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乖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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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啞,像在風雨堅岩上拉響高級的大提琴,質感沉厚,讓人忍不住屏息聆聽。

蘇澤歲盯著那微微滾動的喉結,有些怔愣。

“回神。”

最後還是男人在他眼前招了下手,他才重新反應過來,低頭看向手腕上扣的東西——

手銬並非純鐵質打造,不重,也不硌手,在大夏天戴著還有種冰冰涼涼的舒服感。

“吃飯。”他說。

“小少爺,吃飯不用離開這裡的,會有傭人給你送到門口。”負責安排的管家急忙道。

蘇澤歲心裡滿足,又捏捏手指道:“廁所。”

顧熠闌下巴一指側臥裡的一扇門:“套間,就在隔壁,鎖鏈夠長。”

蘇澤歲又想了想,抬了抬被銬著的右手:“寫作業。”

顧熠闌麵無表情地上前,解開手銬,“哢”地又將其銬在了少年左手,退後半步,問道:“還大嗎?”

蘇澤歲試著抽了抽手。

他手腕纖細,即使是最小號的銬鏈也還是鬆垮垮地搭在白皙的腕上。用巧勁一抽,肯定能抽出來。

所以蘇澤歲不敢用力,他輕輕動了兩下,然後就道:“不大啦。”

蘇澤歲抬頭看向顧熠闌。

他得償所願地搬了過來,對方也如實兌現了他夢寐以求承諾,他很開心。但他感覺對方似乎不是很高興。

因為他看到對方抿了抿薄唇,偏過了頭去。

見狀,蘇澤歲也悄悄收斂了笑容,低下腦袋,看似在專心地捏手指,其實一直在偷瞥顧熠闌。

顧熠闌試了下鎖鏈的牢靠程度,扯得床頭的手銬“砰”的一聲清響。

他就在這清脆的鐵器碰擊聲中,恐嚇道:“如果你不聽話,我會把你關到籠子裡。”

蘇澤歲抬頭看了過去,窗邊的金絲籠華貴精致,他從沒有在彆人家看到過,應該是某件私人定製的高級家具。

如果在裡麵鋪上軟綿的小墊子,再在周圍圍上一圈毛茸茸的玩偶,蜷縮在裡麵睡覺寫作業,會很舒服,而且很有安全感。就像一隻無憂無慮、隻用吃吃睡睡的小鳥。

這個想象太美好,蘇澤歲忍不住代入了進去,感覺自己真的變成了一隻滾圓的金絲雀,小聲“啾”了下。

“什麼?”顧熠闌沒聽清。

蘇澤歲回過神來,意識到失態,立刻正襟危坐,認真道:“謝謝。”

顧熠闌:“……”

“剛才說想要什麼?”顧熠闌招手讓管家把行李箱都推進來。

蘇澤歲猶豫了一下,沒再指原先那個行李箱,而是指了指某個箱子上的背包。

管家急忙拎著包送上前。

蘇澤歲在裡麵翻了翻,從中拿出一個像是裝糖的小瓶子,搖了搖,確認裡麵還有很多存貨,然後遞給了顧熠闌。

顧熠闌接過一看——

潤喉糖。

顧熠闌:“…………”

顧熠闌把它丟給一旁的管家,垂眸看著坐在床沿上的蘇澤歲,強行轉移話題:“還記得時間表上寫了什麼嗎?”

蘇澤歲盯著他的喉結,忽地恍然大悟,摸出手機上交。

他的記憶向來很好,看過一遍的東西基本都能記住。

顧熠闌示意管家接下,重新給了他一部定製的手機。

定製手機輕了些,手感溫潤細膩,用的是航空級鋁合金與陶瓷材料合製,機身還奢侈地嵌了鑽。各種配置也是頂端的,包括但不限於15tb內存、120hz aoled顯示技術、qhd+分辨率等。

唯一的缺點就是,連不上網,隻能打電話,是堪比“大炮轟蚊子”的最豪華老人機。

“以前的朋友不準聯係了。”顧熠闌道。

見少年眼神略顯呆滯,管家急忙上前,調解道:“顧先生不喜歡未婚妻跟除他外的彆人有交集,蘇小少爺你理解一下……”

蘇澤歲瞳孔縮了縮,攥緊了手機,管家後麵的話一個字也沒進腦子。

這些天,他一直擔心這個平行世界裡的“朋友”會發信息跟他聯絡感情。

他沒有這裡的記憶,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所以每天醒來都是提心吊膽的,打開微信,生怕看到未讀信息。現在,這個宇宙遺留問題,就這麼輕鬆地被對方解決了?

