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八月十五日。
天色微亮,魏宅內便忙的熱火朝天。
隨著仆役們進進出出,一盤盤蒸好的胡餅被端了出來。
庭院中一乾戎裝的親兵也沒有拘束,拿起便吃。
與此同時,大堂內管妍與魏哲兩人卻相顧無言。
畢竟兩人成婚才一個多月,尚且處於如膠似漆之時。
如今忽然見不到麵了,管妍自然是不舍且擔憂的。
在就著羊湯吃了幾張胡餅後,眼見時辰差不多了,魏哲當即起身。
見此情形,幾乎沒有吃幾口餐食的管妍也下意識站起身來。
見此情形,魏哲當即溫柔的上前撫摸著管妍的小臉。
不過一個月時間,管妍臉上的稚氣尚未散儘,便已經有些許婦人風韻了。
對於這個妻子,魏哲自然是滿意的。
然而溫柔鄉隻可偶爾休憩,沙場才是男兒應該拚搏的地方。
是故即便他挺享受管妍的癡纏與依賴,但依舊溫聲細語道:“莫要多想,我去去便回,你在家中好好照顧自己。”
聞聽此言,管妍頓時就忍不住紅了眼圈。
不過在抽噎了幾下之後,她還是強忍住沒有撒嬌任性。
“夫君勿憂,妾會打理好家中諸事的!”
管妍雖然還隻是個少女,但自幼的教養還是讓她明白該如何當一個主母。
見此情形,魏哲反而有些心疼了,當即忍不住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待溫存片刻之後,魏哲方才輕輕拍了拍管妍的後背,隨即便轉身離去。
且不說魏哲走後管妍如何戀戀不舍。
這邊魏哲翻身上馬之後,在一眾親騎的簇擁下很快便來到大營。
戲誌才、太史慈、鐘扈等人則早就在此處等候。
該說的魏哲已經說了,故此臨彆之際也沒有什麼廢話。
在環視一周後,魏哲想了想又看向將作掾王岑道:“難得樂浪多橡樹,多砍些巨木備著吧,日後總能用上!”
來帶方這麼久,魏哲也算是發現了,在這遼東之地最後還是得有船。
“喏~”王岑聞言當即肅聲應道。
魏哲見狀也不再說什麼廢話,當即大手一揮,率眾騎出營。
隨著四千騎魚貫而出,浩浩蕩蕩的大軍頓時掀起漫天灰塵,大營周遭更是一陣震顫,好似悶雷一般。
見此情形,前來送彆的黃雄、王岑等縣吏,心中頓時感慨萬千。
庫嗇夫計鴻忽然開口道:“樂浪已經快二十年沒有漢軍出塞了吧?”
身為本地人的王岑卻搖了搖頭:“如此大軍出塞……已三十年未見了!”
聞聽此言,即便是黃雄都忍不住感慨道:“有此縣令,帶方之幸啊!”
……
話說騎兵與步兵不同,行軍紮營都另有一套規矩。
不過有一點是統一的,那就是金鼓旗幟。
譬如魏哲身邊便有將官認旗一麵,門旗二麵,五方旗五麵,角旗四麵,高招五麵,金鼓旗二麵,巡視旗十麵,各由親兵攜帶者。
至於最大那一麵坐纛,則由焦山這個黑廝扛著。
他便是魏哲的掌旗使,無論何時都緊隨魏哲左右。
至於太史慈則為前軍先鋒,負責開路探道,統領斥候。
而鐘扈則負責統領後軍,為大軍遮護後背。
故此四千騎兵看起來浩浩蕩蕩,但是魏哲的指揮下卻有條不紊。
當然,魏哲也是經過一年多的曆練才能如此。
是皇甫嵩、徐榮、以及北軍五校、三河騎士這些人讓魏哲知道,凡行營之時將官不許離營先行,亦不許在營尾後行,軍馬更是不許錯亂行伍。凡路上行走不齊,前後不分者,便是軍侯之責。
倘若剛穿越那會兒讓他指揮四千騎兵,恐怕光是行軍都能亂成一團。
所謂“自亂陣腳”,說的其實就是一些不學無術的草包將領。
於是就這樣長途跋涉了五天之後,四千漢騎終於越過了漫長的丘陵地區,來到了朝鮮半島的北岸。
……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翌日,上午。
在走出了漫長的丘陵地帶之後,魏哲終於看到了一片草原。
“縣君,前麵便是前莫部駐地前莫城。”
魏哲身邊的這個向導,正是跟隨元駿在穢貊七部搞風搞雨的親信。
所以魏哲雖然是第一次來此處,但卻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前莫城?”一聽這個名字,魏哲便笑道:“穢貊人恐怕另有稱呼吧?”
