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回到水榭。
李孝逸陰著棱子眼在徐善本五人身上一一滑過,然後長時間停留在徐善本身上。
末了,他鼻子冷冷一哼,“你踏馬乾得好事!”
“我……”徐善本跼蹐地扭了一下身子,“何……何事?”
“當初我再三叮囑,不許將你我的姻親關係寫入人事卷宗,現在好了,馮靖這個混蛋盯上我了。”
剛進工部那會兒,徐善本在填寫檔案材料時,根本就沒管妹夫的一再叮嚀,而是悄悄將他與李孝逸的關係填入了姻親一欄。
當時他無非想摳著腚眼上房——自己抬自己,不料卻摳成了要命的痔瘡,死了個李煥章竟然都沒捂住這一屁股的屎花子。
想想,他又強詞奪理到,“不可能,李煥章已然死了,馮靖這是在敲山震虎。”
聽到這話,李孝逸恨不得一腳踢死這個沒腦子的夯貨!
他冷冷反問道:“河陽那七個公差也都死了,馮靖卻明明白白說出來是你乾的,這踏馬也是敲山震虎?”
“這個……?”
“全踏馬廢物,這點破事都乾不利索!”
李孝逸越說越氣,惡狠狠一掃李麒四人,“你們趕緊收拾東西準備滾蛋,今晚城門關閉前迅速離京返回膚施。”
李麒四人急忙起身,“諾!”
李孝逸瞪一眼徐善本,“還愣著作甚,你也跟他們一起滾!”
“我……?”
“你先去膚施躲一陣子,等我和兵部疏通好關係後,你直接從膚施去安西!”
“諾!”
五人轉身要走,李孝逸頷了頷首,意味深長對李麒一使眼色,“路上好生照顧我這個舅子哥。”
李麒頓時神領,“諾!”
無意之間,徐善本剛好偷覷到這意味深長一幕,他不禁頭皮一麻。
……
長安,北門。
一更三點,戌時五刻。
守城的南衙羽林吱呀呀關上了厚重的內城門,隻等暮鼓響起,便落閂閉城。
等待之中,急促的馬蹄突然在從北街方向傳來。
旋,一行五騎快速向內城門這邊疾馳而來,為首的李麒高舉令牌大聲疾呼道:“奉兵部將令,我等有緊急軍務出城!”
正在關門的兩個羽林一對眼神兒,慢慢又打開了內城門。
李麒等人馬不減速風也似疾馳而出。
咚咚咚……暮鼓緩緩響起。
吱呀呀……內城門再次關上。
剛衝進甕城中央,李麒突然發現,外城門早已下了千兩(鎖)。
李麒一勒馬韁急忙回頭。
幾乎就在他回頭的同時,內城門咣一聲也落了千兩。
空曠高闊的甕城中,區區五騎被圈其中,黑暗的重壓下,五騎如螞蟻似格外渺小,李麒頭皮一麻頓覺大事不好!
他揮動令牌急速叫道:“我有緊急軍務在身,速速打開外城門。”
話音剛落,就見城頭上無數火把謔地亮起,一聲冷笑破空傳來,“是嗎?本太傅剛從紫宸殿過來,有何緊急軍情老子為何不曉?”
李麒等人抬頭望去。
四周城頭上,無數南衙羽林正張弓搭箭虎視眈眈瞄向他們,中間一個白袍將軍昂然聳立在城頭上。
熊熊火把映襯下,白袍將軍器宇軒昂英風四流。
“馮靖……!”徐善本驚叫一聲跌落馬下。
馮靖哈哈一笑,“你就是鵝頭公子徐善本,其餘四人也都在欽差官艦上見過。”
李麒等人頓時垂頭喪氣。
馮靖劍指四人厲聲喝道:“本太傅料定你們今晚要逃,已在此等候多時了!爾等已是甕中之鱉,還不下馬受縛?”