蘇澤歲以為這已經是搬來的最大收獲了,沒想到好消息卻接踵而至——

“手機裡有gs。”顧熠闌盯著他的眼睛說道。“無論你在哪,我都能抓到你。”

蘇澤歲又說了句“謝謝”,但他聲音很小,對方此時恰好轉身去拿東西,應該遺憾地沒聽見。

“心率手環。”顧熠闌骨節分明的食指勾著一個小手環,遞給了他。

這種線上實時監測心率的掌控欲太過嚇人,管家汗顏地補充:“可以保證你不會失控。當然,你要是有危險,我們……”

“嗯嗯。”蘇澤歲沒有絲毫遲疑,接過手環後,就乖巧地將其戴在右手上,然後重新端坐好。看起來要多鎮定有多鎮定。

顧熠闌動作頓了下,掏出手機,打開網頁,看了眼少年現在的心率——

134。

站在他身後的管家也看到了,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語氣,震驚道:“深藏不露啊,明明看上去隻有臉紅了點,心率居然、居然……這樣高。”

如果他沒記錯,正常人的心率應該在每分鐘60到100之間。

蘇澤歲確實很緊張,從一進門就一直在捏手指。

他覺得自己上次表現不佳,沒有在顧熠闌那裡過第一關。今天更應該好好表現。

所以,當麵前兩個人一齊看向他時,他勉強擠出了一個燦爛的笑。這是他對著鏡子練了很多遍的、友善又帶點討好的笑。

顧熠闌默然移開了視線。

和少年澄淨透亮的目光對上,管家一個激靈,下意識想找點事乾,餘光掃到了腳邊剛被放倒的行李箱,急忙彎腰繼續開箱。

行李箱很沉,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打開、放平。

映入眼簾的,是滿滿一大行李箱的教輔資料——《高中物理競賽培優教程》《金牌之路》《中學奧林匹克競賽物理教程》《國際物理奧賽的培訓與選拔》……

管家傻眼,小聲喃喃道:“帶了這麼多書?”

側臥書桌旁就有高大的原木書架,原本給人的感覺是壓迫感十足,但現在卻正好排上了用場,可以用來擺這些繁多的教輔。

顧熠闌見塵埃落定,抬腳就要走。

“去哪裡?”蘇澤歲人沒動,但目光一直跟著他。

“實驗室。”顧熠闌道。

雖然蘇澤歲沒有再說話,但他臉上明晃晃地排著一行字:什麼時候忙完?晚上還回來吃飯嗎?

顧熠闌道:“晚點再回來繼續盯著你。”

蘇澤歲滿意了,乖巧地點點頭。

顧熠闌出了門,管家接著幫蘇澤歲收拾行李。

除了那滿箱的教輔,少年剩下的行李也是一個比一個讓他震驚。

比如,裝了滿滿三個行李箱的毛絨玩具。再比如,一箱各種口味的樂事薯片。

忙活幾個小時,側臥煥然一新——

從暗黑囚禁法律邊緣遊走風,搖身一變,成了kawaii宅係風。連金絲籠裡都被擺上了小毯子,就還……顯得怪可愛的。

管家目瞪口呆,哢哢一頓拍照,發給了自家老板。

【管家:顧先生,已經布置好了[圖片][圖片][圖片]】

【管家:怎麼感覺蘇家這位小少爺,跟傳聞中的大相徑庭,挺奇怪的】

他家老板還是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顧先生:?】

【管家:我之前不在醫院打聽過嗎,彆人都說他不學無術、脾氣也慣得壞,但現在,他居然已經開始認真寫作業了!![圖片]】

管家發出的圖片有些失焦,一看就是趁收拾東西時偷拍的。

但就是這樣模糊的圖像,依舊能看出少年坐在書桌前筆挺的背影。他掛著鎖鏈的左手在一個字一個字指讀著題目,另一隻右手在草稿紙上驗算,身周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邊。

