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田氏塢陷落,塢堡內很快亂成一團。
大量的徙附、隸妾慌亂的東奔西跑,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倘若一般流民遇到這個情況大多隻顧著劫掠,或許便懶得去管這批人了。
但誰讓田氏塢運氣不好,遇到了這群人呢。
彆看太史慈手下的這群黃巾好似乞丐一般,但卻有豐富的殺人放火經驗。
太史慈甚至都沒有多管,這群人便自動分出幾隊人馬堵住各個出口。
田氏塢縱然仿若小城,但終究不是真正的城池。
沒過多久,整座塢堡便被太史慈徹底拿下了。
片刻後隻見一名麻臉短須的中年漢子,提著一柄帶血的環首刀進來,躬身道:“啟稟縣尉,此塢丁口俱已拿下,不知該如何處置?”
太史慈聞言不由眉頭微皺。
雖然田氏塢中絕大部分都是外姓徙附,但田氏一族本身也有數百人。倘若算上家小,那人數就更多了。
於是太史慈略做沉吟便果斷道:“審問一番,凡在塢內有職司者俱斬,田氏族人另外關押,待縣君定奪。”
“至於此間婦人……縣君早有命令,此戰結束後便論功行賞。”
此言一出,那麻臉漢子頓時精神一振,眼中的感激頓時又多了幾分。
太史慈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的道理在當下可說不通。
畢竟禍不及家人的前提是福亦不及家人,否則哪有光享福不擔責的道理。
至少那些管事者以及田氏主脈,這次要禍福與共了。
而當太史慈將田氏塢的管事者挑出來斬殺後,俘虜們立刻便安分了許多。
甚至有些青壯徙附還心生快意,恨不得鼓掌喝彩。
彆以為塢堡就是什麼洞天福地,此間的齷齪往往更甚外界。
欺男霸女、辱人妻女的事情,在田氏塢內簡直不要太多。
而在將所有俘虜關押起來後,太史慈留下兩百人以及傷兵便又匆匆離開。
……
與此同時,帶方城西門的戰況也到了白熱化階段。
由於田氏等豪強手中並不缺少工匠,故這次穢貊攻城的準備很充分,雲梯、攻城錘等物一應俱全。
然而穢貊族終究是東夷人,便是有了器械也不擅攻城,縱然人多勢眾又有弓箭手掩護,但攻城之後還是死傷慘重。
見此情形,大旗下的那個穢貊首領索盧虎終於坐不住了。
畢竟他的權勢有多大完全來源於部落的實力。
倘若麾下兒郎損失太多,那麼他要再多的環首刀也沒用。
隻見他目光凶戾的瞪著一旁的田文,陰聲道:“田氏子,你莫不是在耍我?你的內應呢?”
田文本想讓他彆急,在他看來眼下還不是時候。隻有當城頭局勢危急,魏哲將所有人手都投入其中時,內應方才能發揮最大的效果。
但見索盧虎眼神陰狠的盯著自己,好似要吃人一般,頓時汗毛直立。
於是在暗罵了幾句無知蠻夷之後田文隻能無奈的擺了擺手,讓人發信號。
隨後便見南城與北城外麵各自升起一簇狼煙,在青天白日下格外顯眼。
城頭上的魏哲見狀當即果斷道:“伯彥,此處交給你了。”
說罷他便帶著兩百遼東義從沿著城頭兵道直奔東城而去。
果不其然,當他趕到時一群內應正衝向城門,望之竟然將近有五百餘人。雖然其中甲士估計兩百不到,剩下俱為持刀負劍的青壯奴仆,但魏哲還是不由眉頭一皺,很顯然不止有一家豪強卷進來了。
念及此處,魏哲不禁怒極反笑。
“好好好~既然你們這麼想死,我便送你們一程!”
說罷不等對方進攻,魏哲便身先士卒手持長矛衝了過去。
“殺~”
彆看黃巾之亂中魏哲一直率領騎兵衝鋒陷陣,但步戰他同樣也會億點。
其實凡練長兵器者都必須要懂短用之道,否則定九死一生。
譬如魏哲麵前這名田氏家兵,看起來魁梧凶惡,麵對魏哲的長矛突刺倒是招架住了,可招式已老,魏哲人隨矛進便直入其身前,而後右手持矛,反手一刀便直接將其喉嚨割斷,頓時便見這大漢血流如注,一臉絕望的撲倒在地。
這就是戰場武藝沒有操練到家的壞處。不懂長兵短用之法,在魏哲這樣的沙場悍將麵前與赤手無異。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畢竟黃巾之亂這種聲勢的大戰彆說是豪強私兵了,就算是不少漢軍正卒以前都未曾見過。
再加上魏哲這八個月簡直把黃巾大戰當做軍事培訓班了,曆練的效果自然不同凡響。
於是隻見魏哲在亂兵之中騰挪進退,長短相衛,頓時便掀起了一陣血雨。身後諸多遼東義從見狀,當即士氣大漲,個個好似虎狼般衝了過去。
戰場就是這樣,一個猛將未必能殺多少人,但對士氣的影響卻是巨大的。
尤其是像當下這種小範圍巷戰,猛將的影響就更大了。
簡單來說就是能鼓舞己方士氣,打擊敵方士氣。一起一落間,戰力的差距自然也就拉開了。
亂兵中的田氏家兵首領見遲遲無法攻入城門下,頓時心急如焚。
“這廝怎如此能戰?”
