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曾經想過,這一路走來,必定不可能輕鬆。因為他們終究隻有一條路可走。哪怕那位大殿下腦子再不好使,也懂得路上設伏的道理。就算他不懂,支撐他的黨派族群,也必然會幫他去做這件事。帝位之爭,背後裹挾著是無數族群的利益。隻是陳安還是沒想到,他們拉出來的陣仗,能如此壯觀。放眼望去,四周全是黑壓壓一片,無數的惡意在暗處翻湧,如同潮水般向他席卷而來。避無可避,退無可退。陳安持劍佇立,神情淡然。假若一早就做好了身死的準備,自然在再大的風雨麵前,也能做到平靜如常。隻是……想到上一世因為自己的矯情而鬨出的那些事,陳安心中還是稍微有點愧疚。所以這一世,就讓他好好完成一次任務吧。懷中,女孩視線被男人的胸襟遮擋,看不到那些黑暗中緩步逼來的人影。她隻是察覺到陳安的腳步停下,便縮了縮身子,小聲道:“相父……您是要回去救青姐姐嗎?”龍璃問著,語氣有絲絲急切。如果理性來說,他們這會兒回去無異於羊入虎口,還等於白白葬送了先前的所有努力。可無論是人是妖是鬼,隻要開了靈智,都不可避免是感性的,而不是隻知道分析利弊的機器。所以要是相父願意回頭,龍璃絕不會有任何意見。“你的青姐姐有沒有事我不知道……”陳安聞言,笑了笑,他低下頭,“反正我們肯定是攤上事了。”龍璃一怔,那雙琥珀豎瞳跟著眨了眨,接著,她想要探出腦袋去看。可男人製止了她的動作。他微微俯身,將她又塞進懷裡。“小璃,要抓穩。”這是龍璃聽見的最後一句話。下一瞬,有清冽的劍光照亮了夜空。那劍光如水,向四周的黑暗蔓延開來,一層層的遞進之下,是好幾聲淒厲的慘叫和悶哼。龍璃聽得一時愣住,她手中下意識的用力,如同剛剛男人叮囑那樣,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襟。從祖地一路逃亡至今,這位老龍王親口認下的‘國師’大人,還從未真正表現出過他的實力。唯一稱得上露一手的,可能就是在逃亡過程中的冷靜調度。無論麵對再如何絕望的困境和追兵圍剿,他總能淡然且果斷的下令,帶著一眾殘兵和禁衛來回周遊。那樣的氣度,切實影響著每一個人的士氣。仿佛隻要有他在,就永遠不會出現無意義的傷亡。也是在這個過程中,那一聲聲喊著的‘國師大人’才變得格外真誠起來。即使他始終沒有真正出過手,可還是贏得了所有人的尊敬。而在今天,他的周邊再無可用之人。印象中那個‘孱弱’的人類國師,隻好開始親自拔劍。所以,他能行嗎?龍璃咬著唇,埋下頭不敢去看。身為一頭幼龍,還未飲祖龍之血開啟神通,除了肉身相較常人稍微結實一點,她並無太多的戰鬥能力,便很識趣的沒有跳出來給男人添亂。…………彼時,赤熊族封地。那嘹亮的高鳴,漸漸變成了怒聲嘶吼。“你可知道你現在是在做什麼?!”“伱這是在謀逆!”顏青的質問,被一記勢大力沉的揮掌打斷。她身軀雖然龐大,但卻極為靈巧,此刻向旁閃躲,不去跟對方正麵硬憾,好在是十分驚險的避開。然而一次次的閃避,終有失手,隻要失誤一次,那來自熊霸天的凶猛拍擊,就能讓她身受重傷,再起不能。現在這樣的玩法,無疑是拚上了自己的性命。麵對顏青的怒斥,熊霸天臉上閃過幾分譏誚。“謀逆?嗬嗬,我萬妖國千萬年基業,豈能被一人類擺弄?先王糊塗,遭受蒙騙才立下如此布告,可我們還有大殿下!”“我既奉大殿下之命,又豈有謀逆一說?”他說完,想到什麼,繼續嘲諷,“你是不是以為隻要拖住了我,那人類便能帶著小殿下輕鬆脫逃?”“殊不知,我二弟早已追出城去,隻等他們被纏住腳步,便要取了那人類狗頭!”熊霸天說著,眼中閃過自信,震聲道:“我那二弟生性勇猛,天下無可匹敵,就那位國師大人走路都打顫的弱小**,隻怕還禁不起我二弟一擊!”意圖被識破,顏青神色不變。不過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顏青還是擔憂的看了眼遠方。她之所以那麼想拉著國師大人切磋,便是想心裡有個底……所以,那個一向愛望著夜空發呆的男人,他能行嗎?…………片片雪亮的劍光,將整個夜幕都映照得透亮。和上一世的那個少女相比,陳安的劍,是純正的太玄宗路數。各種華麗的劍法在他手裡信手拈來,那身形穿梭在這無邊的黑暗中,有若真正的遊龍。荒野上劍光四起,仿若一道道傾泄的月華,顯出男人那張依舊平靜的麵龐。龍璃靜靜看著,甚至於因為太過專注,而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不斷在荒原中響起。那在夜幕下變得暗沉的鮮血也隨之流淌,像是一條條涓涓的小溪,悄然漫過陳安的足履。顏青的努力,並非沒有作用。現在出現的追兵,都隻是預先埋伏好的後手,但沒有什麼恐怖大妖,而是以數量取勝,試圖將陳安直接堆死在這片荒原。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男人始終平靜揮劍,且步伐未停,仍在向著既定的方向前行。龍璃靠在相父的胸前,能聽見那強有力而跳動的心臟。明明四周危機起伏,可她卻意外覺得安心。直到再一次的鮮血飛濺,那雙琥珀豎瞳才猛然間瞪大。因為這一次噴灑的血跡,不再是來自那些喊殺的妖兵妖將。人力有窮時,更何況他還需要時刻照顧著懷裡的女孩不受攻擊襲擾。利爪刮過男人肩頭,帶起陣陣振奮人心的嘶鳴。肩頭的血肉,已然模糊,深可見骨。唯有他平靜低頭,和女孩對視。“閉眼,彆看。”他輕聲叮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