“確實如此。”那漢子聞言當即笑道:“此間前莫部都以白城稱之。”
當然,說是城池,其實就是一座木城而已,甚至不如三韓的城池堅固。
至少三韓的不少山城都是依地勢而建,還是有幾分險峻的。
然而正當魏哲準備暫時休整一日,明日再突襲前莫部時,身為先鋒的太史慈卻忽然派人來報。
“什麼?撞上了?”
當聽傳令兵說太史慈與前莫部的大隊騎兵在草原上不期而遇時,魏哲差點以為聽錯了。
霎那間,魏哲的腦中閃過了諸多可能,比如元駿背祖忘宗,聯手穢貊人給他設下圈套,亦或者是有人通風報信通知了穢貊人等等。
但是很快魏哲便甩開了一切雜念。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再隱瞞躲避也是徒勞。
事已至此,唯戰而已!
於是電光火石之間,隻見魏哲立刻做出決斷:“傳令眾將士,穢貊人得知咱們過來準備逃了,是男兒的且隨我追亡逐北,殺他個片甲不留!”
此令一下,自魏哲以下的漢騎頓時精神大振。
即便一路奔波讓他們多少有些疲憊,但依舊鬥誌昂揚的振臂高呼道:
“追亡逐北,片甲不留!”
此言一出,大軍頓時轉入戰鬥狀態,沿著前軍的路線殺去。
與此同時,前方戰場中的太史慈也陷入苦戰之中。
五百騎兵倉促之下對上三千穢貊騎兵,他也隻能以遊鬥為主,拖延時間。
當然,比他懵逼的是前莫部大人乞伏翔。
隻見他身穿皮裘,頭戴氈帽的詫異道:“這些漢人是從哪冒出來的?”
天地良心,他這回出兵可不是準備去漢地寇邊。
再說了,就算他要入寇,這漢人也不應該這麼快發現吧?
而見他這麼一說,一旁的瘦高中年眼珠一轉當即睿智分析道:“大人,這肯定是不耐部請來的漢人援兵!說不定這次不耐部詛咒我等,就是漢人慫恿的。”
這話雖然全無憑據,但前莫部大人乞伏翔卻覺得很有道理。
他說不耐部的巫祝怎麼忽然這麼厲害了,原來是和漢人勾結在一起了。
對了,乞伏翔這次出兵其實就是去找不耐部算賬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雙方的相遇完全就是一場巧合。
不過戰場就是這樣,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
隻能說戲誌才出的主意太好了,元駿執行的也太到位了。
彆說是北四部了,就算是前莫部都聽說了這個謠言,並深信不疑。
念及此處,乞伏翔頓時怒不可遏的指著前方的太史慈等道:“拿下這群漢人,莫要讓他們跑了,他們定然知道詛咒破解之法!”
說罷,他便親自率領剩下的穢貊騎兵迂回包抄,將太史慈所部團團圍住。
見此情形,太史慈反而不憂反喜。
畢竟……被敵人包圍了,應該也算是拖住他們了吧?
太史慈倒是一點不懷疑魏哲會不會不戰而退。
……
事實也正是如此。
當太史慈身陷重圍與穢貊騎兵周旋的時候,魏哲終於趕到戰場。
待看清戰場局勢後,魏哲當即勒馬大笑道:“兒郎們~追亡逐北,便在今日!”
眾漢軍聞言,亦是殺氣騰騰。
“殺~殺他個片甲不留!”
