看著簫珵。
簫珵看了南梔片刻,說:“很有前途嘛!”
南梔:“……”
她小聲道:“隻是這樣啊。”
簫珵沒注意她的低落,解釋道:“室間隔缺損修補術不算難,我做過很多台,你可以放心,關鍵是要患者家屬接受手術,這樣拖著不是辦法。”
他又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匆匆離開。
今天是他值班,不能離開太久。
南梔看著簫珵的背影歎氣。
衛天走到病房門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南梔,關上門。
如果沒有虞清泉,他與南梔就是兩條平行線,隻會在導師、教授口中聽到對方的名字。
但他無法否認,在看到南梔亮眼的成績單時,的確多關注過她,隻不過等二人真的麵對麵,是她跑來找親哥哥。
他還以為南梔心裡隻有學習和哥哥,現在看來……也不是嘛。
哼。
衛天重重關上門,表達不滿,然後等在門口。
十秒後,井珧說:“彆看了,已經走了。”
衛天:“……”
翌日,南梔趕在上班前來到病房,厲若雲回家做早飯,不在病房。
來的路上,南梔去國營的包子店買了兩個包子,這錢還是向黃夏蘭借的,她還沒領到工資。
黃夏蘭借錢很爽快,一次就給了南梔兩百塊,現在醫生一個月的工資也就一百,康寧醫院的掛號費才五毛錢。
黃夏蘭對南梔很大方。
南梔先和衛天談,“你和農朔年紀相仿,好說話,我擔心我說得太直白。”
年紀相仿……
相仿?!
衛天:“……”
衛天冷臉拒絕,“我要看書,沒時間。”
南梔看向衛天手裡的《臨床醫學》,又是從阮喬辦公室裡偷出來的。
她驚訝道:“學長,你連《臨床醫學》都沒學完?你……我明白了。”
原來學校裡流傳的有關簡淵是大神的傳說都是假的,學長其實連基礎知識都沒搞定。
衛天:“?,明白什麼?”
南梔:“我懂我懂。”
阮喬也說南梔情商低,她得努力學習!努力委婉!不能讓衛天難過!
衛天:“你明白什麼了?!”
南梔:“真懂。”
衛天:“???”
衛天想,也許他真該選擇出院,總比被南梔氣死強。
南梔放棄衛天,選擇自己麵對農朔。
不就是說話委婉嘛,她就不信她搞不定。
南梔走到農朔麵前。
衛天斜眼看著她。
南梔道:“小朔,今天感覺如何,還沒吃早飯吧,姐姐買了包子,你先墊墊肚子,等媽媽來了再好好吃飯。”
看她說得有模有樣,衛天重新拿起書。
《臨床醫學》他已經看過百八十遍,但這一本和他學的不一樣。
農朔五官清秀,但太過內向,一直扯被子遮臉,他不敢和南梔對視,小聲說道:“謝謝姐姐。”
南梔準備巧妙地進入正題,“你……家裡出事了?媽媽為什麼不想你手術?”
衛天:“……”
衛天又放下書。
他麵無表情地爬下床,又爬上農朔的床,“下午玩捉迷藏?”
盧思萌和井珧的小耳朵立刻豎起來,“我來!”
衛天沒理他們,他抬頭問南梔,“可以嗎?”
南梔直覺衛天似乎不隻是在問捉迷藏,她說:“小朔心臟不好,不能劇烈運動。”
衛天說:“太可惜了,真想和你一起玩。”
農朔看向衛天,眼中淚光閃爍。
他一直被叮囑不要亂跑,隻要和小朋友們一起玩兒,就會被爸爸媽媽叫回去。
以前農朔不懂自己為何不能跑跑跳跳,後來反複呼吸道感染,才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樣。
他已經很久沒痛痛快快地玩過了。
衛天繼續說:“這個傻瓜姐姐說,如果能做手術,你就可以和我們一起玩了。”
農朔眼中燃起希望的光,但很快又滅了,他悶悶不樂道:“爸爸媽媽不讓我做手術。”
“為什麼?”
