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瑾的拇指重重碾過蘇杳的唇,朱砂色瞬間染上他玉扳指內沿。
她偏頭要躲,卻被他扣住後頸,力道大得發間茉莉銀簪都歪斜著刺入皮肉。
“倔?”
他低笑,指腹沾著她唇上血珠抹在自己唇間,“三年前你逃出教坊司那夜,可比現在倔得多。”
蘇杳渾身發抖。
“杳兒”他忽然含住她染血的唇,雪鬆香混著鐵鏽味在齒間漫開,“你該知道,我舍不得真傷你。”
三年了,蘇杳可能連自己都沒意識到,她沒能力離開麵前這個男人。
她這三年總被隔離高牆之內,就算逃出了陸府,她真的能適應外麵的生活,展翅高飛嗎?
這天大地大,她又該去哪裡找她的父兄呢?
她的人生,從那晚陸懷瑾救下她的那刻起,就已經徹底改變了。
陸懷瑾輕輕揮了揮手,讓下屬將兩隻凶猛的狼狗帶離視線。
“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他輕聲問道,手指輕輕撫過蘇杳的發梢,動作輕柔得如同在哄一個鬨脾氣的孩子。
蘇杳緊緊抓著陸懷瑾的手,“你何時進宮?”
陸懷瑾思索了下。
“天一亮,我便得入宮覲見聖上。這幾日,恐怕都無法來看你了。”
蘇杳聽聞,反而心裡是鬆了一口氣。
男人將她抱回了房,下人們都不敢抬頭看。
房間內,燭火搖曳,映照出兩人交纏的身影。
陸懷瑾的氣息近在咫尺,噴灑在她的臉上,帶著壓迫感。
四目相對,他的眼神熾熱,緩緩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唇瓣壓下,探入她的檀口,與她纏綿悱惻。
他的手指輕輕扯開她的衣裙,眼神裡是一寸又一寸的春光,呼吸逐漸沉重,眸子裡激蕩起了渴望。
燭火明明滅滅,燃了整夜。
翌日蘇杳醒來後,發現小院裡多了好幾個伺候的下人。
不用想也知道,都是陸懷瑾的耳報神。
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傳入男人的耳朵裡,就算見不到麵,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春桃,今日我便不出去了,以免再次觸怒大人,平添不必要的風波。你代我前往崇仁堂,按照這張藥方抓一副藥回來。”
“姑娘,可是身子又有何不適?若是有恙,還是請大夫來府上瞧瞧吧。”
蘇杳輕輕搖頭,從袖中抽出一張泛黃的藥方,遞到春桃手中。
“我無礙,不過是些平日裡調理身子的藥罷了。你持此藥方前往,他們自會知曉如何配藥。隻是此事,還望你莫要聲張,讓其他人知曉。”說著,她將自己的玉鐲子一同塞了過去。
“不娘,奴婢不能收。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分,你這樣做是折煞了奴婢的。”
春桃不明白這藥既然是補藥,為何還要瞞著的。
窗外,細雨如織,綿綿不絕,雨聲淅淅瀝瀝,敲打著屋簷,也敲打著蘇杳的心房。
她起身,緩步至窗前,凝視著窗外朦朧的世界。
雨水如柱,自屋簷傾瀉而下,濺起朵朵水花。
寒風吹過,牆角的梅花在風雨中搖曳,花瓣被雨水打得低垂,蘇杳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株梅上,她也會低下頭嗎?
春桃端了兩碗黑乎乎的藥,“姑娘,這藥是現在趁熱喝嗎?”
蘇杳輕輕應了一聲,伸手接過春桃遞來的藥,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皺起。
“怎麼兩碗?”
“這碗是姑娘的藥方煎的補藥,這碗是大人吩咐的助孕藥。”
“放著吧,有些燙,我等會喝。”
春桃倒是意外,記得上一回,蘇杳對於喝藥還是諸多推諉,今日倒是配合。
“姑娘還是趁熱喝吧。”
蘇杳卻似乎並不打算立即服藥。她輕輕揮了揮手,示意春桃退下:“我自有分寸。你先出去吧。”
春桃本想看著蘇杳喝藥的,此刻也隻好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
待春桃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蘇杳這才端起那碗避子藥,一飲而儘。苦澀的藥汁在舌尖蔓延開來,她不禁微微蹙眉,但隨即又釋然地笑了。
這避子藥,她每次都是偷偷服用,深知其性寒涼,每當月事來臨,總是腹痛難忍,如同刀絞。
可她清楚,她不會給那老男人生孩子。沒名沒分的外室之子,將來也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她已經嘗夠了苦頭,又怎能忍心讓自己的孩子也來承受這份苦難?
她又毫不猶豫地端起另一碗助孕藥,將其全部倒在了一旁的盆栽。
五日後,是蘇杳的生辰。
三更梆子響時,蘇杳蜷在錦被裡數更漏。陸懷瑾慣用的雪鬆香還纏在枕上,可那人已有多日不曾踏進這間屋子。
蘇杳也不知為何會突然想起他,明明自己是不想見他的。
她將臉埋進冰涼的綢緞,忽地記起去歲生辰,那人冒雪策馬三十裡趕回京,隻為在她發間簪上一支羊脂玉簪。
天還未亮透,可她卻是睡不著了。
簷角銅鈴在月色中叮咚作響。
蘇杳倚著雕花槅扇,忽聽得廊下傳來窸窣人聲。
幾個粗使婆子握著掃帚聚在梅花樹下。
“太後娘娘要給咱們大人指婚了!”穿靛藍比甲的婆子壓低嗓門,枯枝般的指節敲了敲掃帚柄,“聽說是太後娘娘欽點的,真正金枝玉葉的主兒。”
竹青色長衫的婆子倒抽口氣,慌忙用掃帚戳了戳地麵:“這話可作得準?那屋裡頭那位怎麼辦”
“你懂什麼!”靛藍婆子得意地揚起下巴,“我當家的日日給大人駕車,昨兒親眼見慈寧宮的掌事姑姑送來庚帖。”
她朝東廂房努了努嘴,“那位若真是心頭肉,能養在這荒園子?三年了,連個名分都不給”
她頓了頓,繼續道:“無非就是圖個新鮮,男人都這樣,何況還是大人這樣的天之驕子,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婆子撇了撇嘴,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也是,我瞧著大人這幾日都沒來過。想必是過不久就膩了,到時候咱們這位啊,還不知道會被怎麼打發呢。”
碎冰似的月光穿過窗欞,在她月白裙裾上割出細密的裂痕。
喉間驀地湧起腥甜,原是方才無意識咬破了舌尖。
蘇杳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陸懷瑾要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