隨後隻見魏哲率領眾騎如離弦之箭一般,策馬直插穢貊騎兵的包圍圈。
隨著箭矢破空而去,當場就射倒十餘人。
而另一邊在見漢軍竟然還有援兵,乞伏翔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畢竟從他記事以來,就從未看見過漢軍出塞,更彆說數千漢騎深入穢貊領地了,眼前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了。
於是麵對魏哲的攻擊,他下意識便令後陣頂上去。
魏哲見狀當即雙腿一夾馬腹,猛然迎了上去。
對麵的穢貊騎兵倒是長得挺魁梧的,見魏哲襲來便手持角弓,騎射不斷。
不得不說,這些蠻夷整日與牛馬為伴,騎射的準頭還是不錯的。
然而身著玄甲的魏哲甚至連躲的意思都沒有,隻微微抬手遮護雙眼,便聽得一陣清脆的聲響,然後就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帶方鐵錢的影響,這穢貊蠻騎用的竟然是骨箭。
這導致魏哲的甲胄上雖然掛了幾支箭簇,但卻連皮都沒有破,不過魏哲卻不會再給此人機會了。
隻見他手持長鈹輕輕一抽,此人便吐血落馬,被踐踏而死。
魏哲隨後又用長鈹挑飛一名蠻騎,錯身之際更是反手拔出環首刀橫放,借著馬速便將一名蠻騎梟首。
幾個呼吸之間,魏哲便拿下三殺。
一名蠻將見狀似乎格外怒不可遏,當即拍馬衝來。
然而還未等他近前,一杆大旗便斜刺裡捅來,正中此人胸腹。
原來是焦山終於趕了上來,這黑廝甚至顧不上拔出自家熟鐵棍,便直接用旗槍將這穢貊蠻將捅了個透心涼。
最離譜的是,舉著如此沉重的大旗,他竟然還能將人高高挑起,而後微微一抖便將人甩飛出去。
隨後焦山更是揮舞著勢大力沉的旗杆,左右一番橫掃,直將那群穢貊蠻騎砸的胸腔破碎,吐血而亡,不過片刻竟然清空了魏哲周邊,
如此恐怖的場景,頓時嚇得周圍的穢貊騎兵忍不住倒退幾步。
遠處的乞伏翔見狀當即驚恐道:“這到底誰才是蠻夷?”
不過魏哲可沒空回答他。
而焦山這邊的旗杆雖然好用,但敵我不分,容易誤傷。
於是在清空周圍之後,這廝還是抽出自家熟鐵棍開始敲腦袋來。
魏哲見狀頓時哈哈一笑,而後觀察一番後,果斷令眾騎由點及麵,好似彎月一般將穢貊人給反包圍起來。
身陷重圍的太史慈見狀頓時便明白戰機已到,當即豪邁一笑道:“哈哈哈~二三子,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說罷他便朝前方連射五箭,對方五騎頓時應聲而倒。而後太史慈趁對方驚慌之際,當即身先士卒,手持長矛,挺馬衝入其中,左衝右擊,硬是衝開一個口子。
見此情形,其餘漢騎頓時緊隨其後,明明是被包圍,卻反將麵前的敵人衝潰了。
隨著戰事的進行,魏哲發現自家的“帶方鐵錢”還真好用。
無論是新舊兵器,隻要他們在熔煉的時候摻進了帶方鐵錢,那麼兵器的質量必然要受影響。
畢竟真假鐵錢混在一塊,他們也看不出區彆。
不過如果摻進的帶方鐵錢多了些,恐怕錘煉的時候就會斷裂,壓根不會拿到戰場上使用。
反而言之,如今穢貊人手中看似完好的刀槍其實都是劣質產品。
區彆隻在於有些是一擊則碎,有些則與漢騎交手十來次後才會忽然斷裂。
無論是哪種情況,這些劣質刀槍都算是將他們坑慘了。
而一漢之所以能當五胡,無非就是兵利甲堅爾!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魏哲直接將穢貊人的武器水平拉到了秦末水準。
於是就在魏哲與太史慈的內外夾擊,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三千穢貊騎兵便被全殲,甚至連前莫部大人乞伏翔都沒能逃出去。
片刻之後,隻見一群穢貊騎兵跪在血腥的草原上,戰戰兢兢,麵露恐懼。
至於前莫部大人乞伏翔,此刻更是狼狽的匍匐在魏哲馬下,滿臉惶恐。
“兩個選擇。”隻見魏哲騎在馬上甚至都沒有看他,便風輕雲淡道:“一,你自己去勸降,城門打開,你就能活。”
聞聽此言,乞伏翔渾身一顫。
但白城終究是前莫部的根基,於是他還是頂著恐懼用蹩腳的漢話問道:“那第二種呢?”
“第二種?哈哈~簡單,我也可以拿著你的人頭去勸降。”
隻見魏哲毫不在意的打了個哈欠道:“不開門不要緊,我不介意屠城!”
此言一出,乞伏翔嚇的臉都白了,當即高呼道:“我願勸降,莫要殺我,莫要屠城,前莫部願降,願降!”
乞伏翔沒想到魏哲這麼暴躁,不過是投降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屠城什麼的真不至於,他們前莫部沒那麼堅貞不屈。
再說了,又不是第一回給大漢當狗了,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抱著這樣的心理,乞伏翔很快便說服了自己……
參考資料:
戚繼光《紀效新書》
譚綸《分布兵馬以愼秋防疏》
《分布兵馬以愼秋防疏》——事緩則騎兵晝夜須行一百二十裡,車步八十裡。事急則騎兵晝夜行一百五十裡,車步一百裡皆以調兵文到為始,違期者以逗遛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