李麒四人還在猶豫觀望。
嗖——
馮靖大鳥一樣從城頭上淩空掠下,閃電似撲向了李虎。
一道白光疾速射來。
李麒四人還未及拔刀,隻見空中劍光一閃哢嚓一聲,李虎從肩到臀被斜劈成兩爿,淩厲劍鋒帶著強勁餘勢哢嚓切斷了戰馬脊椎,戰馬慘叫一聲轟然倒地。
落地的一瞬,馮靖腳尖輕輕一點滑落一旁,麵帶譏笑昂然而立,手中的龍泉不知何時已然歸鞘。
掠下城頭、手起劍落、龍泉歸鞘……馮靖一係列動作兔起鶻落行雲流水,李麒等人全都傻了眼。
馮靖氣定神閒駢指一指,“我數三下,萬箭齊發,此乃爾等最後生機,一……二……”
“三”字尚未出口,李獅、李豹便滾落馬下束手待縛。
李麒一見頓時氣餒,垂頭喪氣跟著滾鞍下馬,咚地站在了地上。
馮靖一揮手,無數的羽林衝進了甕城。
……
大理寺燈火輝煌,案件審理連夜展開。
徐善本和李麒幾人垂頭喪氣跪在堂下。
馮靖對大理寺卿劉晨一抱拳,“有僭了劉兄。”
劉晨含笑示意,“此乃天後欽定的大案,理應太傅主審,請!”
馮靖人狠話不多,一把抓起四根火簽扔下案去,“好生打二十板子!”
“諾!”
衙役們如狼似虎答應一聲,按住徐善本四人就是一頓狂扁。
劉晨見狀大吃了一驚,啥都沒問呢就先開打,而且還是“好生打”,這在大理寺審案史上絕對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馮靖對劉晨笑笑,“這些貨自知罪大惡極,肯定會咬牙死挺,所以先來個竹筍炒臘肉,給狗r們開開胃。”
艸、竹筍炒臘肉!劉晨噴的笑起,“馮兄太幽默了!”
沉重的擊打聲中,徐善本等人頓時皮開肉綻骨斷筋折,待板子聲落下時,四人已全部昏死過去沒了聲氣。
衙役們提來涼水兜頭澆下,四人慢悠悠醒轉過來,趴在地上呲牙咧嘴上氣不接下氣。
馮靖一揮手,“徐善本留在堂上,其餘三人拖出門外泡鹽水澡。”
“諾!”
衙役們猛撲上來,拖死狗似將李麒幾個拖了出去。
堂外火把熊熊,四隻碩大的浴桶正冒著騰騰熱氣,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鹽氣味。
衙役們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李麒等人歘地塞進了熱滾滾的鹽水中,然後迅速蓋上厚重的桶蓋合力壓住。
媽呀——
哇呀——
啊呀——
驚天動地的慘叫此起彼伏,李麒等人在桶內拚命翻滾。
當皮開肉綻遇到熱騰騰的鹽水,那滋味不啻淩遲割肉。
聽到門外的激烈慘叫,徐善本頓時屎尿俱下拚命磕頭。
由於雙腿已被打斷,他已經跪不住了,隻能匍匐在地上沒命磕頭。
馮靖咬牙獰笑,“徐善本,你所犯罪行本太傅一清二楚,人證物證俱在!隻要你如實招來,我不殺你。否則的話,本太傅會讓你生不如死隻恨爹娘生你到人間!”
此話和“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有點異曲同工,等於明示徐善本:隻要如實交代就死不了,至少能少受酷刑或不受酷刑,否則將死不旋踵,你丫自己掂量著看!
想到被一劍劈成兩半的李虎,徐善本哆嗦地更加厲害。
再想到李孝逸給李麒使的那個陰惻惻的眼色,徐善本頓時惡從膽邊生,心裡暗暗罵道:李孝逸你個王八蓋子,還想殺老子滅口?你不仁也就休怪老子不義了!”
於是徐善本便竹筒倒豆子,嘁哩喀喳原原本本把整個案情交代了一遍。
總之一句話,所有的罪惡都是李孝逸幕後逼迫和操縱的!
徐善本剛一說完,馮靖忽然出其不意追問了一句,“據京兆府衙捕快偵悉,李煥章的妻兒也被你們騙至半途滅了口,為何要這麼乾?”