“他們說做手術會死。”
衛天問:“你們家有人做過手術,失敗了?”
農朔又開始茫然。
他年紀小,什麼都不知道。
南梔猜測道:“你還有其他兄弟?”
現在家裡的孩子都多,不太在意其中一個的情況很常見。
都說要一碗水端平,實際上很少有人能做到。
農朔點點頭,但很快又搖頭。
衛天:“?”
“我有個哥哥……”
農朔還沒說完,厲若雲拎著鋁飯盒走了進來。
她是紡織廠女工,平時隻穿深藍色的工裝。
農朔雖然隻有五歲,但她的年紀比其他孩子的母親都大。
這幾天她一直陪著農朔,來不及打理自己,頭發胡亂紮起來,臉上的倦怠之色用粉餅也蓋不住。
看到南梔站在農朔旁邊,她很緊張,“你乾什麼?”
從厲若雲的反應來看,南梔的懷疑消失了,厲若雲很緊張農朔,她不能否認厲若雲的付出。
衛天隨南梔來到辦公室。
除了阮喬和韋寧雨,簫珵竟然也在。
阮喬剛忙完,每次和盛昭雲說過話,她就被迫努力一段時間,然後繼續躺平。
現在她正在捧著臉對簫珵犯花癡。
韋寧雨對阮喬這一行為表示鄙視,他長得明明也很周正,家附近的媒婆都追著給他介紹對象!
簫珵拘謹地笑著。
衛天略有嫌棄地看了眼簫珵,他再去看南梔,這丫頭果然又激動起來,隻不過她性格內斂,眼裡雖然多了一道光,但不會直接表達。
嗬。
衛天走到椅子旁,想坐上去蹺二郎腿,順便鄙夷南梔。
他努力往上跳,腿太短,沒蹦上去。
衛天:“……”
南梔見狀,將他抱起來放到椅子上。
衛天:“……”
簫珵順手順了順他的頭發,“小孩兒長得真可愛。”
衛天:“……”
阮喬問:“你把孩子弄進來乾嘛?”
南梔去給簫珵接水倒水,“蕭醫生,喝水。”
阮喬挑眉,“咦,小梔梔其實很會來事的嘛。”
南梔瞄了眼簫珵,然後解釋道:“衛天知道農朔家的一些情況,讓他講給你們。”
她扭頭,看到衛天抱著小胳膊,板著小臉。
南梔:“?”
衛天一動不動。
南梔碰了碰衛天,她這樣說隻是找個由頭讓他留下來,怎麼還不樂意?
簫珵笑盈盈伸出手,想捏衛天的臉,衛天立刻往南梔身後躲去,眼睛越瞪越大。
他冷著小臉抬頭,“我也要喝水。”
簫珵笑道:“還挺孩子氣的。”
衛天:“!”
同樣是穿越,憑什麼南梔能穿到十八歲女孩的身上,他就得穿五歲孩子?!
半夜又得被氣醒!
衛天捧著杯子,聲音冷冰冰的。
阮喬驚叫:“他有哥哥?不會吧,農朔住過好幾次院,從來沒見過他的哥哥,也沒聽他家裡人提過。我很確定,農朔的爸爸媽媽都來過,絕對沒提過農朔的哥哥。”
簫珵說:“這事不難,他們對手術有很大的抵觸情緒,以前可能有情況,我托人去打聽打聽。”
阮喬笑容燦爛,“謝謝蕭醫生!蕭醫生常來!”
南梔去送簫珵離開。
衛天得了空,好奇地問阮喬,“你們為什麼對蕭醫生這麼上心?”
