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遇了險之後,素心一連幾日都是鬱鬱不歡。
她時而坐在窗前望著天空出神,時而又在花叢中悵然若失。
眼看王妃食欲不振日漸消瘦,如如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如今海棠姐已經有孕在身,她也不好意思自己去麻煩海棠。
海棠和一刀倒是常來看素心,可是說沒兩句素心便沉默了,海棠知道素心這是思念成疾,隻好囑咐如如要好好陪在王妃的身邊。
“早知恁麼,悔當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隻與蠻箋象管,拘束教吟課。鎮相隨,莫拋躲。針線閒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
看著收拾得一塵不染的書桌,素心恍惚中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伏案疾書,他眉頭深鎖,一絲不苟的樣子讓她看得出神。
“無視,休息一會兒吧。”忍不住出聲提醒,卻打破了寧靜,幻象消失殆儘。
“無視……”看著空無一人的書房,素心的心裡也空了。
“王妃,過兩天就過年了,王爺和總管就回來了。”如如在身後輕輕地說道。
“如如,可是我……我這幾日總是心神不寧,我好擔心,好害怕……”
“王妃,我看你應該是被那天的事給嚇到了,我還是請大夫來看一下,給你開點安神藥,好嗎?”
“不用了。”素心搖搖頭,她心裡知道,之前遇到的更為危險的情況都沒讓自己如此不安,所以這一次,也不會是因為這個,若是的話,那就更好了,隻盼他能平平安安。
不見他已有一月。
轉眼,大年三十。
皇宮那邊聽說朱無視還未回來,便更為熱情地邀請素心進宮一起吃頓團圓飯,素心沒有多加猶豫就拒絕了宮裡的好意,一個人獨自在廚房裡忙活著。
對她來說,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家,若無他,又怎麼能算是團圓?
膳廳的餐桌上擺滿了素心做的一道道菜肴,這其中有朱無視愛吃的,有盛祜愛吃的,也有海棠他們愛吃的。
海棠等人沒有打擾素心,任由她忙活著,也許忙起來,能夠讓她無暇胡思亂想。
“你們先吃吧,特彆是海棠你,不要餓到了肚子裡的孩子。”素心吩咐完,便一個人又回到護龍堂前靜靜地等候。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想見的人依舊沒有出現。
耳邊隻有風呼呼的聲音,整個護龍山莊靜得可怕。
如如知道勸不回素心,隻能默默在一旁陪著。
許久,一聲興奮的聲音打破了沉寂,隻聽得阿瑤高聲喊道:“總管回來了!總管回來了!”
“回來了?”素心一時有些恍惚,反應過來之後連忙一路小跑著跑向大門口,如如緊緊跟在後邊,內心終於鬆了一口氣,總管回來了,那王爺也該回來了吧?
“素心。”一路加急往回趕路的盛祜此刻灰頭土臉,看著急切的素心卻隻能強裝鎮定地叫了她一聲。
“盛祜,無視呢,怎麼沒看到無視?”素心看了幾遍都沒看到朱無視出現,連忙抓著盛祜的衣袖問道。
“王爺他……”盛祜的聲音很輕,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三千那邊還有點事,王爺他讓我先回來報個……信。”
“平安”二字,他根本說不出口。
想謊話連篇混過去,也做不到。
就連看著素心焦灼不安的眼神,他都不敢。
他就怕這一看,他會忍不住實話實說。更怕這一看,素心會看出他在謊話連篇。
“是嗎?”無力地鬆開盛祜,素心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幾步,眼裡已是黯然無光:“他答應過我,會回來陪我過年的。他答應過我,他會好好的。”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可淚水還未決堤,素心已經墮入了無儘的黑暗之中。
“素心!”眼看素心突然昏倒,盛祜大叫一聲,還好如如在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素心。
盛祜抱起素心就往寢室跑去,如如也趕緊打發阿瑤去天下第一莊請大夫,自己寸步不離在素心的身邊。
照顧好素心躺下,盛祜此刻已經是一身冷汗。
他都沒有直說朱無視出事,素心都急成這個樣子了,要是說了,隻怕素心也會出事!
“總管,王爺他是不是出事了?”如如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的事。”盛祜一口否認。
“那你可要跟王妃好好說清楚。剛才就是因為你說的時候躲躲閃閃,讓王妃誤以為王爺出事了,這才昏倒了。”如如說道。
盛祜一聽,不解地問:“你怎麼知道素心她以為王爺出事了?”
