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岫被那聲音鬨得忍不住“嘖”了一聲。
其實自檢查過原身手鐲裡的堆積如山的寶物,她總會走神琢磨原身的意識又到了哪裡去。
沒有人在和她搶身體的控製權,而且在不通法器靈力的情況下,她用起原身的東西總是順暢又自然無比。
可是如果原身的靈魄再出現,她又該如何呢。
嵐岫明明沒有對那道聲音作出任何回應,但對方像是能聽到嵐岫心裡所想一樣,也不再重複那兩句話了,換了句新的跟她說:“那些是我的,你還給我。”
聲音越來越真實,聽起來像個十五六歲小姑娘嗓音,委屈又嬌俏,丟了玩具一樣的在她耳邊撒潑。
為什麼聲音是響在耳邊,而不是在她的腦海裡呢?
嵐岫垂眸安靜地等了一會,忽然眉頭微挑,心神安定下來,連唇角都帶著隱約笑意。
嵐岫皮相生得乖巧,行事卻常是一邊心底說著抱歉,一邊乾著很混賬的事。
比如現在。
她伸手揉捏著自己的耳垂,很無賴地說道:“什麼你的位置,話密就能當真?證據呢?”
管什麼你的我的,現在是她睜著眼能跑能跳,就歸她說了算。
那道聲音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回,被噎住半天沒再吭聲。
嵐岫樂得耳根清淨,轉眸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眼前還是那株雲杉木,不過看著更加壯碩了一些,依然亭亭如蓋、遮天蔽日,但它倚著的地方似乎不再是山廟的青磚院牆。
嵐岫眯了眯眼,躬身湊近了一些,伸手在上邊抹了一下。
手下的觸感更像是洞穴石壁。之前指尖觸及白霧的時候好像帶著莫名的潮濕氣息,嵐岫手上原本就沾著灰塵,混合著難受無比。
但這處石壁乾燥並且平整順滑,沒有一點濕痕。石壁與雲杉木樹乾之間的縫隙依然亮著白光,似乎是這片大點地裡唯一的光源。
那道小姑娘嗓音安靜不了多久,又開始貼著嵐岫的耳朵嚷嚷作妖:
“你在找什麼——”
“找你老家在哪,借住。”嵐岫一點不真地反嗆了一句,然後眯了下眼,把先前從山廟共台邊摸來的火柴盒拿了出來。
她慢條斯理地從盒中挑了一根,捏著劃出一簇小小火苗。
大約是因為霧氣太重,火柴很快就滅了。不過嵐岫本來也沒指望火柴能有多大用處,順手丟在一邊地上,用鞋底碾著蹭出一道黑灰。
做完這一切,她才收回手,沿著石壁往外走了幾步。
腳下也已經不是山廟庭院裡的濕軟草地,也不平坦。她一個沒留神,鞋尖便踢到了碎石,沒穩住踉蹌了兩步。
嵐岫一把抓著一旁石壁,穩住身形後才鬆鬆地歎了口氣。
她明明記得白光亮起的時候,有一股若隱若現的冷香和白色迷霧混雜彌漫,像是花木的味道。
可是眼前除了石頭就是白霧,再不見第二株草木。
嵐岫不大死心地摸著石壁再繞了一會,然後成功地繞回了雲杉木之前。
地上還有她踩出來黑灰和木棍。
天知道她是誤打誤撞闖到哪兒來了。
要不彆折騰了,就地先睡一覺,剩餘的明日再說吧。
反正她也不急著出去。
嵐岫心裡這麼想著,手上動作也相當迅速地解開了厚實外袍,隨即找了出乾淨石地倚著雲杉木坐下,把外袍披在了肩上。
那小姑娘嗓音很震驚:“你怎麼能安心睡覺?!”
嵐岫已經閉上了眼,懶懶應道:“我都原地打轉了,睡了又怎麼樣?”
她想了想,好心地向對方提了個建議:“你也彆嚷嚷了,一起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那小姑娘嗓音開始安靜了下來。
這會又這麼聽話了?
嵐岫有些納悶,閉著眼等了一會,然後緩緩睜開一條縫。
她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同樣半束半散著發髻的白衣小姑娘,正垂眸向她半懸著手。
一般的禁製陣法中,最容易出現的就是幻象和心魔。畢竟相比實實在在要耗費靈氣養的陣靈,這種隻要稍微滲入感知闖入者的思緒,就能輕易勾出最為棘手的玩意兒絆住對方,最是好用不過。
心魔的迷惑性極強,如果一瞬間抓不到它的破綻,之後就容易被勾著越陷越深,受著影響模糊了認知,再記不起真實。
一般來說闖入者越是強大,被勾出的心魔也越是麻煩。
嵐岫靜靜看著那隻手伸到了她臉上方,然後反手扼住了對方手腕一拽。
眨眼的功夫,這個模樣和她七分相像的白衣心魔小姑娘就被結結實實地束住雙手摁在了雲杉木枝乾上。
設置陣法的主人大概是對外麵的禁製太過自信,於是沒考慮過弱到甚至不是修士的凡人若是誤入陣法,勾出的心魔能弱到隨便被主人製住。
何況是一個莫名膽大包天的凡人。
嵐岫跟她臉對著臉看了一會,才意識到對方似乎是複製的她這副身體,於是忍不住挑眉彎著眼睛笑了:“你但凡換個厲害一些的唬人模樣,我好像都不那麼容易抓住你。”
她說著,腦子裡忽而閃過先前長老殿裡一下就把她定身逮得結結實實時晏初那張放大的冷淡臉。
嵐岫隻知道捆人,但不知道該怎麼讓對方消失。她動作很乾脆地從對方的衣袍上拽下來一根裝飾係帶,三下兩下給心魔小姑娘雙手綁了個複雜的死結卡在對方身後。
“這是我能控製的嗎!你惦記著自己,我不就長你這副模樣了啊!”心魔小姑娘掙紮不開,張口果然便是先前那一直繞著嵐岫叨叨的嬌滴滴嗓音。
她委屈地反問嵐岫:“你不是睡了嗎?”
“噢。”嵐岫煞有介事道,“你不那麼急著出來搞小動作的話,我應該是睡了。”
“所以說說看,你是個什麼玩意?這裡是個什麼法術?出口在哪?”
心魔小姑娘嘴硬:“你問我就要說?”
嵐岫打了個哈欠:“你不說也行。”
她抽下了固定著長發的破陣筆,揮著灰白毛毫在小姑娘臉上不輕不重地畫了一筆。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破陣筆似乎沒再起效果。嵐岫等了一會,眼前的心魔小姑娘卻並沒有就此消失。
心魔小姑娘:“……你在乾嘛??”
嵐岫麵色不變,瞎話張口就來:“逼供,看你臉上乾淨,給你畫兩道添點彩頭。”
她說著,又斜著補畫了一道,特意掃過對方的唇角。
心魔小姑娘快要被氣成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