倘若無法接引穢貊騎兵入城,那麼他們這些人恐怕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念及此處,此人當即咬牙衝向魏哲。
隻見他借著幾個亂兵的掩護靠近魏哲後,便果斷長矛突刺,然後搶身靠近,似乎想要效仿魏哲先前的招數給他一個割喉殺。
但不想魏哲手步合一,蕩開此人的長矛之後便後退一步,並且急用手法縮回矛鋒至身前一尺,這便是長兵短用之秘,
於是此人便悲劇了,棄矛用刀後被魏哲一招撥草尋蛇,便直接紮穿了喉嚨,而後眼神不甘的倒了下去,連一句求饒都說不出。
此人乃是本次接應的主事者,他這一死場中亂兵自然氣喪。
夫軍氣者,戰力也。
一方喪膽,另一方士氣如虹,結果自然沒有意外了。
縱然魏哲一方乃是以少擊多,但卻反而殺的亂兵潰不成軍。
不過半刻鐘時間,被田文寄以厚望的內應便直接覆滅。
當最後一名亂兵倒下,西門前的空地上已然鮮血遍地,滿是屍骸。
與此同時,東城外田文則早就帶著一部分穢貊騎兵在此候著。
自以為勝券在握的他甚至指著東門笑著與張安道:“枉那廝自稱知兵,竟不知以亂石阻塞城門。倘若他早早的將門堵死,我等縱有內應也無濟於事。”
張安聞言亦是頷首大笑道:“不錯,可見武夫就是武夫,魯莽無智也!”
正當兩人滿懷期待的看著東門時,身後的穢貊騎兵卻忽然躁動起來。
因為不遠處忽然泛起一片塵土,顯然有大隊人馬靠近。索盧虎見狀立刻驚疑不定起來,以為田文是故意設套騙他過來送死。
見此人眼中殺意畢現,一旁的田文雖然不知來者是誰,但為了自家小命著想慌忙辯解道:“這定是疑兵之計,索盧首領千萬莫要上當呀!”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見一杆大旗出現在塵埃之中,遙遙望去,隱約可見“樂浪太守·張”的字樣。
這索盧虎雖不識漢字,但身處樂浪郡有些簡單的符號還是認識的,比如這麵大旗他就知道是樂浪太守的旗幟,頓時怒從心起,拔刀便向田文劈去。
田文慌張之下連忙拽了身旁的張安一把,護至身前。
於是張安就這樣被開膛破肚,慘叫著倒了下去,至死眼中都是難以置信之色。
然而田文此刻卻沒有多看他一眼,而是在家兵的護衛下遠遠避開。
索盧虎見狀也隻能恨恨的怒吼道:“田氏子,我索盧部誓必殺汝!”
撂完狠話之後,這位穢貊首領便毫不猶豫的轉身走人。
而在聽到撤退的號角後,正在攻城的穢貊士卒與田張兩家的仆兵頓時陣腳大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穢貊人自然聽令撤退,但是田張兩家的仆兵卻茫然失措,直到田文騎馬匆匆趕來之後,一群人這才慌忙鼠竄。
然而來時容易去時難。
城頭上的魏哲在看見太史慈的兵馬之後,頓時大笑道:“太守大軍已至,眾將士,隨我殺敵,莫要讓這些戰功逃了!”
此言一出,城頭上立刻響起一陣陣亢奮的歡呼之聲。
彆說久隨魏哲左右的五百義從騎兵了,便是臨時征召的兩千多城中青壯此刻眼中都燃燒著強烈的戰意。
正如魏哲所言,白撿的戰功可不能讓它逃了!
於是先前亂兵久攻不下的西門轉眼間便主動開啟,魏哲領著五百騎兵在前,兩千城中義兵在後,徑直便衝向城外亂軍,攪得對方人仰馬翻。
“殺~”
騎著寶馬,手持長鈹,魏哲的戰力頓時又飆升不少。
鐘扈雖然悍勇不如太史慈,但卻勝在足夠了解魏哲,於是在兩人默契配合之下,當即率領五百騎兵竟然直接從後將穢貊亂軍撕開一道口子。
兩千城中義兵見狀,頓時鬥誌昂揚的緊隨其後將縫隙越撕越大。
與此同時,太史慈也終於帶著一千五百餘黃巾兵加入戰場。前後夾擊之下,五千穢貊亂軍終於陷入混亂之中。
而直到這個時候,亂軍中的田文看著太史慈身邊那亂糟糟好似乞丐一般的士卒,才發現被騙了。
這哪裡是什麼郡兵,分明就是魏哲那廝不知從哪找來的流民。
念及此處田文那叫一個咬牙切齒,當即朝不遠處的穢貊首領大喊道:“索盧首領,他是騙子,騙子,太守沒來!”
