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數日,朱無視猶如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信。
更為奇怪的是,朱佑榰等人,也完全不見了蹤影。
一夜之間,人去樓空。
憂愁布滿了所有人的臉龐,卻又無計可施。
本來朱無視就是主心骨,如今主心骨不在,大夥兒也都沒了方向。
“他若是真出了事,我們可怎麼向素心交代?”
“不會的,吉人自有天相,你就彆瞎擔心了。”無痕拍了拍盛祜的肩膀,寬慰道。
倘若朱無視真是被九王爺朱佑榰抓了去,就算朱佑榰對朱無視不滿,他要想對朱無視不利,也會做好萬全考慮才敢行動,更何況,聽朱無視說,他這九哥對他還不錯,是宮中為數不多對他還好的人。哪怕物是人非,哥哥也許還會念念兄弟舊情。
可是,深宮之中,真的有可以一直不變的情誼嗎?
想來也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隻是編排出來安慰自己的謊話罷了。
他隻是一個江湖中人,哪裡能猜到深宮中的爾虞我詐?
“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王爺出門前,答應了素心會回去陪她過年,希望他不會食言吧。”看著街上來來往往人群,盛祜歎了口氣。
“姑爺!”冷不防,一個小夥衝著盛祜這邊喊道,直接把盛祜嚇了個激靈。
倒是無痕一臉淡定地看著聲音的主人,往日與對方討價還價的畫麵一閃而過。
“臥底!”瞳孔瞬間爆炸,怎麼又遇上白家的人!
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打量,盛祜可看明白了,這事與他無關!瞬間就放鬆了不少!
“你怎麼在這?”無痕掃了一眼周圍,沒有那個白小姐的身影,稍微鬆了口氣。
“我陪我家老爺出來尋一位郎中要請他去坐堂,順便尋一尋小姐回家過年了。”小夥兒與無痕是熟人,倒也沒有隱瞞什麼,末了還跟無痕打聽了一下,是否看到他家小姐了。
無痕連連搖頭,隻道從前是誤會,他與白小姐早就不曾見過麵了。
見無痕說謊眼睛都不眨一下,盛祜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也就不說破了。
小夥兒得不到消息,也就沒有再逗留,轉身加快了腳步就去趕主子的腳步去了。
待小夥兒走後,盛祜才碰了碰無痕的手肘,問他剛剛怎麼不實話實話。
無痕擺擺手,他自己都還在躲著白小姐呢,要是讓她知道是自己出賣了她的行蹤,等下新賬舊賬一起算,怕是三天三夜也算不完了。
盛祜聽了,點了點頭,眼下確實要減少無謂的事端,集中精力找朱無視才是。
彼時的朱無視,正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自從醒來之後,他便被軟禁在這狹小的房中,駱百川每日都會來看他,給他送上並不能飽腹的三餐。
這周邊未曾喧鬨過,朱無視料想這是一處僻靜之地,對地形不熟貿然行動可能會吃虧,加上他來都來了,沒點收獲,他怎麼願意回去?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中了毒,他需要解藥。
“朱佑榰還不來見我嗎?”每天,朱無視都會問駱百川這一句話。
駱百川從來不回答他的問題,今日也是如此,不過,他開了門後卻沒有挪動腳步,而是神態恭敬地將身後的人迎了進來後,便把門關上守在了門外。
看向來人,朱無視嘴角不禁勾起一起笑意,揶揄道:“九哥,今日終於得空來見我了?”
