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淩誌才恍然知道，自己為什麼有一種熟悉感了。
他下意識地想要坐直一些，不過趙智宇笑著抬起手在他身前按了按，說道：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這次來，就是想見見你，並沒有彆的意思。”
在中年人抬起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掌的時候，不知為什麼，淩誌覺得自己很順從地就倚在了身後的床頭上。再加上醇厚的嗓音，和煦的笑容，讓淩誌瞬間放鬆了下來。
淩誌剛鬆了一口氣，很快便強迫自己嚴肅起來，解釋道：
“趙……趙叔叔，對不起，是我不好，要不是因為我，也不會把施……額，趙施言連累進來，我……”
趙智宇再次抬起手製止了他，說道：
“你不需要道歉，相反，我還要謝謝你，謝謝你在這次事件中保護了她。”
“事情的經過我大概都聽她說過了，她對你的表現讚不絕口，說你在這次事件中表現得機智敏銳，果斷勇敢，我就想來見見你，跟你道聲謝。”
淩誌連忙解釋道：
“不用不用，應該是我要向她道謝才對。而且，我才沒有她說的那麼好，沒有她在，我現在，恐怕還在那個密室中苦苦掙紮。”
淩誌直起身來，鄭重地對著趙智宇說道：
“這次事件，確實說明我還遠遠不夠成熟，如果我能再多小心一些的話，事情或許就不會走到這一步，所以，我必須向您道歉。”
淩誌向著趙智宇低下了頭，這一次，趙智宇沒有製止他。
淩誌抬起頭，繼續說道：
“而且，我還要向您道謝，謝謝您能讓我遇見她。認識她的這一個月，我真的過得……很開心。”
趙智宇笑道：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其實這一點，對她也一樣。”
“我其實很清楚，她的大學生活過得不是很開心，對於這一點，我這個當父親的，一直都很愧疚。”
“所以她畢業後，即便是冒著專業不相關的危險，也要選擇考到花城這裡，這丫頭，跟她媽是一個性子，都是那麼倔。”
“她今天說起你時的那種表情，……你是沒有看到，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她這麼開心的樣子了，似乎都忘了自己還是個病人。”
“這才是我要謝你的真正原因，你明白麼？”
聽到這裡，淩誌會心一笑，他望著趙智宇那深邃的眼眸，堅定地說道：
“能讓她開心，是我的榮幸。”
趙智宇點了點頭，似乎對淩誌的回答十分滿意。
“今天上午沒磕著吧。”
額……原來上午自己摔地上那一幕，被趙叔叔看到了啊。淩誌尷尬地回應道：
“沒，現在好多了，讓您見笑了，哈哈。”
趙智宇沒在意，旋即跟淩誌拉起了家常。家住哪裡啊，家裡幾口人啊，科研進展順不順利啊之類的。
淩誌雖然略感異樣，不過長輩在問，自己好好答就是了。
末了，趙智宇突然問了一句：
“其實我很想知道，你跟她……到底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趙智宇的臉龐掛著淡淡的微笑，然而淩誌卻並沒有感到很親切，反而心裡一驚，馬上回應道：
“那個，您誤會了，我跟她隻是朋友而已，朋友而已……沒，沒彆的進展什麼的……”
額，沒彆的進展？親一親抱一抱算不算？該死！這種事情你敢拿出來說？
淩誌小心地觀察著趙智宇的表情，生怕趙施言對老爸說了些什麼，無情地戳破他此刻的謊言。
好在趙智宇臉色如常，並沒有收起那道微笑，轉而接道：
“這樣麼。我也問了她同樣的問題，她也這麼跟我說，那……”
“那你喜歡她嗎？”
淩誌那道剛鬆下來的心弦頓時又再度緊繃了起來。
和林奇鬆問他那次並不一樣，這一次，他絕對沒有逃避的可能。
淩誌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趙智宇的眼睛，鄭重地答道：
“我對她確實有好……”
話說一半，隻見房間門被推開，趙施言再次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進來。好在這次，林風揚在一旁攙扶著她。
趙施言看到坐在淩誌床前的父親，沒好氣地說道：
“爸，你怎麼跑這裡來了？淩誌才剛醒過來沒多久呢，你就要拉著他聊天嘛？”
趙智宇笑著搖了搖頭，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胳膊肘總往外拐。淩誌趕忙解釋道：
“我沒事了施言，我們就簡單聊了幾句，不礙事的。那你……你沒事了吧。”
淩誌小心地瞟了一眼趙智宇，在人家父親的麵前表現得這麼關心人家女兒，會不會不大好。
