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倒是期盼著,陸懷瑾能對自己快些膩了,好讓她有機會離開這個束縛她自由的地方。
陸懷瑾這人,一旦招惹上,就如同被無形的繩索緊緊纏繞,難以掙脫。
她是真的不想待在京城了,她還是要走的,就算再被抓回來,關進那暗無天日的小黑屋,她也不怕。
蘇杳啊,你總能離開這四角高牆的。
不知不覺間,天亮了。
春桃打水進來伺候蘇杳起床梳妝。
“姑娘,今日穿新衣。”
蘇杳輕輕撫摸著那柔軟的錦帛,感受著其上細膩的紋理,質地倒是上成。
“哪來的?”
問完她才覺得自己多問了,這裡的東西無非就是那人準備的。
“這衣服是爺前些日子就特意留下來的,說是為了慶祝姑娘今日的生辰。隻可惜,爺這些日子公務繁忙,恐怕無法親自過來陪伴姑娘了。姑娘,今日想吃什麼?”
蘇杳的心中莫名酸澀,一時間,想了許多。
她想到了自己已故的母親,如果母親還在世,也一定會為她準備新衣,為她親手做一碗熱騰騰的長壽麵,祝福她歲歲平安。
想到這些往事,蘇杳的眼眶不禁濕潤了。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的情緒,輕聲道:“今日就吃麵吧。”
春桃笑著應了:“行的,奴婢等會就給姑娘做。”
這天下起了雪,打在臉上有些涼。
蘇杳定定的看著這諾大的院子,今年的生辰隻有她自己了,這份孤寂讓她胸口發悶,鬱悶不解。
過了生辰就到年關了,彆人家都是團聚的日子,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和阿兄是否安好。
砰砰砰,府外的大門被人敲響。
蘇杳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沒人知道她住這裡的。
“姑娘,應該是爺來了。”
她急匆匆地去開門,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蘇杳看不清門外的情形,隻能焦急地等待著春桃的回答。
片刻後,春桃回到了她的身邊,猶豫開口:“姑娘,來人……來人是少爺。”
“是他?”蘇杳聞言,心中不禁微微一顫。
“說我不舒服,不便見客。替我推辭了吧。”
然而,春桃卻麵露難色:“姑娘,之前就已經說過了,可少爺執意要在雪中等著您。他說,他一定要見到您才肯離開。”
“愛等就讓他等吧。”蘇杳無奈地歎了口氣,放了話便轉身回屋。
不知過了多久,蘇杳望著窗外愈發肆虐的大雪,心中憂慮。她輕聲呼喚:“春桃。”
“姑娘,您有何吩咐?”春桃應聲而至。
“那人,走了嗎?”
春桃輕輕搖頭,神色有些複雜:“奴婢剛才又去瞧了,他還在那兒等著呢。”
蘇杳聞言,眉頭緊鎖,心中不忍。她站起身,披上大氅,“這人,怎麼還和從前一樣,如此固執!”
蘇杳邊走邊喃喃自語。
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陸初堯孤獨的身影。
大雪紛飛,早已打濕了他的衣衫,水珠順著他烏黑的發絲滴落,浸透了衣襟。
蘇杳心中一酸,連忙從春桃手中接過傘,快步走上前去。
陸初堯比她高出許多,她不得不踮起腳尖,努力將傘撐在他的頭頂,有些費力。
“初堯哥哥,你怎麼不打傘呢?”她的聲音雖是責備,但卻難掩心疼。
陸初堯低下頭,目光溫柔:“阿杳妹妹,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蘇杳心頭一顫,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聲若蚊呐:“我……我沒有……隻是,初堯哥哥,你不該來找我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蘇杳了。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麵了。”
話音未落,手中的紙傘突然滑落,落在雪地上,發出“嘩嘩”的聲響。
她連忙彎腰去撿傘,剛將傘柄緊緊握在手中,突然間隻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失去了平衡,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去。
她聽到了一個熟悉而焦急的聲音在耳邊不斷地響起:“蘇杳,蘇杳……你還好嗎?”
雪聲實在太大,漸漸地,那聲音變得模糊。
陸初堯緊張地蹲下將人打橫抱起,一遍一遍喚著她的名字。好在蘇杳隻是短暫地暈了一下,很快便緩緩睜開了雙眼。
“快放我下來。”蘇杳看著不遠處大門處,春桃投來的驚訝的目光。她知道今日之事必定是要傳到陸懷瑾的耳朵裡的。
“嘶——!”
陸初堯這才看到蘇杳手上滲出的鮮血,“阿杳,你受傷了!”
蘇杳此刻才感覺到手掌上傳來的鑽心的疼痛,應該是剛才摔倒時擦傷了,幾滴鮮紅的血珠沁在新衣上。
生辰之日見血,乃不祥之兆啊。
蘇杳撿起地上的油紙傘,遞到了陸初堯的手中,“初堯哥哥,你還是回去吧。你父親他……並不願意你來找我。”
“阿杳妹妹,是不是那日我父親與你說了什麼?”
蘇杳輕輕抿著嘴唇,目光低垂,沉默不語。
陸初堯見狀,心中更加焦急,他緊緊握住蘇杳的手腕,語氣又軟了幾分,“阿杳,我爹是我爹,我是我。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嗎?”
蘇杳當然知道,眼前的人有多溫柔,與那個陰鷙霸道的陸懷瑾又怎麼會一樣?
隻怪命運弄人。
她輕輕歎了口氣,轉身欲走。陸初堯卻不肯鬆開她的手腕,“阿杳,你看你的傷口,還在流血。這樣我怎麼能放心讓你一個人離開?”
蘇杳笑了笑,“無礙的,不過是擦破了點皮而已。”
“阿杳,你說謊!你向來嬌氣,磕著碰著一點委屈都受不得的。”陸初堯擔心地看著她。
“人會變的。這些年我吃過很多苦,這些真的不算什麼的。”
陸初堯猜想蘇杳這些年來的生活定是不易,她一向膽小,家中發生的巨變對她來說無疑是難以承受的。如今又因為自己父親的反對,她才不得不躲著自己。
他如鯁在喉,最終隻能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盒子塞到蘇杳手中,艱難地擠出幾個字,“阿杳妹妹……生辰快樂。”
蘇杳微微欠身,行了個福禮以示道謝。然後轉身離去。
大雪無情地打在蘇杳的臉上,她已分不清臉上流淌的是淚水還是融化的雪花。
大門重重關上,春桃急忙走到蘇杳身邊,關切地問道:“姑娘,你真的沒事嗎?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
蘇杳輕輕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不過是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礙事的。”
她邊說邊轉頭看向窗外紛飛的大雪,“也不知道這場雪什麼時候能停。”
春桃心疼地看著蘇杳,“姑娘,你的新衣裙都濕了,奴婢這就去給你準備換洗的衣裙,你再這麼穿著,該著涼了。”
蘇杳微微頷首,聲音顯得有些虛弱,“好,你去吧。不過,我現在頭有些暈,可能是剛才摔那一下給摔懵了。你把衣裙放我屋裡就行了,我先睡一會,說不定睡醒了就好了。”
隻可惜,這碗長壽麵,蘇杳終是沒能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