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仔細瞧了瞧眼前這座灰撲撲的縣衙,這明顯就是沒有修繕過,是縣衙自然破敗後的樣子。
再看看這縣衙三堂,統共也就五間房。
其中還包括一間會客廳與灶房,剩下的三個房間看上去也都比較窄小樸素,一看就不是官老爺們喜歡的。
也難怪那些縣令都喜歡搬出去住。
鳳曦這般想著,心裡對這位宋縣令的印象也又好了幾分。
事實上他們在來明州之前,就已經仔細了解過這位縣令了。
先帝時期的進士出生,寒門子弟,年紀雖比李次輔小些,卻也是個在官場浮沉多年的老人兒了。
之所以為官多年歸來仍是個七品小官,大概是因為他為人太過剛直,又或是真的運氣不好,遇到的上司大都是貪官,又或是喜歡阿諛奉承之人吧……
這點親自查看卷宗後的李次輔深有感觸。
同樣是先帝時期的進士,李次輔承認身為榜眼的自己的確比這宋以春考得好,可他能坐上如今這個位置,也真的有一定的運氣成分。
他遇到了不少伯樂,其中盛德帝與眼前的昭明公主明顯是他最大的伯樂。
而這宋以春嘛……
李次輔正想著,便見縣衙二堂有一身著官袍,身材乾瘦的老者快步而來,身旁還跟著兩名他們方才在街上見過的兩名衙役。
此刻的柳蓉已隨那劉伯入最邊上那間屋子瞧人去了,而鳳曦三人由於並非柳蓉真正的親戚,所以選擇了留在院內,給兄妹二人一點空間。
這不,那屋裡的哭聲一聽就是抱著頭的。
倒是本該去屋裡看看的官袍老者,竟在目光掃向李次輔時頓了頓。
這邊的李次輔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竟已遣退了身後兩名衙役,快步走到李次輔跟前,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李,李大人……”
聞言的李次輔心中一頓,麵上卻不動聲色的向老者拱了拱手道:
“老翁蕭民,乃是隨孫兒與孫媳來此,不止縣令大人口中的李大人是……”
誰知他這手還未拱起,便被老者一把截住道:
“在下清泉縣令宋以春,敢問老翁可是先帝二十六年的榜眼,當今內閣次輔李民生李大人?”
李次輔啞然,他是真沒想到這才一個罩麵,他居然就被這位宋縣令給認出來了。
他承認他們這行人為了後麵的計劃,並未過多偽裝自己,而他這樣一個糟老頭子更是除了衣著全無偽裝。
因為在他看來即便他已是朝中大員,地方上的官員裡估計也沒幾個認得他的。
而且就他這麼一副農家翁的打扮,官員們又怎麼會仔細打量呢?
就算覺得有些麵熟,恐怕也隻會覺得是與某位故人長相相似而已。
誰知到了這位宋大人麵前竟……
見李次輔一直沒說話,一旁的鳳曦倒是難得慷慨的幫腔道:
“若是我幫他說他不是,你信麼?”
李次輔:“……”
宋以春:“……”
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李次輔,宋以春這老頭子明顯不相信鳳曦的鬼話。
輕輕的歎了口氣,眼下李次輔也知對方恐怕並非要向他求證,而是在瞧見他時便已經確認了他的身份。
既然如此,他再藏著掖著就顯得不那麼磊落了。
“罷了,既然你已認出了老朽的身份,老朽便認了吧。”
聞言的宋以春立刻有些激動的向李次輔拱手行禮,聲音都有些發顫道:
“下官宋以春見過次輔大人,不知大人為何突然出現在我清泉縣境內,是不是朝廷終於知道我明州之困了……”
宋以春身材不高,甚至因過度操勞而有些乾瘦,連帶著臉頰兩側都隱隱內凹。
好在其麵相中正,因而人看起來依舊矍鑠,讓人生不起一絲惡感。
此時此刻他明顯有無數疑問想要詢問李次輔,一開口便是一連串的問句。
然而此刻明顯不是什麼談話的好時候,所以還不等宋以春將話問完,李次輔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以春清正忠直不假,可他也不是什麼傻子。
因而他很快就從看見希望的情緒中掙脫出來,將所有疑問壓回了心底。
他剛剛就是太急了,因為這些年他送入朝廷的消息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上官直接駁回,他太需要一個拯救明州百姓的機會了。
見宋以春不再激動,一旁屋裡的哭聲也漸漸平息下來,李次輔這才做主道:
“走吧,去那屋裡瞧瞧,夜還長,咱們有什麼且等坐下慢慢說。”
“蕭老說的是。”
有了李次輔這句準話,宋以春也很快轉換了稱呼。
李次輔方才既然在他麵前自稱蕭民,就說明對方並不想暴露身份,至少不是現在暴露。
所以他想了想,最後挑了“蕭老”這個合適的稱呼。
同時從屋裡出來的劉伯也瞧見了自家老爺,趕忙迎上來道:
“老爺,蓉姐兒回來了,她沒事,還說不會再上府城尋死了。對了,她,她還說她有法子救尹哥兒的命,尹哥兒很快就會沒事的。”
若是之前劉伯跟他說柳蓉有辦法救他那學生柳尹,他肯定覺得柳蓉是被人給騙了,要不就是在故意寬他們的心。
可現在他見到了李次輔,這話便可信上大半兒了。
“好,好啊……”
宋以春點點頭,他並未刻意等候李次輔三人,而是似平時一般率先進了屋子,就似他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而鳳曦三人跟著他踏入屋子才發現,這屋子裡居然不止有兩個人。
那個淚流滿麵的女子是柳蓉,柳蓉麵前床榻上躺著的,麵容明顯與柳蓉有幾分相似的青年肯定是柳尹。
那麼問題來了……
為何這個屋子裡還有一張床,床上也躺著一個青年,而且看上去也要死不活,跟一旁的柳尹大差不差的樣子?
怎麼說呢?
這位那眼淚流的,好像也不比一旁的柳尹少啊……
於是本著不搞事的瘋子不是好瘋子的原則,鳳曦當時便對正在擦眼淚的柳蓉道:
“如果他倆同時掉進河裡,柳蓉你先救誰啊?”
柳蓉:“?”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