所幸趙智宇沒有在意，隻是走過去想幫著林風揚攙扶住趙施言的胳膊。
而趙施言似乎並沒有領情，拍走了趙智宇伸過來的手，說道：
“切，我才不用你扶呢，我自己能走。”
旁邊林風揚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坐下來之後，趙施言再次噘著嘴對著趙智宇抱怨道：
“唉呀，要你不要來，結果你偏要來，都說了我沒事啦！”
趙智宇無奈道：
“反正我剛好在鵬城，過來一趟又不遠。”
趙施言沒理他，轉過頭對著淩誌問道：
“淩誌，我爸沒跟你聊什麼奇怪的話題吧？”
淩誌搖了搖頭：
“沒有，趙叔叔就跟我聊了一些家常，您說，是吧，趙叔叔。”
趙智宇點了點頭，說道：
“確實。而且我剛剛想到，既然你們都喜歡打台球，以後施言你也可以帶著淩誌去玩冰……”
“唉呀！你煩不煩！快點出去！不許再進來了，聽見沒！風揚，快幫我把他趕出去……”
林風揚隻是捂著嘴笑，她當然不會真正上前幫助這位任性的好友把人家爸爸趕出去。
不過趙智宇並沒有繼續堅持，反而舉起了雙手，無奈地說道：
“好吧，我投降！你們聊，你們聊哈……”
說罷，快速離開了房間。
淩誌默默地看著他們父女二人之間的互動，一股暖流在心間湧動。他回過神來，問道：
“對了施言，你還沒回答我呢，你身體……沒事了吧。”
趙施言回過頭來，笑眯眯地對著淩誌說道：
“當然沒事了啊，你看我現在都能活蹦亂跳了，再過兩天就能出院了呢！倒是你，淩誌，與其擔心我，你還是好好關心關心你自己吧，哈哈！你看你現在，是不是動一下都很費勁？”
說罷，就作勢想用一指禪戳一戳淩誌的胳膊。不過這時，林風揚插話道：
“施言，醫生說你還得繼續觀察半個月才能出院呢，沒那麼快的。”
趙施言的動作頓在了半路，轉而無奈地對著林風揚抱怨道：
“哎呀風揚，你乾嘛要戳穿我嘛。你看，淩誌這次帶著我擺脫了困境，還順便抓住了壞蛋，出儘了風頭。”
“現在，我好不容易有機會在他麵前也裝一波了，你都不給我機會。”
淩誌心中有些哭笑不得，這死丫頭，又想占自己便宜。
不過，淩誌的目光馬上又變得柔和起來，因為這恰恰說明，趙施言已經沒事了，此時的她，跟往常的她沒什麼區彆。
這樣……就足夠了。
看著旁邊互相打鬨著的二人，淩誌忽然想起了什麼，便插話道：
“對了，你剛剛說我出儘了風頭是什麼意思？這次不是我們兩個人共同解決了事件嗎？”
趙施言一拍腦袋，解釋道：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這次事件引起了巨大轟動，畢竟涉及企鵝公司的最新技術嘛。”
邊說著，邊拿起手機，給淩誌看著最新的新聞。
“然後呢，前幾天來了一波記者，說是想要采訪你，結果我跟他們隨便對付了幾句，就把他們轟走了，不讓他們打擾你。”
“不過……不過我把這次事情的功勞都推在了你的身上，你……不介意吧？”
尋常人遇到這種事情，說不定還巴不得能早點出名，但是趙施言知道，淩誌並不是喜歡出風頭的那種性格，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淩誌，生怕他會對自己的決定表示不滿。
淩誌看著新聞上“淩”姓少年的英勇事跡，笑道：
“當然不介意，新聞上又沒有公布我的名字，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你辛苦了，應付記者，應該比較麻煩吧……”
趙施言搖搖頭笑道：
“那倒不會，畢竟有我爸幫我撐腰，哈哈！”
此時林風揚早已默默地離開了房間，沒有打擾她們兩個說話。
趙施言看了看門口，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
“淩誌，我到現在還覺得很不可思議，我們真的脫困了麼？我們真的沒有死麼？現在的這一切，真的是……太過於美好了……”
說著，她用帶著手套的雙手，輕輕握住了淩誌的左手。她的眼角又忍不住垂落下幾滴眼淚來，好在這次，眼淚並沒有像水龍頭的水擰開一樣流淌。
淩誌被這麼一問，也有些感慨，畢竟自己確實是在死亡的邊緣走了一遭。儘管老五說虛擬世界死去應該不會影響現實世界的身體，但是，那種感受卻是他這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
淩誌反過來握緊了趙施言的雙手，輕聲安慰她道：
“嗯，我們確實得救了，我們確實贏了！”
淩誌並沒有覺得左手因為有外物的觸碰而有觸電的感覺，反而覺得很溫暖，很安心。
兩人再次深深地凝望著對方的雙眼，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