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在蘇澤歲淚眼汪汪的攻勢下,蘇父蘇母雖一臉困惑,但還是無可奈何地妥協了。
另一邊,顧老爺子沙啞地咳了幾聲,手捂胸口,麵露愁容:“爺爺隻希望在駕鶴西去前,能看到你幸幸福福的。”
顧熠闌:“……”
顧父:“問他做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有不從的道理?”
眼見顧熠闌瞥了眼手機時間、似乎又想一言不發地離開,顧老爺子急忙又連咳了好幾聲,聽上去憔悴得快要將肺咳出來。
顧熠闌停下了預起身的動作,將自己一口未飲的熱水“啪”地磕在他麵前,沒有感情地道:“喉嚨癢就多喝水。”
被小輩這麼說,顧老爺子也不惱,笑著喝起了熱水。
反倒是顧父,皺眉看向了顧熠闌:“你嗓子怎麼了?”
顧熠闌捏了捏喉結:“死了。”
顧父:“……”
顧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們也不求你多愛惜,至少不要自殘吧?”
顧熠闌垂著眼睫,沒有說話。
顧父繼續施壓:“你已經23了,你沒有選擇。這婚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必須給我結。”
顧熠闌摩挲著指腹的繭子,默不作聲。
直到聽到最後一句,他才掀起眼皮,聽上去不甚在意地反問道:“給你?”
顧父早已領教過顧熠闌許多次的不留情麵,但久居高位的他還是眉頭皺了起來。
他在家族話語權極高,家裡小輩都以能被他指點三分為榮,哪次見到他不是誠惶誠恐。隻有他這個唯一的兒子,總能把他噎得說不出話……
沉默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火藥味。
顧母及時插話道:“好了,就再聽爸爸媽媽一次。我們又不會害你。”
顧熠闌眯了眯眼,看向了餐桌另一頭的蘇澤歲。
少年被一家人捧在中央,眉眼彎彎,小手啪啪地拍,不知在嘀咕些什麼,淺淡的瞳孔裡是明晃晃的開心。
顧母本以為兒子又要發作,但卻聽見他說:“可以,同居可以。但十天後,如果他不願意,這紙婚約就算永久作廢。”
顧母滿意了,以為這是讓顧熠闌妥協的第一步。
她笑著應下,想要拍拍兒子的肩背,安撫下他不悅的情緒,卻被顧熠闌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顧母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中,笑也頓時僵在了臉上。
兩家人內部已經統一,商量過後,將同居培養感情的時間匆匆定在了兩日後。
到了家後,蘇家幾人仍是不解,但又拗不過小兒子。於是他們派出蘇銘宇去勸勸執迷不悟的弟弟。
“被威脅了就朝哥哥眨眨眼。”蘇銘宇靠在門上,看著已經迫不及待收拾行李的弟弟。
蘇澤歲認真地回頭看他,瞪圓了漂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堅持了好久,才背過身偷偷眨眼。
蘇銘宇被他逗笑了,半晌,又問:“是嫌平靜的生活太過無聊,想要找點刺激?”
此時,蘇澤歲正在跟角落一個破舊的箱子作鬥爭,小箱子和整個房間奢華的氣質格格不入,一看就是有秘密在裡麵,但他破解不了箱子上的密碼鎖。年份、生日、四個八,都不對……
他注意力都放在破解密碼上了,也不知該怎麼表述自己的想法,隻能蘇銘宇說什麼,他就點頭什麼。
“跟哥哥說實話。”蘇銘宇顯然不信。
“他很好。”蘇澤歲放下了小箱子,憋了好久,才憋出來兩句,“物理、很好。”
他想表達的是顧熠闌人善良正直、對他很好,而且還跟他一個專業,會有共同話題,很好。
但蘇銘宇卻理所應當地理解成了顧熠闌物理很好,能夠當自家弟弟的輔導教練。在網課沒錄製好、弟弟社恐的情況下,確實是個很好的免費勞動力。
知道自家弟弟一向死腦筋勸不通,蘇銘宇乾脆給罪魁禍首發了條微信。
【蘇銘宇:你又是怎麼回事?】
【顧熠闌:?】
【蘇銘宇:不是堅定的不婚主義嗎?現在拿我弟弟開刀?】
【顧熠闌:隻是暫時同居罷了。】
【蘇銘宇:我警告你,我就一個弟弟,他才18歲,你要是把他拐跑了,我拿刀殺到你家信不信?】
【顧熠闌:……】
【顧熠闌:十日後,如果他還想試著跟我結婚,我試試跟你姓。】
光是看著信息,蘇銘宇都能想象出對方那涼颼颼嘲諷的語氣,終於稍微放心了一些。
其實他也能理解弟弟。
父母和他都工作繁忙,這幾天他偶爾回家的時候,常看到蘇澤歲縮在角落裡,一個人發呆。那時候,他就莫名覺得那小小的一團很可憐、也很孤單。
就讓顧熠闌先給弟弟當一段時間的免費競賽教練吧。
等到開學了,蘇澤歲和同學打成一片,就會忘了顧熠闌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生活中的邪惡未婚夫了。
蘇銘宇走上前幫弟弟收拾行李。
他這才發現,在角落裡,一群小狗小貓小海報小熊貓玩偶中,眾星捧月了一個畫風格格不入的玩偶。
他彎腰將那個手銬狀的玩偶拎了起來,和那蠢萌的豆豆眼大眼起瞪小眼,瞬間明白了玩偶的來曆。
他“噗嗤”地差點笑噴了:“這什麼?參觀紀念品嗎?”
