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根覺得自己也需要冷靜一下。
他整個僵直在木椅上,靈魂出竅,隻能呆呆看著闋開霽。
闋開霽好像童話故事裡虛榮高傲自私的精靈,依舊高傲看著他,追問:“是嗎?”
聞根看著他的臉。
依舊那麼漂亮,藍灰色眼睛像起了場大霧,隔著這場霧,聞根看不清眼神裡到底有什麼。但這個眼神……
是聞根這輩子都沒辦法看出的眼神。
聞根沒被這場霧凍住,隻覺得清醒而心動,下意識想說出內心的喜歡。話到了嘴邊,又因為意識到什麼,哽住。
他艱難:“現在還不能喜歡你。”
現在還沒有完全調理好,隱瞞性向對女生說喜歡,就算偽裝成普通人,也是道德敗壞的普通人。
闋開霽知道他什麼意思,嗤笑:“現在還不能?那什麼時候能了?”
聞根一點沒覺得咄咄逼人,沒覺得她驕縱難伺候,隻覺得她這種理所當然非常迷人。
公主理所當然就是要這麼高傲,理所當然會得到所有喜歡的。更何況自己這麼普通,像自己這樣的普通人數都數不清,但闋開霽這樣的人卻非常難得。
他緊張解釋:“我……我病了,等我好了就能喜歡你了。”
是的,他病了,等他徹底調理好了,才能作為一個平凡至極的普通人,喜歡對方。
闋開霽挑眉,不耐煩:“不舉?”
聞根發現他的眉毛也是深棕色的,相對於黑色來說顯得更淺,線條也很柔和。
但現在一挑眉,眉峰挑出淩冽弧度,看上去……很帥。
聞根再次被蠱惑得短暫失去理智。他呆呆看著闋開霽的側臉,甚至沒反應過來闋開霽說了什麼。
直到他注意到闋開霽藍灰色眼睛下垂,看向自己下腹。
聞根下意識並腿,結結巴巴解釋:“不……不是。”
闋開霽一清二楚。
但作為聞根的鄰居他,他不應該一清二楚。
所以還是問:“那是什麼病?”
聞根:“反正……我會努力治療的。”
“治好了就喜歡我?”
聞根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偏偏這麼理直氣壯這麼直白的闋開霽,對他來說就像是新世界的物種,神秘高貴又迷人,整個人閃著光一樣,明晃晃的引誘所有人把目光聚集過去。
聞根就是個普通人,自覺灰撲撲,更是毫無抵抗能力,隻能看著闋開霽,像遊戲裡被控住的小兵般任由驅使,誠懇:“嗯。”
闋開霽看他木木的死魚眼,心底浪濤翻湧,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滋味,隻覺得海浪一再拍打著石岸,碎石四散。鉛色陰雲中,海浪席卷著一隻小船自遠山晃晃悠悠渡過來,在岸邊放下船帆。
闋開霽不知道一下午自己都想了什麼,但現在,他順從本心,慈悲寬容宣布:“不用等治好了,你現在就喜歡吧。”
聞根依舊沒察覺到任何不對勁,隻是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曆,現在麵臨新的道路展開,下意識還是走自己最習慣的那條平凡的道路。誠惶誠恐:“但我現在……”
剩下的話被堵回去。
闋開霽伸手,手指按在他唇間。指節抵在嘴唇上,指腹碰到聞根鼻尖。
聞根嗅到他手指上淺淡的皮革味道,還有……
甜甜的茉莉香味。
闋開霽巡視他五官,被黑框眼鏡遮住的桃花眼。
岸邊石塊被海浪儘數拍碎,細砂似的鋪出一條閃著銀光的道路。闋開霽不知道儘頭是什麼,但色厲內苒,揪著聞根一起踏上去。
他宣布:“不用管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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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根不太知道不用管那些是什麼意思,又懷疑可能隻是因為鄰居不知道“那些”代表什麼,所以才這麼輕飄飄說不用管。
但他完全沒辦法不管。
在鄰居麵前表現出正常的樣子——也可能是實在太恍惚了,魂魄早已離題,又因為死魚眼一潭死水很有隱藏性,即使再恍惚也和平時沒什麼不同,沒讓鄰居看出來不對勁。
但等到回家,就忍不住給神醫發消息,一五一十和盤托出:“下班回家遇到鄰居了。”
“她好漂亮,還問我是不是喜歡她。”
“麵對她的時候,我又覺得自己調理好了。怎麼辦,我是不是非常差勁,怎麼能連自己現在的性向都分不清呢。”
闋開霽早就習慣用兩個視角看同一件事了,他淡定:“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她好漂亮,她真的在發光。”
“她是奧特曼嗎,還會發光。”
“她是美少女戰士。”
闋開霽現在也沒分清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看到這條回複,一方麵覺得這是聞根直男審美對自己的最高評價,另一方麵又懷疑,質問:“你是不是隻喜歡她的臉?”
“不是。”
聞根矢口否認,他不知道怎麼說,如果現在是麵對麵說話,一定手舞足蹈比劃起來了。但隔著手機,他隻是踟躕了一會兒,打字,“她有一種,全世界她最漂亮的感覺。和我們這種灰撲撲的普通人不一樣。她好像知道自己有多漂亮會被很多人喜歡的蝴蝶,非常……非常不一樣。”
闋開霽:“聽起來還蠻討厭的。”
聞根堅決維護:“一點都不討厭,她就是非常漂亮,值得所有人喜歡。”
闋開霽:“你也可以成為這樣的人。”
聞根:“我就是個普通人。”
闋開霽:“普通人多好啊。”
聞根:“……”
他莫名有些恍惚,眼神虛虛盯著這句話,想到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最後給中藥世家繼承人發消息,“對,普通人挺好的。”
他就是個普通人。
灰撲撲的工蟻,注定被蝴蝶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