“你還是與從前一樣狂妄,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資格。”朱佑榰厭惡地看了一眼朱無視,在朱無視對麵坐了下來。
“九哥,你一定要與我反目成仇、兄弟相殘嗎?”朱無視笑了笑,毫不介意朱佑榰對他的態度。
“兄弟相殘?”朱佑榰搖了搖頭,“十三弟,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像從前一般天真麼?難道你看不出來,兄弟之中,有哪一個是把你當弟弟看的?就算是三哥,他也不是,不然的話,當初他就不會拆散你和素心,更不會想要聯合父皇,殺了你最愛的女人。”
朱無視點點頭,神態自若,依舊是淺淺地笑了笑,“如此看來,還是九哥待我最好。”
“你彆抬高我,我也隻是可憐一個孤兒罷了。”看到朱無視終於因為他這一句話而變了臉色,朱佑榰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也許在外人看來,鐵膽神侯朱無視風光無限,可隻有目睹過他兒時經曆的人,才知道這無限風光的背後,是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而他朱佑榰,隻需要動動口舌,就能在這心上撒上一層鹽。
“你的意思是說,你從來就沒真心待過我?”朱無視的眼裡,已經暗藏了凶光。
“當然是有。”朱佑榰對上那一雙令人討厭的眼睛,繼續笑道:“不然的話,怎麼一有好事我就會帶上你?”
“好事?”握緊了拳頭,朱無視已經是勃然大怒!
他當然知道朱佑榰所謂的好事是指的什麼!
“十三弟,這萬花樓拆了,你就一點兒也不感到可惜嗎?難道你甘心一輩子就栓在素心一個人身上?”
“你就不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嗎!”朱無視拍案而起,怒斥道:“就因為你的不負責,害死了一對母子,也害了你另外一個兒子!”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朱佑榰不甘示弱,“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這樣好運!”積壓許久的怨氣,一觸即發。
“你這話什麼意思?”隻是氣頭上的一句話,朱無視也敏銳地抓住了朱佑榰話裡潛藏的含義。
朱佑榰沒有回答,他足足盯著朱無視看了好一會兒才淡了目光,轉身離去。
昔日裡最不受寵的十三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忽然贏得了父皇的關注,也獲得了三哥的庇護,如今,更得侄子的信賴。本不該被祝福的姻緣,也緊緊握在了手中。
而他呢,一步一步下了坡,如今就連活著,都不敢聲張。
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朱佑榰不知道自己還能抓住什麼。
那年,屬於他的,都已經從他的指縫間溜走,再也沒有回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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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泉鎮的每一處地方都找過了,之前我跟蹤去找三千的農家小院也看過了,一點蹤跡都沒有。真不知道兩個大活人給人藏哪裡去了。”煩悶地將一杯茶水一飲而儘,盛祜也不坐了,就一直來回踱步。
湘西四鬼這段時間也沒閒著,分頭去找,也是一無所獲。
無痕亦是如此。
既然落泉鎮找不到,看來還是得去永寧一趟。
“湘西四鬼你們留在這裡,柳生但馬守也消失挺久了,隻怕他們是躲在暗處,就等一個信號傾巢而出。”無痕交代完,就同盛祜火速趕往永寧。
同一時間,朱無視依舊悠然地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朱佑榰對他的管控也放鬆了些,每日他還是有一定的時間可以在房外活動。
想不悠然也沒辦法,身體內的毒素全靠駱百川送來的食物控製著,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答應了素心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他可是要健健康康回去陪素心過年的。
陪素心過年?
朱無視心裡一個咯噔,被關久了,他對日子倒沒有什麼敏感度了。
在某一天駱百川告訴他日期後,他也沒有了耐心在此繼續耗下去。
除去返程的時間,留給他解決問題的時間不多了。
要逃離這僻壤容易,可是萬三千是否也同他一樣,被轉移到這裡,不得而知。
月明星稀,朱無視照舊早早熄了燈,和衣上床歇息。
今晚,他必須借機查探一番,若是能尋到萬三千,即刻回落泉與盛祜他們會合。
在固定的時間,房內隱隱約約又燃起了迷香,朱無視早已留了心眼戒備,這些日子不逃,隻是迷惑對方的假象。
門被推開,駱百川的身子探了進來,看見床上躺著的人,這才關門而去。
“大哥,無痕同盛祜尋過來了,封一鳴正在跟他們交涉。”他才一轉身,就撞上了賀延。
回頭看了一眼,駱百川說道:“朱無視已經躺下了,你立刻去萬三千那裡守著。”
賀延點點頭,與駱百川兵分兩路。
房內的人循著動靜,也悄悄起了身。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難為這兩人了。”
外麵,封一鳴正不耐煩地打發不善的來者。
“要我說多少遍,這裡沒有二位想要找的人。”
“沒事,你不說可以,我們自己找。”無痕話音剛落,果斷與封一鳴交起手來。
盛祜見狀,立刻從旁而過,隻是還沒走幾步,便看到駱百川朝他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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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房中,窗前立著一道身影,無助而落寞。
雖然這些天不曾受過罪,卻一直為人禁閉,毫無自由,又何嘗不是苦。
“不知道湘西四鬼有沒有好好保護天涯他們,也不知道王爺和盛祜能否看懂我的信,若是前來,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一陣竊竊私語,在寂靜的夜中,聽來也有幾分清晰,打斷了萬三千的愁緒。
“房內的人怎麼樣?”