然而他話音未落,卻見太史慈哈哈一笑道:“背祖忘宗的混帳,你看這是誰?”
說罷隻見太史慈的親兵將一個人頭用長矛高高挑起。
“你老子在此,還不下馬拜見?”
田文循聲看去,頓時目眥儘裂,因為那正是他父田韶的首級。
“啊~~~太史慈,我與於你不死不休!”
隻見田文狀若瘋狂一般,就要朝太史慈殺去,但卻被護衛用力攔下。
不遠處的索盧虎見狀,頓時再無猶豫。
就算來的不是樂浪太守,但能攻破田氏塢說明對方戰力不弱。
“莫要管他,撤~快撤~”
一時間這穢貊首領膽寒之下甚至都顧不上身後大軍了,帶著護衛便率先奪路而去。
而索盧虎這一逃,剩下的亂軍自然再無戰意,很快便或死或降。
……
半個時辰後,西郊曠野。
勒馬四顧,見戰場上再無一個敵兵站著,魏哲不由豪邁的大笑起來,心情那叫一個舒暢。
不過一旁滿臉血汙的鐘扈卻嫌棄的連連吐著口水。
“呸~一股子腥騷味,真他娘的惡心!”
見他這麼一說,倒是讓魏哲險些笑岔了氣。
沒過多久,追擊潰兵的太史慈也終於趕了回來。
隻見他將索盧虎的頭顱遠遠的便拋了過來,觀其麵容尚有驚懼之色。
魏哲見狀當即大笑的誇讚道:“子義,乾得漂亮!”
要知道在魏哲的計劃裡也僅僅隻有前後夾擊而已。
至於那杆懸著“樂浪太守·張”的大旗,實際上是太史慈自己的發揮。事實也證明,效果確實不錯。
什麼叫做將才,有時候從細微之處其實就能看出來。
但太史慈卻沒有多少自得之色,因為整個局都是魏哲布下的,他不過是聽令行事罷了。
太史慈反而有些遺憾道:“可惜讓田文那賊子逃了!”
聞聽此言,鐘扈亦是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
魏哲卻沒有太過在意,畢竟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哪能儘如人意呢。
於是閒聊幾句之後,魏哲便指揮眾將士打掃戰場。
不得不說,這一戰帶方縣還真是收獲滿滿。
算上攻城時的傷亡,魏哲大軍前後陣斬穢貊人兩千餘,俘虜亦有一千五百餘人,餘者不是慌亂中掉下帶水溺死,就是在荒野中驚恐離散。
至於亂軍中的漢人部曲,也差不多死的七七八八。
如今又有了索盧虎的頭顱,報一個“全殲入寇胡騎”完全不成問題。
不過這些瑣事魏哲便交給戲誌才了。
至於他自己,則是率領大軍將這帶方縣好好的清掃了一番。
譬如昭明鄉張氏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角色,就沒必要留著了。
然而魏哲沒想到竟然還有一個意外之喜。
話說那田文僥幸從戰場逃離之後,本想出塞躲入馬韓避難。懷著對魏哲的怨恨,他甚至發誓要成為第二個“中行說”,日後定要將這帶方縣殺的雞犬不留。
但是沒想到當他循著老路出塞時,竟然被邊境的戍卒發現了。
躊躇滿誌的田文,就這樣被信川塞的戍卒又送回了帶方城。
……
當晚,縣寺正堂。
看著被五花大綁,嘴中也塞著馬糞的田文,魏哲也懶得與他說什麼了。
“砍了吧!”
隻見魏哲隨意的擺了擺手,便不顧田文那瘋狂的掙紮轉身離去。
於是田文就這樣滿心不甘的在集市前被梟首示眾,死前甚至連一句詛咒都沒辦法說出口,到死眼神都憋屈無比。
次日,戰報便被送到了樂浪郡太守府。
“就殺了兩家?嗬嗬~還算有點分寸。”
樂浪太守張岐在看完奏報之後,毫不在意的輕輕一笑。
一旁的主簿王旭見狀,便明白使君對這個帶方縣令還是有些好感的。
於是他便索性順水推舟道:“屬下詳細看了遍送來的證據,詳實無虛,帶方豪強田氏、張氏確有勾結東夷,私賣刀兵之事。”
“不錯,有點腦子,倒非一般武夫。”張岐聞言當即微微頷首道:“那就這麼報上去吧,早早了結,本府的麵子也能好看些。”
畢竟年年東夷入寇,好不容易有個捷報也算他的政績不是!
至於死了幾家豪強,張岐則懶得在意。
隻要證據說得過去,隻要魏哲沒有屠儘帶方縣豪強,這些都不是問題。
重點在於穢貊蠻夷的首級有多少,這才是值得他多看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