還在收拾衣服的蘇澤歲聽到聲音,茫然回頭,看到哥哥手裡的東西,衝上去,伸手去搶:“還給、還給我!”
同一時間,管家正跟在顧熠闌身後,在街上轉悠——
顧先生說要為即將到來的客人采購點東西,卻三過大型購物中心而不入,讓他很懵。
顧先生冷漠地拒絕了路邊搭訕他的小男生,臉皮薄的小男生被冷哭了。這顯得非常不近人情,但卻很符合顧先生的脾性。
顧先生又路過一家購物商場,但又沒進去,唉。
……
顧先生終於停了。
顧先生他他他、他徑直進了一家情趣用品店。
管家:???
保守一生的他眼鏡差點從臉上嚇掉下來。但又不得不急忙回神跟上去。
“顧先生,這回的客人是……?”管家沒來過這種地方,總感覺有人在盯著他看,說話都是紅著老臉、壓著聲音的。
他不敢揣測顧熠闌的心思,但卻思緒卻又不受控製地總往某些見不得光的人群上想。
就在這時,他聽見身前的人不鹹不淡地道:“蘇澤歲。”
管家:哦幸好還有名字,叫蘇澤……什麼蘇澤歲??!那不是蘇家那個小少爺嗎?!!
這是一家大型情趣用品商店,品樣豐富,分區專業,服務也很周到,兩人進門不久,就有售貨員跟上來講解。
現在跑反而有種欲掩彌彰之感,管家隻能捂著老臉跟在後麵,被一堆奇形怪狀的產品圍在中央,看著顧熠闌從容不迫地跟售貨員說著話。
管家發自內心地給自家老板豎了豎大拇指。
他看過很多次顧熠闌麵對岌岌可危的事業,仍能穩穩地力挽狂瀾,他都習以為常了。但這回,他是真的佩服地五體投地。
羞恥、尷尬、難堪這些詞語似乎並不存在於顧熠闌的字典裡,他做任何事,都能遊刃有餘。
隻是苦了蘇家那個看起來就很不經……的小少爺了。
管家心裡嘀咕間,顧熠闌聽完了售貨員的話,邁開了長腿,徑直走向了某一分區。
管家急忙跟上,還不忘抬頭看向分區的名字。不看還好,這一看,他差點沒兩眼發黑暈過去。
——艾斯愛慕區。
“我們新進了很多款式,除了純色,還有很多皮膚和花樣可供選擇。”售貨員小姐姐笑道,“有加軟布,防磨損皮膚的;也有最原始的、純鐵質的。帥哥你想要那種?”
“純色就行。”顧熠闌嗓子不舒服,簡短道,“防磨損。”
“那大小尺寸呢?”
看到他們討論的東西,管家終於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手銬腳鐐之類的物什,他之前也在網上十幾塊錢批發過,想來是顧老板不滿意,想要重買。
但下一秒,他的心又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因為……售貨員小妹妹拿起了一款手銬,視線正在手銬和他手腕上來回遊走,像是在比對大小合適與否。
看他做什麼!瘋了嗎他一個老頭子!他和顧大少爺……他們倆……?!!這對嗎大妹子?