南梔很關心簫珵也就罷了,阮喬似乎也很關心他。
阮喬說:“你個小屁孩,你不懂。”
衛天:“……”
“蕭醫生多帥啊,很受我們女孩兒喜歡,你以後就照著蕭醫生的樣子長,也招女孩喜歡。”
衛天:“……”
原來南梔和阮喬格外關注簫珵,是因為喜歡簫珵?
他明明記得虞清泉和其他同學說,他的妹妹單純得不得了,不懂情情愛愛,一個談過十九次戀愛的同學想去追她,還被虞清泉揍了一頓。
嗬,騙人,剛來就喜歡人家。
厲若雲和丈夫農傑書結婚十多年,是雙職工,都在廠子裡上班。農朔入院後,倆人輪流請假陪護。
農傑書從廠子食堂帶了盒飯來,厲若雲正在收拾病房。
她勤快,每天都幫忙收拾,南梔省了不少事。
農傑書頭發沒剩幾根,五大三粗,不願意理會打掃的事,他就坐在病床旁看著農朔吃飯,嘴裡不停地嘮叨,“吃得這麼慢,以後上學誰等你?爸媽賺錢養你容易嗎?哎,又開始往嘴裡塞了,你這孩子笨死了!”
厲若雲將掃帚和簸箕擺好,責怪道:“兒子病著,你嚷嚷什麼?”
農傑書道:“你看他這樣,我看著就來氣。”
“改改你的暴脾氣,”厲若雲說,“你能保住工作不容易,我家裡托了多少關係才保住的,彆再犯傻。”
農傑書還是罵罵咧咧。
農朔拿著筷子,不敢吃也不敢放下。
厲若雲說:“你就彆說孩子了,這家醫院我看也不太行,醫生總來說做手術的事,我看我們還是再換一家醫院。”
“又來?”農傑書猛地起身,摔了凳子,大發雷霆,“他們一個兩個的,都是黑心醫生,就是想騙我們手術賺錢!哪個醫生說要手術的,誰?!”
病房內的小朋友都被嚇得躲進被子裡,厲若雲也不敢吭聲。
農傑書吼道:“到底是誰?!”
“就是最近剛來幫忙的小姑娘,昨天又帶外科醫生過來了……好了好了,我看小朔的狀態不錯,過幾天咱就走。”
農傑書狠狠瞪了厲若雲一眼,把椅子踢到牆邊,鐵青著臉朝外走去。
衛天看向躲在被子裡偷偷哭的農朔,又看向著急卻不阻攔的厲若雲,他放下小姨送來的故事書,跟了上去。
辦公室,盛昭雲一個人忙不過來,阮喬剛被叫去門診幫忙,剛回來。
她現在的狀態比剛上班時強多了,那會兒每天都課本不離手,生怕病人不按照課本的規定生病。
韋寧雨剛去給小朋友們打完針,得意洋洋地炫耀,“又打哭三個,我的目標是打哭一萬個小屁孩!”
阮喬鄙夷道:“是你技術差。”
“我技術差?我打得多輕!”韋寧雨從阮喬的辦公桌上翻出一個蘋果,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口,“針頭離著半米就開始哭,我能怎麼辦?我要不是還有點兒醫德,我都想給他賣點兒止疼藥,這哭聲,我都要以為我把他骨頭紮斷了。”
阮喬說:“蘋果沒洗。”
韋寧雨又咬了一口,“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我要是倒了,記得去把剩下的小屁孩都打哭!”
阮喬無奈地搖頭,他倆都受不了兒科的小惡魔,還曾密謀一起出逃,計劃還沒開始,就被院長一眼瞪了回來。
電話聲響起。
阮喬接起電話,聽到對方聲音後,粗獷的聲音一秒變得柔和。
韋寧雨扶牆作嘔。
阮喬說:“是蕭醫生呀,對對,我是阮喬。你說農朔嗎?對對對,你說……農朔的爸爸脾氣差,因為手術把醫生打了?!”
阮喬拿著電話愣了一會兒,看向韋寧雨,“剛剛農朔的爸爸好像來了,小梔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