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於修仙之人而言,在秘境裡久留一些時日,並不見得是什麼壞事。畢竟秘境向來是靈氣蔥鬱之地,這處又有靈脈支撐,安寧平靜,換成尋常人碰上這等好事,定會儘可能久留修煉,直到突破瓶頸後再離開。
而對於修為停在元嬰後期已久的晏初,又或者是天賦不夠、遲遲未能煉氣入門的嵐岫而言,這也是極好的機遇。
聽到暫時還不能出去時,晏初麵色平靜,沒有露出絲毫欣喜或其它情緒反應,是一慣冷淡自持的模樣。
但是反應過度成嵐岫那樣的也實在離譜。
不知道的以為在向她索命。
小狐狸有些無奈:“記得我之前說過,不讓你們驚擾這裡的亡魂吧?”
先前隻顧著離開幻境,這麼一提醒,嵐岫忽地想起來之前晏初也提過一句“死喪氣不好清”。
小狐狸看著嵐岫若有所思的模樣,聲音和緩地解釋道:“極北荒山的死地之名可不是虛的,不論是那些厚重的死喪氣還是被裹挾進其中的亡魂都不好處理。即便有這處秘境收著,也要提防亡魂心有不甘想出去重活,轉修成邪魔禍害世間。”
“你們最初進入時,應該有碰到兩層陣法吧?那是侍靈布下的,其實本意是驅人離開,以此避免有生人誤闖驚醒亡魂。”
說到那兩層陣法,二人同時一怔。
那一道是擾亂思緒催生心魔的幻陣,一道是刮死人不償命的氣旋刃。
往事不堪回首,嵐岫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道:“說實話,我完全沒看出來那是怎麼個驅人離開的本意。”
她碰上的可是要跟她玩奪舍的心魔誒。
還有從那陣裡出來時,晏初手臂上那道恐怖的血痕傷勢,以及當時尚未回神的模樣。
這怕不是驅人離開,是要人當場陪葬吧??
偏偏這賬真要細究起來,他們還得回去找閉關了十幾年還沒出來的掌門師父侍靈本人,怪她的禁製陣法坑到了自己的親傳弟子身上。
這就有點大逆不道了。
而且從外界山廟院門的落灰程度和完好的禁製來看,嵐岫大概是少有的發現了秘境入口,還誤闖進來遭了殃的倒黴蛋弟子。
另一個就是追著她跟進來的晏初了。
“不過小嵐岫,你的破陣筆已經把那些都毀得一乾二淨了。”小狐狸避開了關於陣法作用程度這一問題,認真道,“所以我需要時間利用秘境的力量生一道結界,讓亡魂於靈脈秘境深處安眠,再借靈脈的力量慢慢渡化。”
這並不是它一時起意,從以前侍靈布下陣法相隔時,秘境就已經在凝聚分隔生靈和亡魂的結界了。
也就剛好差這幾日。
嵐岫有些心虛地摁揉著手腕,默默把破陣筆收回了鐲子裡,心裡暗道破陣筆真厲害,不愧叫破陣。
晏初似乎心有所感,眼捷微抖看向了嵐岫,那副表情活像聽見了什麼瞎話。
嵐岫並未察覺,唇角微微勾著露出一個無辜的淺笑,衝小狐狸道:“辛苦啦。”
金線繞的小狐狸在石壁上生動了地晃了晃腦袋,隨後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住,道:“不過你們不是小侍靈的親傳徒弟嗎?如果跟她學過陣法的話,仿著弄個差不多的鎮幾日,把外麵入口也捂一捂,你們就可以提前出去。”
嵐岫一聽,立刻轉臉一眨不眨看向晏初,周遭靈脈泛出的溫和金光透進她玻璃珠似的淺色眼眸裡,顯得極亮,其中所含的期待意味簡直不能再明顯了。
晏初:“……”
事實上,在場的二人裡確實有人是主修陣法的。
隻不過跟的是寧長老不是師父侍靈,隻不過那個人其實是嵐岫本人。
偏偏那人吃還魂草吃傻了腦子,把該會的忘得一乾二淨,現在還乾脆罷工不肯學了。
而且在秘境待幾天修煉是什麼很要命的事嗎?
他有點頂不住嵐岫那直直的目光,偏臉避了一下,語帶嘲諷道:“不會,等著吧。”
嵐岫有點不信他:“之前你對這些陣咒之類的不是很熟悉嗎?說得頭頭是道來著!”
晏初涼颼颼地回她道:“懂個大概,會破,不會布。”
大師兄指望不上了,嵐岫非常失望。
她轉過臉去看回石壁上金線繞出來的小狐狸,眼睛微微眯著分了一下神,側臉看過去乖巧又安靜,似乎有話想說。
晏初懷疑她在琢磨一些不大對勁的主意。
下一秒,嵐岫重新露出了恰到好處的淺笑,兩步走到石壁邊上,手閒不住地敲了敲石壁:“前輩,先前那個景光鎮的幻境沒有被毀吧,還能在弄出來嗎?”
小狐狸有些不明所以:“沒有,我收起來了。”
嵐岫:“能再打開一次嗎?”
“也不是不行,但幻境是安撫亡魂的,並沒有彆的作用……你要做什麼?”小狐狸問。
嵐岫理直氣壯道:“不是還要等幾天才能出秘境嗎?你之前提的那間客棧我還沒去過,我想在那休息。”
客棧有床啊!
而且去鎮上聽聽說書不比窩在石洞裡發黴有意思?
晏初就知道她沒憋什麼好主意,聽一半就忍不住癱了臉,偏過頭揉著眉心消化。
小狐狸也被她鎮住了:“……不行!想不驚擾亡魂,你進那就要用奎櫻花遮擋生魂的氣息,但奎櫻花散發的死氣對一般人影響太大了!小晏初自身會收斂氣息兩朵就能遮,你得一整枝花!”
晏初瞬間想起了幻境將散時嵐岫的模樣。
難怪那時她意識模糊得連身形都穩不住,這應該就是奎櫻花枝的影響。
不等小狐狸再勸,晏初乾脆幾步上前攥住了嵐岫的手腕,偏臉冷冷淡淡道:“我看著她,前輩處理秘境結界就好。”
嵐岫滿臉不大甘心的模樣,還要再說什麼,忽然感覺心下一涼。
她低頭看見晏初正握著她的手腕,左手指骨抵在近脈搏之處,那股寒意便是經此灌進來的。
是晏初那偏冷的氣勁。
嵐岫下意識地抽了下手,然而對方攥得太緊,沒大抽動。
她忍不住皺了眉,語氣不大好地問:“乾什麼?”
晏初垂眸專注地盯了一會她的手腕,直到嵐岫感覺到那股寒涼的氣勁慢慢地從心口退散至腕處抽離,對方才鬆開了她的手。
他撩起眼皮道:“把那道傳音的靈識收回來。彆人的靈識一直留在你身體裡的感覺很好受?”
嵐岫微微退開一步,垂眸安靜地揉了一會自己的右手手腕,良久才低低地“噢”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