管家老臉通紅,憋出一句:“不是我……”
眼見售貨員一愣,旋即又像是恍然大悟,往顧熠闌手腕處比對去了,管家緊急加上了一個“們”!
不是我們!!
他麵紅耳赤,好在顧熠闌淡定地將尺寸最小的那款丟入了購物車,及時替他解了圍。
顧大少爺財大氣粗,也不猶豫,看到差不多的直接丟購物車,一時間,束縛帶、眼罩、項圈、牽引鏈、耳塞……堆滿了推車。
管家生怕再發生剛才那樣的烏龍,溜到一邊,假裝和某人不是一路的。
這家店商品多樣,忽略掉一些形狀無法入眼的東西,有些新奇的產品著實引人好奇。
在等待老板的時間裡,管家被一小瓶藥水吸引了注意。
小玻璃瓶上畫了個大紅唇,寫著:比糖漿管用,比金嗓子高效。一瓶下喉,還你一個能再嚎一夜的好嗓子!
雖然後麵看不太懂,但管家大概知道是治嗓子的藥了。
他剛把小玻璃瓶從貨架上拿下來,打算好好研究,看看燙傷的嗓子好不好治,突然感覺背後一涼。
他猛地回頭,就見顧熠闌正推著一車的東西,站在不遠處,眯著眼睛地看著他,以及他手上的東西。
管家汗顏,急忙把燙手山芋放回貨架,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忙不迭去給顧熠闌推購物車。
……開玩笑,以那幽幽的眼神,估計他再放得遲一秒,今晚回去就得被暗殺。
“先生,請填下住址,我們過兩日會將大件產品運去您家。”前台恭敬道。
顧熠闌行雲流水地刷卡付款,簽地址簽聯係方式。
管家接下幾大包的戰利品時,還忍不住好奇——這個獵奇的情趣店,能賣出什麼大件產品?
這個疑惑直到兩日後才被解開。
那時,蘇家小少爺如期而至,他忙裡忙外推著七個行李箱跟著後麵。
顧熠闌走在最前麵,將手指按在門上的指紋鎖上,輸入了進入人數,一把推開了側臥的門。
一進門,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兩日緊急施工出的窗戶,以及……一個金燦燦的大型籠子,花紋複雜,纏繞鎖鏈,在陽光中閃著耀眼的光,就像天使淪陷,有種聖潔的背德感。
如果之前買的小東西還可以算是情趣的話,這個金絲籠就是純純嚇人了。
短暫的怔愣後,管家第一反應就是堵在門口,防止蘇澤歲驚嚇過度,尖叫著失控跑走。
但少年的膽子比他想象中大很多,居然還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在目不轉睛地看著顧熠闌。
管家猜測他應該腿軟了,因為沒過多久,小少年就捏著手指走上前,坐在了床沿上,不安地晃動著兩條筆直白細的小腿。
但管家卻鬆了口氣。
好歹人還在啊!
要是同居第一天,就讓顧大少爺漂亮的小未婚妻嚇跑了,他恐怕隻能帶著折刀、去顧老爺子麵前跪著剖腹謝罪了!
顧熠闌去擺弄櫃子裡東西了。
於是蘇澤歲終於朝他看過來,然後抬起胳膊,小手一指。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管家鎖定了其中一個行李箱。
“好好,蘇小少爺彆著急哈,我這就來打開看看。來看看我們小少爺的行李箱裡都裝了些什麼好玩的……”管家放柔了聲音,像跟小朋友說話一樣,哄著他,生怕他怕了跑了。
畢竟這麼多年以來,這棟房子首次迎來第二個小主人。
雖然隻有短暫的十天,但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會把親愛的小主人當個寶兒一樣寵著、嗬護著,讓他感受到家一樣的溫暖。
就在管家樂嗬嗬彎腰開行李箱的時候,突然傳來“哢哢”兩道鐵器碰擊聲音。
他下意識抬頭,循聲望去,就見這棟房子真正的主人正垂著黑眸,單手拎著森寒的鎖鏈。
而鎖鏈兩頭的手銬,一頭銬死在床頭柱上,一頭銬在他們親愛的小主人手腕上。
管家:?
這樣就算了,某人偏偏還要火上澆油:“睡籠子裡,還是被銬著睡在床上。選一個吧。”
管家:???
……看來還是得剖腹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