“王妃剛剛不是說了王爺他答應了會好好的嗎,如果你報的真是平安信,那王妃不會說出這句話來的。”如如想了想,又說道:“王妃了解王爺,王爺說了會回來陪她過年,可是沒回來,是不是……”剩下的她不敢再猜。
“他會回來的!”盛祜猛地提高了聲音,驚覺自己的聲音太大會影響素心,馬上壓低了聲音說道:“王爺他會回來的,他就是還有點事要處理,抽不開身。”
“嗯。”如如應了聲,不再辯駁。
“盛總管。”門外傳來四個女子的聲音,盛祜尋聲看過去,原來是無痕穀的四個丫頭。
“如如,你好好照顧素心。大夫沒那麼快到,辛苦你了。”盛祜吩咐完,便離開了素心的寢室。
在外,四個丫頭便把無痕交代她們保護素心的事告訴了盛祜。
“之後還有嗎?”
無痕說一次刺殺不成還會有第二次。
“沒有。此外護龍山莊外也無可疑人員了。”
盛祜點點頭,敵在暗我在明,凡是還需警戒,不可掉以輕心。
“盛總管,那個帶頭的人有點奇怪,他那天還問我們素心王妃的名諱,後來更是替王妃擋下一箭,總感覺他似乎認識王妃。”
“他可能認識素心?”盛祜皺了皺眉。
這個人既然朱佑榰那邊的,可他又救了素心,究竟是敵是友?
如今素心的狀況非常不好,他也不可能還去問素心。
“哦對了,盛總管,海棠姐懷孕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白芷說道。
“海棠懷孕了?”盛祜有些吃驚,聽聞也是本能地替海棠高興,之前還跟朱無視打趣說就差海棠還沒聽到懷孕的消息了,讓朱無視爭取彆什麼都比孩子們晚。可現在這種情況,算了吧,盛祜隻想讓他爭取活著回來。
與海棠寒暄幾句後,盛祜回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房間裡堅固的家具,他喃喃說道:“王爺,你快回來吧。以後你再拆我屋子裡的東西,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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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祜簡單洗漱過後吃了點飯,看著桌上滿滿的菜肴,都是素心為他們準備的,不免更覺難過。
如果此刻朱無視在這,說不定餐桌上的年夜飯也能第一次有歡聲笑語了。
吩咐下人收拾餐桌,盛祜出了膳廳,這個時候不知道素心醒了沒。
他剛到素心房前,正巧阿瑤背著藥箱,拖著賽華佗跑了過來。
“大夫,你這來得挺快啊!快請快請!”盛祜連忙就從阿瑤手裡接過賽華佗,把他拖進了素心房內。
“之前小秦說,你們這瑤姐太厲害了,我還不信……”賽華佗氣喘籲籲地說著,沒等他說下一句的時候,他就被盛祜按在了床前。
“噓!”盛祜一把捂住賽華佗的嘴,示意他趕緊給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素心把一把脈。
“還不讓人說了……”賽華佗嘟囔了一句,便給素心把起了脈。
診斷了好一會兒,也沒個結果,急死了在旁的三個人。
想問,又怕驚擾了賽華佗。
良久,賽華佗才收了手,慢悠悠地說道:“王妃這是悲傷攻心。這幾日王妃是否鬱鬱寡歡?”
“嗯嗯!”如如點了點頭,“王妃這幾日老覺得心神不寧,胃口也下降了很多。”
“這得馬上調理,如果這情緒再不緩解,隻怕對身體更為損耗。再加上……”
“加上什麼?“盛祜看賽華佗支支吾吾的,心裡更為害怕。
如今王爺已經生死未卜了,王妃可不能再出事了啊!
“加上……加上王妃她好像有了。”
“有了?有什麼了?有啥問題你就說,我們一定配合!”半天講不到重點,盛祜急得都快抓狂了。
反倒是一旁的如如愣了,王妃她,也有了?
“就是就是,大夫,你要不趕緊實話實說,我等下可不送你回天下第一莊了!”為了讓賽華佗不要隱瞞,阿瑤幫忙威脅道。
“彆吧,等下還是我自己回去吧。”賽華佗小小聲地說道。
剛才那種靈魂要衝出天靈蓋的經曆他可不想再來一遍。
“總管,阿瑤,大夫的意思是,王妃懷孕了,這肚子裡啊,有娃娃了。”如如看不下去這倆愣頭青了,忍不住解釋道。
“懷孕?娃娃?”盛祜和阿瑤異口同聲,同款吃驚,隨後都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但又馬上回收了。
賽華佗點點頭,繼續說道:“王妃的脈象很虛弱,沒莊主那麼明顯,想來肚裡的娃兒應該懷上不久。加上這陣子王妃心情不暢,隻怕在安胎安神方麵,要吃力得多。”
“這幾日千萬不要再給王妃受什麼刺激,務必讓王妃情緒穩定下來,否則隻怕胎兒保不住。我回去開點安胎和安神的藥,你們來個人陪我回去拿藥吧。”沒想到當初老哥對王爺的安慰,竟然變成了現實,賽華佗心裡著實高興,此刻也是迫不及待想回去告知老哥一聲。
“好好好!阿瑤你去!”盛祜說道。
阿瑤滿口答應,可如如分明看到賽華佗瞳孔地震的模樣,一隻手還朝她示意萬萬不可。
見狀,如如便讓阿瑤留下來,她去送賽大夫回去。
“王妃該是很久沒有好好睡了,她今晚不一定會醒。明天再給她吃點藥就可以。”臨走時,賽華佗又囑咐了一句。
聽了賽華佗的話,盛祜點點頭,幫素心蓋好被子,就和阿瑤一起到門外守候去了,以防素心要是半夜突然醒來沒人照顧。
“總管,你今天才回來,你去休息,我來守夜就好。”阿瑤說道。
盛祜搖了搖頭,如今這種情況,教他怎麼能夠安心去休息?
