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的夜,總是這般寒冷。特彆是一過三更,吹來的風好似刀子一般,打在人臉上生疼。少年雖然是跪著,但背影倒是挺的筆直。薑秋池撐傘立在一旁,想了想,彎下腰掬起一捧雪,捧在手中。靈力催化下,冰雪很快消融,化為一泓清水。她來到少年麵前,蹲下身子,開始仔細為他清洗著眉眼上凝結出的冰霜,以及那些殘存的細小汙漬。陳安看著她,嘴唇動了動,似是想出聲阻止,不過最後還是沒有開口,任由她擺弄去了。少女清洗時,神情很是認真,少見的沒有促狹和捉弄。她纖柔的指尖沾上少許清水,然後再在他臉上來回撫摸。她的動作輕柔,不急不緩,畢竟想來離天亮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足夠她慢慢磨蹭。清水冒著絲絲熱氣,點灑在陳安臉上,讓他覺得有些久違的溫熱。被凍得僵硬麻木的軀乾,也因為這分熱氣,稍許活絡。他看著麵前蹲下的少女,忽然出聲道:“你這樣,就不夠淒慘了。”“不夠淒慘,又怎樣能讓他感動,然後出來見我呢。”薑秋池挑了挑眉,神情有些不悅。“都說了,他那老東西,心境早就不是一般人能撼動得了的,你這樣除了折磨自己,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陳安靜靜聽著,沒有出聲打斷。他直到薑秋池說完,才笑了笑。“總是要試試的。”他說。薑秋池一怔,雖然知道他不可能因為自己三言兩語就放棄掙紮,但此刻聽了,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少女乾脆瞪了他一眼,叉著腰,語氣有幾分羞惱。“那你就怪我吧,都怪我算了!”她嬌橫的模樣一出,眉眼間那股子媚意便再藏不住。不多不少,恰到好處,也不會讓人覺得厭煩。陳安看了她一會兒,搖搖頭,不再說話了。少女領會到他的意思,神情一陣變幻,終是咬了咬牙,一跺腳,就這麼轉身走了。紅裙隨風擺動,很快消弭於風雪之間,也不知是去了何處。陳安靜靜目送著她的背影,直到世界重新歸為一片雪白,才緩緩收回目光。少年的神情始終平靜,未曾有過太大波動。似乎就和他鐵了心不見的師尊一樣,他也鐵了心要跪死在洞府門前。總是要試試的。他再一次想到。…………薑秋池沒有走太遠。她當然也不可能真的因為這點小事,就要和陳安賭氣。或者說,見到少年如此執著,她心中反倒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慶幸。慶幸自己沒有選錯人。她的大天地陰陽交歡心法,不負所托。薑秋池想到這,眼中閃過一抹決斷。她在隱入風雪後,很快又轉了個彎,繞開雪中跪著的少年,來到了山壁的另一側。這裡的牆壁,呈現出近乎九十度的垂直,岩壁上光禿禿的,沒有任何植物。薑秋池來到此處後,眼眸一凝,找準某個位置,祭出自己的本命紅綾,狠狠地抽打了上去。咚!紅綾和山壁相接,瞬間濺起無數飛石。好在那發出的巨大聲響,剛好被漫天的飛雪掩埋,傳不開多遠,不用怕驚擾到其他人。薑秋池一邊抽,一邊向洞府傳去神念。那神念夾雜著無比凶狠的威脅意味。“老東西,再不出來,老娘就把伱這破地方全砸了!”咚!咚!又是接連兩聲猛烈的撞擊,直把整座山腰都抽的哐哐作響,無數碎石抖落山澗。想來此刻的洞府之中,也肯定是一陣地震了般的地動山搖。終於,見少女勢頭不對,又要繼續凝聚術法,洞府中才匆忙傳來一道略顯無奈的答複。“行了行了,你彆砸了,我這小地方可經不起你這麼折騰……”令人震驚的是,麵對少女這般挑釁,道玄真人不僅沒有出手懲戒,竟然還破天荒的選擇了妥協。很快,後側的山體洞開,隻見剛剛被薑秋池猛砸的位置,顯出一道出塵人影。他長須飄揚,素衫飄飄,身負一柄長劍,正是一直避而不見的道玄真人。他緊皺著眉,看向淩空的紅裙少女,似是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無奈的先歎了口氣。“此事本與你無關,你又是何苦來哉?”道玄真人轉口說道。薑秋池見到人露麵,便也收起了紅綾。她隨即聽見男人的話,神色一頓,不過很快又恢複到麵無表情,隻是發問道:“我問你,你為什麼不肯見他?”少女的話,讓道玄真人有些沉默。他如實答道:“見不了。”“為什麼見不了?”薑秋池不給他逃避的機會,挑了挑眉,繼續追問。道玄真人歎口氣,轉過身子。他眼神看向少年跪著的方位,皺眉道:“因為他想要做的事,我幫不了。”道玄真人的話,令薑秋池有些不解。她問道:“你身為一宗之主,修為更是超絕,那慕三娘到底犯了什麼錯,讓你能這麼為難?”道玄真人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神情嚴肅起來。他震聲道:“正因為我是一宗之主,才不能因私廢公,罔顧宗門律令!”沒想紅裙少女當即破口大罵。“放你娘的狗屁!”她盯著道玄真人,語出驚人。“當初你騙我娘親時,又可曾想過什麼宗門律令?!”道玄真人似是被她的話一噎,神色也因為提及到那段往事,而變得有些難堪。但偏偏他又不可能衝著自己親生女兒動手,便隻好硬生生憋著,半天才憋出個你字。“你!”想他堂堂一渡劫真君,竟也有這麼狼狽的一天。可薑秋池才不管他那麼多,隻是繼續冷聲道:“你什麼你?”“反正你今天,必須去見他!”她如此宣判。道玄真人看著她氣衝衝的樣子,不知是想到什麼,沉默良久後,才又緩緩開口。“其實你應該清楚,隻有讓他和慕三娘分開,他的心裡才能有屬於你的位置。”男人的話,顯得有些突兀。少女卻是聽得一怔,她低了低眼眸,聲音莫名小了許多。她撇開腦袋,說道:“我的事,不需要你在這瞎操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