徐善本猶豫了一下,然後吞吞吐吐道:“李煥章的小舅子是河陽縣衙衙役,在野狐崗被我們一起埋了,為了斬草除根不留後患,所以連其妻兒也一起……”
“其小舅子和你們是否一夥?”
“是。”
聽完案情始末,馮靖極為震怒,李孝逸簡直太毒了!李煥章助紂為虐,卻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而李孝逸對自己下毒,無非是報複自己在軍中給其造成的那點難堪罷了,如此而已。
典型的蛇蠍心腸!
馮靖咬牙心道:法不誅心,但看對誰,對李孝逸這種小人就必須誅心,否則這逼今後還會沒完沒了。
是該給李孝逸下一劑爛藥的時候了,非把狗r的屎橛子給捋出來不可!
待徐善本在罪狀上簽了字畫了押,馮靖對文案書吏一點頭:“下麵的審訊另案記錄。”
“諾!”書吏答應一聲,急忙拿出一本新的案卷記錄簿。
馮靖輕輕叩著桌子,“徐善本,李孝逸書房裡有一幅畫,叫‘江山明月圖’是吧?”
徐善本惴惴道:“回大人,是。”
“作為李孝逸的舅子哥,你肯定見過此畫嘍?”
“見過。”
“畫的是什麼?”
“月亮上蹲著一隻兔子,俯視著萬裡河山。”
馮靖點點頭,“什麼意思?”
“小的不知?”
“李孝逸的‘逸’字怎麼寫?”
“一個‘兔’字坐一個‘小車’。”
馮靖陰險一笑,“根據圖中之意,顯然是李孝逸這個兔子坐在了月亮上,還俯視著萬裡江山。”
徐善本頓時語塞,“這個……”
馮靖話鋒一轉:“天後尊諱中的‘曌’字怎麼解?”
“明月當空,普照萬裡江山……”
剛說到這裡,徐善本不禁打了個寒噤:馮靖用心極為險惡,李孝逸若攤上褻瀆天後這個罪名,基本就要夷九族了。
馮靖微微一笑,耐心誘導道:“天後是明月,李孝逸這個兔子卻要坐在月亮之上。你說,他是不是想淩駕於天後之上、是不是褻瀆了天後名諱?”
“不不不,天地良心……”
此事與妹妹性命攸關!徐善本一改剛才的痛快勁兒,瘋也似紮煞起雙手替李孝逸辯護起來,“李孝逸就是再喪心病狂也不敢褻瀆天後名諱,更不敢淩駕於天後……”
驚堂木啪一聲脆響。
馮靖咬牙冷哼道:“徐善本,剛請你吃了竹筍炒臘肉,看來你還沒有儘興。來啊、拉出去吃鹽水鴨!”
吃鹽水鴨就是步李麒幾個的後塵洗鹽水澡,而李麒等人此時都已經不叫喚了,顯然都已昏死過去了。
徐善本頓時魂飛魄散拚命鬼嚎起來,“大人饒命啊———”
徐善本很清楚,以李孝逸的身份地位,殺個人放個火什麼的,絕不會罪及家眷,活動活動甚至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一旦攤上褻瀆天後的罪名,那就不啻於舉兵謀反了!
為了自己的妹妹,在這個問題上他還想挺上一挺。
馮靖冷冷道:“我說過不殺你,但我會請你吃鹽水鴨、紅燒豬蹄、糖醋排骨、清燉肘子、鐵板煎肉等一係列大菜,直到把你活活撐死!”
徐善本眨巴著眼睛,滿臉的迷惑不解。
馮靖嗬嗬笑道:“不明白什麼是紅燒豬蹄吧?就是給你穿上鐵鞋,然後慢慢把鐵鞋燒紅了,屆時你的腳板便開始冒煙、淌油、碳化,總之很類似於紂王的銅烙………”
他話未講完,徐善本便嗷嘮一聲鬼叫,一頭暈死過去。
“做壞人是有代價的!”馮靖厭惡的一揮手,“拉出去,請gr的吃鹽水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