“與平常無異。”
賀延點點頭,這萬三千一點武功也不會,失去武林中人的保護,便是砧板上的肉片,任人宰割,想到這,他倒是挺佩服萬三千的義氣,隻不過不會學習這種行為罷了。
忽然,不遠處的大樹樹葉沒來由地抖動起來,賀延警覺地看過去,無風卻動,定是人為。
“看管好這裡。”甩下一句話,賀延一步一步走向大樹。雙手背在後麵,已經捏住了銀針。
隻要隱藏的人進了他的眼,必死無疑。
“啊!”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慘叫,賀延背過身去看,那守門人不知為何已經倒地不起。
還沒等他做出下一步的思考,後背猛地受了一掌,身子向前摔去的同時也噴了幾口鮮血。
憤怒地回頭看了一眼偷襲他的人,一道陰鷙的身影在樹影下顯得愈加深不可測。
“朱無視!”隨著一聲厲聲呐喊,一根銀針從賀延的手中飛了出去,朱無視目光一凜,側身躲過,隨即一個箭步向前,扼住了賀延的喉嚨。
“你殺了我,你也彆想活了!”賀延拚儘全力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你這幾日的戲演得可真好,不過彆忘了,你體內的毒……”
“這就不必為本王擔心了。”朱無視不為所動,殺意在眼眸中凝聚。
“你若殺了他,那我就讓萬三千給他陪葬!”一道狠戾的女聲兀然出現,朱無視抬頭看去,原來這慕青不知何時進了房內,擒了萬三千出來。
看到朱無視,萬三千又驚又喜。
“你若動了萬三千,我也讓他陪葬。”朱無視聲音低沉,讓人聽不出一絲一毫的焦急與擔憂。
“你與我講條件?”慕青怒目圓睜,主動權本應掌握在自己手裡才是,可無奈這朱無視,果真是冷血無情,要威脅他,可不是那麼容易。
“若是講不通,無痕也在這裡,讓他跟你講。”朱無視說著,手上的力度卻沒有減小。
當看到安然無恙的萬三千那一刻,他就知道,以朱佑榰為首的這群人,並不會真的對萬三千做什麼。
慕青自然能注意到賀延的臉色越來越差,權衡之下,她果斷將萬三千踢到一旁,惡狠狠地盯著朱無視說道:“人我放了,你可以放人了嗎?”
鬆開手,朱無視蹲下身子用賀延的衣服擦了擦自己手上沾染上的血跡,而後才站起來緩緩說道:“無痕他想見你。”
“他想見我,與我不想見他,有關係嗎?”慕青冷冷地哼了一聲,扶起賀延便走了。
朱無視沒有說話,也沒有去追,就站在原地,看著萬三千踉踉蹌蹌朝他走過來。
“王爺……”
“此地不宜久留,快去與無痕和盛祜會合。”說罷,朱無視疾步而去,也不管身後的萬三千跟不跟得上他。
對於萬三千來說,跟是必須要跟得上的。
虎口,還是這位王爺的讓他能安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