素心懷孕了,這是令人高興的事。可是剛剛賽華佗也說了,素心現在的情況,這胎兒還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總管,王爺什麼時候回來啊?”阿瑤不知道王爺是不是真的有事沒回來,她隻知道她很久沒有見到王妃的笑容了。
“我想應該就快了吧。”盛祜隻能把希望寄托在無痕和萬三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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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一直落在院子裡的鋤頭上,無痕的心裡開始萌生一個大膽的想法。
當他剛走過去拿起鋤頭時,後邊傳來萬三千疑惑的聲音:“無痕,你拿鋤頭乾嘛?難不成想掘地三尺找王爺嗎?”
“這幾天,永寧和落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能打聽的也打聽了,總不能挨家按戶進去搜查吧?目前,水裡也找過了,路邊找過了,就剩地下了。”尋找無果,無痕一臉的煩躁,末了又萌生一個更大膽的想法:“三千,你說我穿夜行衣,潛進每一戶人家查看行不行得通?”
“什麼!”正喝著水的萬三千差點沒一口水噴死無痕:“無痕,你可彆這樣做,彆到時候王爺沒找到,你又搭進去了。”
“沒事,我可以越獄。”無痕一臉認真地說道。
“……”
看無痕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萬三千思索了一會兒開解道:“無痕,你換個角度想,我們一直找不到王爺,會不會就說明王爺一定還活著,隻是可能受了傷還沒痊愈,他沒辦法來找我們。畢竟他還要防範他九哥的人也在找他。”
“說起來,這陣子感覺完全不見了朱佑榰他們的人,也許他們真的以為王爺死了,就算找不到屍體也無所謂了。”
沒有對朱無視下死手,封一鳴他們斷然不會信誓旦旦地說朱無視死了,而這也正是無痕煩躁的原因。
“王爺,你快出現吧,我保證以後對你厚道一點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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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莊。
天下第一神算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兩個老頭鬼鬼祟祟地進了他的房間,點了燭火後,就一把薅他起床。
“什麼事情啊兩位老大哥?”驚醒後的神算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說道。
“你上次給王爺算卦,說是王爺有大劫是吧,那你快想辦法,怎麼樣能替王爺消災,除了這大劫。”賽神農抓著他衣領說道。
神算隻覺兩人荒唐得很:“這大劫又不是兒戲,你說消就消,你們對大劫禮貌嗎?”
“你要是不消的話,我們兄弟二人就去護龍山莊舉報你,是你一個月之前亂算卦咒王爺!”賽華佗陰沉著臉威脅道。
“我要是有消掉大劫的本事,我還在這天下第一莊做什麼神算,我早去天上做神仙了。”神算不知道,這兩位老哥怎麼舊事重提,還十分激動的樣子。
聽見神算這麼說,賽神農也覺這要求是過分了點,可是根據賽華佗所說,這王爺久久未歸,隻怕是神算之言應驗了啊。
“老哥,保不住大的,那保小的。”賽華佗耳語完,這次直接把神算從床上揪了起來:“王妃如今有孕在身,那你給算算,王妃肚裡的娃兒是否安好。”
“這娃兒都沒出世,也能算啊?”神算罵罵咧咧地取出自己的算卦工具,銅錢、龜殼和乾坤玄機牌等,開始了神神叨叨的工作姿態。
賽神農和賽華佗等了老半天,終於等到了神算結束卜卦。
“什麼結果,你快說。”賽華佗催促道。
“這很難說,說了你們可能會想掐死我。”神算說道。
“你說,我們儘量控製住。”賽神農說著,藏起了自己的雙手。
“我算了幾次,這卦象上都顯示一帆風順,可是在某個節點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大劫……”
下一刻,他的脖頸被賽氏兄弟掐住。
“又大劫,又大劫,合著你隻會算大劫是不!”
“改明兒讓莊主撤了你的天下第一神算名號,你改叫天下第一大劫算了!”
“可你們就說準不準吧……我不是算到我說了後你們想掐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