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納早已不是那個窮酸又懵懂的少年,他的頭銜上掛著“部長”兩個字。
他在勒克瑙有自己的公寓,那是羅恩送他的。
作為邦政府的主要官員,在勒克瑙怎麼能沒有自己的宅邸呢。
他甚至雇傭了一個仆人兼助手,同樣來自他們哈爾維種姓。
這是印度政客的基本操作,心腹大多來自同種姓或者家族內部人士。
穆納在勒克瑙也有自己的辦公室,當初第一次坐到富家美的書桌後時,他甚至不敢用手觸碰那乾淨的能照見人影的桌麵。
他的日常工作其實沒什麼事可做,落後地區發展部長接待的全是下麵農村來的基層官員。
他們來找穆納隻為一件事,要錢!
村裡的路要修啦、農田的灌溉渠需要拓寬啦、沒錢買種子啦
各種各樣和他有關係、沒關係的事,通通找上門。
穆納剛開始還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麼處理。
後來還是羅恩的二伯阿迪亞提點,穆納才知道,很多事根本不是他負責。
他這個落後地區發展部長,是專門為經濟欠發達地區製定專項發展計劃,以及分配特殊撥款。
聽起來似乎權力很大,有資格決定錢的去向。
但錢從哪兒來?當然是邦政府撥付。
可是瑪雅瓦蒂自己都覺得錢不夠花,哪有財政撥款給他。
沒有撥款,就沒法製定專項發展計劃。
於是他這個落後地區發展部長就成了擺設,不僅沒錢,還沒人可用。
上任一個多月,穆納什麼事都沒辦成。
好在因為有羅恩疏通關係,米爾紮布爾即將有一座醫院落地。
這也算是穆納的政績,他畢竟是這裡的選區主稀。
反正沒其他事可做,穆納最近索性常駐米爾紮布爾,全力推進醫院的建設流程。
正好羅恩現在要去新德裡,順便把他帶上,去見見聯邦級的官員。
如果能從新德裡要來撥款,那再好不過,穆納可以自己嘗試為普凡查安排發展項目。
他很興奮,執意要為羅恩親自開車。
兩天後,穆納開著那輛凱迪拉克suv,載著一行人前往德裡。
找路很容易,他隻需跟著大巴走就行了。
公路上到處都是從汙穢之地開往德裡的大巴和吉普車,每輛車裡都塞滿了乘客,車門上還掛著幾個,就連車頂上也趴了幾個。
他們全都在離開汙穢之地,去德裡。
這種景象就像全世界的人都在遷徙一樣。
每次超過一輛大巴時,穆納都咧著嘴笑,他真想搖下車窗,向他們大喊一聲:“我在開車去德裡!豪華空調車!”
他想那些人肯定從他的眼神裡讀懂了他的意思。
不過每當他得意忘形的時候,邊上的阿尼爾就會拍拍他的肩膀。
穆納雖然成了部長,但在阿尼爾麵前依舊不敢炸刺。
他很輕易的就能感應到阿尼爾要說什麼,他也說不出其中的原因,但那是一種感覺,就像狗群之間的默契。
他停下車,阿尼爾向右邊移,穆納向左邊移,他們換了座位。
“穆納,你該配一輛車,再請個司機。”坐在後排的羅恩道。
“先生,那輛馬魯蒂鈴木就很好。”他開心的擺擺頭。
他不在乎開什麼車,隻要是私人轎車就行,他還處於新手的興奮期。
“你現在的身份不一樣了,在印度不能落了自己的臉麵。”
“是,先生。”穆納小聲答應。
他很為難,以他的收入,根本買不起車。
要不是羅恩送他的那輛馬魯蒂鈴木,他說不定是勒克瑙最寒酸的部長。
“你喜歡大使嗎?”
“什麼,先生?”
“我會讓瑪雅瓦蒂給你配一輛大使牌汽車,司機你自己找。”
“先生”穆納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穆納你要記住,你現在是北方邦的部長。你有權力讓彆人聽命於你,你得讓他們尊敬你、害怕你、再不敢小瞧你。”
“是,先生”
“看到瑪雅瓦蒂了嗎?她隻是個賤民,當你能做到那種程度時,才能幫我更多。”
“我明白了,先生。”穆納暗暗把這句話記在心底。
是啊,他還沒適應身份的轉變。他已經是名政客,那就得拿出做政客的樣子。
抵達新德裡時,已經是下午。穆納顧不及欣賞大都市的繁華,他心疼的揭開凱迪拉克的引擎蓋,努力散熱。
哎,果然不愧是豪車啊,那花花綠綠的電線從發動機的一個部分連到另一個部分,一個安有黃色螺帽的黑箱子躺在中間。
各種神秘的管子不停地噴出蒸汽,到處都是油汙,這一切是多麼的神秘,多麼的奇妙啊!