【顧先生:外麵也傳我吃人不吐骨頭。】

管家腦中自動浮現出自家老板癱著臉冷冷嘲諷的模樣,下意識打字反駁:可那不是您故意……

但打字打到一半,他又覺不妥,刪光重新打。

【管家:您說的對】

【顧先生:實驗室有事,晚飯不回去了。】

【管家:好的,我會照顧好蘇小少爺的!】

……

蘇小少爺自己一個人就過得很好。

顧熠闌果然遵守了他的承諾,沒讓他出門一步。

午餐晚餐,還有下午的鮮切水果,都是阿姨送到門口,敲敲門告訴他投喂到了。

他等人走了,再偷摸著去開門。

手機連不上網,爸爸剛錄好線上的網課也就這麼被扼殺在搖籃裡了。

蘇澤歲還記得家裡人的手機號碼,先給哥哥發了條短信報平安——【哥哥,是我。我很好。】

然後就認認真真地寫起題目來,絲毫沒注意到開了勿擾模式的手機正在被蘇銘宇的“???”轟炸。

他有好多題不會。

沒有網課的孩子,隻能自己奔跑。

“砰砰”兩聲,房門被敲響了。

蘇澤歲看了眼時間——19:20。

看電視的時間到了。

“小少爺,我能進來嗎?”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蘇澤歲躲在門後,探出小半個頭,開了房門。

門框上自帶紅外線感應係統,當管家進入房中,房中線上實時人數就會變成“2人”。

“小少爺,該下樓看電視了。”管家拿著手銬鑰匙道。

蘇澤歲對死板苛刻的時間表接受良好,欣然應下,什麼也沒準備地下了樓。

他每次經過偌大的客廳,裡麵都是空無一人。所以他一直以為家裡沒有什麼傭人。直到現在,客廳的大電視前,一排排坐滿了保安保姆……

聽到他下樓的聲音,幾排人齊刷刷地朝他看了過來。

數不清的眼睛倏地直直對著他。

蘇澤歲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不……”蘇澤歲想跑,但腿使不上勁。

他帽子墨鏡口罩一樣都沒戴,於他而言,被人注視的尷尬感覺,不亞於正常人在大街上裸奔。

跟在後麵的管家也懵了。

他看見少年纖細的身體在顫抖,清澈的眼眸裡升起水霧,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紅,好像下一秒就要委屈得哭出聲。

“彆彆彆,不是什麼恐怖片,就是普通社會新聞,彆緊張彆緊張。”管家急忙勸道。

管家嘰裡咕嚕說不到重點,蘇澤歲遲遲不得解脫,雙手捂住臉,再也撐不住地磕跪在地上:“嗚。”

管家嚇一跳,慌忙上去扶他:“顧先生馬上回來了,你要好好遵守時間表,他回來了肯定很高興,第一個表揚你!”

“……嗚。”蘇澤歲被半攙著手臂,還是害怕,顫抖著又要跪下。

“還會獎勵你!”情況危急,管家也顧不上自己再說什麼了,先把人穩住最重要。

“嗚嗚。”

“真的!而且你想看什麼都行,《蠟筆小新》都行!”管家徹底沒了轍,一邊安慰他,一邊堵著他,防止他嚇跑了。

……

於是,顧熠闌踩著夜幕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客廳幾排穿著圍裙的保姆、幾排身形壯碩的保鏢,都目光呆滯、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

像被人抽了魂魄的、沒有感情的木頭,眼裡無光,一動不動。

而前方的熒幕上,正投影著——

《中學奧林匹克競賽物理教程詳解視頻》。

“哎我們這個光學鑷子啊,它呢是乾嘛的,哎對,它能捕獲粒子,除此之外,它還能把激光的能量會部分傳遞給粒子。粒子在受到光學鑷子束縛的同時……”

保姆:目光渙散。

保鏢:眼神木訥。

管家:神情恍惚。

我是誰?我在哪?電視在放什麼鬼畫符、催眠咒?

顧熠闌:“……”

而罪魁禍首正縮在所有座椅的最後麵,環抱著膝蓋,借著微弱的光線,在委屈巴巴地做筆記,還時不時聳聳泛紅的鼻尖。

客廳沒有開燈,淺淡的投影光像是給所有人蒙上了一層半透明的灰布。

朦朧的光霧下,很多人麵容都看不清了。

但奈何少年的皮膚實在過白,稍微一點變化都被襯得格外明顯,比如那發紅的眼眶,以及泛著青紫、顯得有些觸目驚心的膝蓋。

顧熠闌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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