羅恩在新德裡有住處,他買了一套彆墅,位於防衛區,儘管不怎麼住。
誰讓這裡是印度的首都呢,哪怕你再不喜歡,也要試著融入這裡,絕不能把自己孤立在政治中心之外。
不僅是他,蘇爾家也在這裡置辦了一套公寓。
現在常駐新德裡的是二伯阿迪亞的大兒子維傑,羅恩的堂哥。
他得知羅恩要過來,早早就等在了彆墅那邊。
“羅恩,聽說新一任首席部長很不好搞定?”
“比亞達夫有過之而不及,貪婪、蠻橫。”
“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和那個賤民打交道,聽說她還想從我們的水泥廠拿分成?”
“沒辦法,維傑,這是政治問題,在北方邦你沒得選。”
“我感覺那女人靠不住,她第一次當首席部長,必定什麼生意都想插兩手。”
“不用擔心,我們有牽製她的力量,她不敢亂來。”
“說的是,這裡是印度,能操作的空間更大。尤其是新德裡,結識這裡的高官,就不用怕那個賤民。”
“說到新德裡,來,給你介紹個人,穆納!”羅恩招手。
“先生。”他走上前。
“這是穆納,我們成立的進步黨的黨魁。這次帶他來長長見識,維傑你要多幫他結識新德裡的官員。”
“噢,我聽說了。進步黨是嗎?很好。彆怕,我們以後是家人,你就是蘇爾家的一員。”維傑變得熱情。
他當然知道穆納的底細,以前隻不過是羅恩的奴仆罷了。
不過他既然被推到了台前,那維傑自然懂得該怎麼做。
有瑪雅瓦蒂那個賤民首席部長在前,刻意籠絡一個首陀羅又算得了什麼。
羅恩為穆納在新德裡租了套公寓,方便他以後來這裡落腳。
作為邦政府官員,有時候也需要到新德裡辦事。
就像首席部長,每年有幾個月的時間都在這裡,他們甚至有獨屬於自己的官邸。
羅恩到新德裡並沒有急著去找能源部拿電力許可證,他反而先見了一位老友,莫大仙。
唉,大仙今年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再次被排擠出了古吉拉特的核心圈。
去年印人黨勝選後,他全力支持帕特爾當首席部長,他花了很長時間為其出謀劃策。
結果老對頭瓦格海拉看到後懷恨在心,他認為莫笛是在慫恿印人黨的核心班底,故意遠離他。
於是瓦格海拉一不做二不休,在去年下半年時,將印人黨一半的立法者帶到中泱邦的一個度假勝地。
他威脅他們說,除非黨內罷免帕特爾,並任命他為首席部長。
否則就帶上所有班底離開印人黨,並推翻當屆政府。
黨內領導層不得不進行乾預,瓦傑帕伊被派往古吉拉特邦促成和平協議。
最終帕特爾被要求讓位,轉而支持第三位大家妥協後的候選人蘇雷什梅塔。
作為懲罰,莫笛被提前趕出古吉拉特前往新德裡,他原本是應該在今年才上任。
不僅如此,原來的盟友帕特爾,還因為這件事也和他產生了嫌隙。
總之大仙,最近仕途不順,日子也過的不痛快。
但在新德裡也不是沒有好處,這裡是印人黨的總部,他每天都要與黨內一係列的全國領導人接觸。
今天羅恩過來,倒算是意外之喜。
他鄉遇故人,老仙難得露出笑容。
“蘇爾先生,我們有半年時間沒見了。”
“說的是,聽說你最近遇到了點難處?”
“政治就是這樣,你不會一直走平坦的路。”
“要我說,你得站到台前來,不能真的把自己當作身居幕後的秘書。”
“台前?”
“對,聚光燈之下。身為一個政客,怎麼能脫離大眾視線太久?”
“可是我”莫大仙突然有些遲疑。
“怎麼,難道你沒想過參加選舉?難道打算當一輩子的秘書,替人寫稿子?”
“那需要黨內的支持。”大仙訥訥低語。
“印人黨的總部不是就在新德裡嗎?你可以接觸所有的高層。”
“現在還是太早了。”莫大仙認為自己資曆不足。
“早?”羅恩輕笑,“改天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他叫穆納,才二十來歲,已經是北方邦的部長。”
“什麼?”大仙驚的胡子一顫一顫的。
“辛格沒和你說嗎?北方邦誕生了一個新政黨,進步黨。他就是黨魁,參與了邦政府的聯合執政。”
羅恩把穆納的故事講給他聽,大仙十分激動,這是他未曾設想過的道路。
出名要趁早啊,玩政治也是一樣的道理。
“對了,這次你來新德裡為了什麼事?”
“你知道的,我準備投資電力,還有移動通信,這對印度的發展至關重要不是嗎?”
“對,所以”
“為了牌照和許可證的事。”
“我想我可以幫點忙。”大仙點點頭。
“咦,你在新德裡有認識的人?”
“電力部和交通部都是少數黨人在管,他們和印人黨是盟友。”
嘖,不錯,羅恩又能結識電力部和交通部的官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