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肯定要打的!
但怎麼打,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在陶謙靈前表態之後,魏哲便召集戲誌才等人商議起來。
會議剛一開始,魏哲便定下基調:
“兵符雖在咱們手中,但這一戰能不動用就最好不用。”
話說在陶謙讓位之後,徐州的行政軍事大權理論上便落在魏哲手中。
比如徐州刺史的印信和兵符,就是陶謙在眾目睽睽之下交到他手中的。
對此徐州的諸位地方太守、軍中將校也都當場表示承認。
然而承認陶謙的命令是一回事兒,服從魏哲的命令又是一回事兒。
嚴格來說,他上位徐州刺史還不足一天時間。
一切都尚未開始整頓,下麵人陽奉陰違是難免的。
畢竟軍中將士不是冷冰冰的數據,而是有血有肉的人類。
隻要是人,那必然無法擺脫人性。
對於這樣的情況魏哲心中也做好了準備。
他終究是個外來者,想要讓徐州軍民接受必然需要一定的時間。
魏哲有自信,也堅信他能得到徐州民心。
可還是那個問題——需要時間!
從這個角度來說,曹軍忽然入寇徐州確實選了一個很好的時機。
對於眼前的局勢戲誌才自然清楚。
然而聽了魏哲的話,他依舊忍不住可惜道:“不必如此吧?”
聞聽此言,魏哲毫不猶豫的果斷道:
“軍心未穩,上不知下,下不知上,如何能戰?”
徐州不是青州,他魏哲更不是在徐州經營許久的陶謙。
在這種情況下彆說魏哲是驃騎將軍了,就算是天子的命令都未必管用。
當然,他大可以發布軍令,可效果如何就是個未知數了。
帶過兵打過仗的人都知道,軍令並不是係統指令。
帥帳之中將領謀劃的再如何精妙,下麵兵馬執行不到位也都是空談。
甚至有些時候做得越多錯的越多,反而會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
比如原曆史中劉備按照陶謙遺命接手徐州時,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
當時徐州看似兵馬眾多,可劉備實際上能有效指揮的隻有本部兵馬。
這便是劉備明明貴為徐州牧,最後卻被客將呂布鳩占鵲巢的主要原因。
後世人以為這是徐州一把手劉備和外來者呂布之間的戰爭。
可實際上這不過是兩個客將之間的廝殺罷了,率領的都是本部兵馬。
劉關張打不過呂奉先,所以失去了徐州,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嘖嘖,這麼說魏哲現在的境況和當年的劉備還真幾分相似。
幸好魏哲的本錢比劉備要厚實多了。
戲誌才思量片刻後便建議道:
“既如此,不如令徐州本土兵馬守城,我軍在外尋找戰機?”
魏哲聞言想了想,當即頷首表示同意:
“揚長避短,確實是個好主意,就這麼辦!”
讓徐州兵負責守衛鄉土,魏兵來負責野戰,正好各司其職。
當這個戰略基調定下之後,後麵的安排便很快出爐。
然而片刻之後,當魏哲召集臧霸等徐州將領告知此事時卻出了意外。
臧霸、孫觀等泰山客將倒是沒有意見,他們巴不得能打守土戰。
畢竟陶謙在時他們就是這樣,處於半獨立的地位。
但陶謙的親軍將領曹豹卻頗為不滿道:“將軍何以小視我等?”
曹豹倒不是對魏哲不服,而是對這個安排感到不服氣。
隻見虯髯銅膚的曹豹拍著胸脯豪邁道:
“某雖不才,但麾下兒郎哪個不是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
“如今曹賊入寇,我等徐州將士豈能龜縮城中坐視將軍在外廝殺?”
聞聽此言,魏哲頓時不怒反喜。
對於這樣直腸子的將領他是最喜歡的,當即哈哈大笑道:
“言之有理,確是我疏忽了。那子虛便隨我一同出戰罷!”
“多謝將軍!”見魏哲這麼一說,曹豹這才開心的咧嘴大笑起來。
臧霸、孫觀等人見狀麵上雖然笑嗬嗬的誇曹豹勇壯,可心底卻忍不住一陣冷笑,嘲諷這廝沒有腦子。
……
且不說徐州軍內部如何山頭林立。
在軍議結束之後,魏哲很快便開始行動起來。
由於徐州五郡國除了下邳國之外,現在都已經接受了他的統治,所以他現在算是本土作戰,後勤暫時是不需要考慮的。
在糧草不缺後,各地兵馬接收到各守其土的命令後也都不禁鬆了口氣。
說實在的,他們還真擔心魏哲拿徐州軍當炮灰去送死,好安排自己人。
現在魏哲讓這些各郡徐州兵馬不動,各守其土,各司其職,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唯獨曹豹,興衝衝帶著魏哲一行人進入東城大營。
作為陶謙的絕對心腹,曹豹率領的自然是陶謙的親軍。
人數不多,隻有五千人,但精銳程度卻是首屈一指。
至少在徐州境內,曹豹手中的這支丹陽精兵絕對是頂級戰力。
經過簡單校場閱兵之後,即便是魏哲也忍不住點了點頭。
回到帥帳之後,他不由麵露讚許之色:
“早知丹陽山險,民多果勁,沒想到竟然如此剽悍勇猛,當真不凡。”
聞聽此言,自曹豹以下的軍吏都忍不住麵色紅潤,與有榮焉。
畢竟以如今魏哲的功勳與地位,他的一句誇獎對這些軍伍漢子來說已經是相當有分量的榮耀了,甚至都足夠史書記上一筆。
不過隨即魏哲話音一轉便看向曹豹問道:
“如今徐州的丹陽兵到底有多少?其他諸部的戰力與爾等相比如何?”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也算是他對徐州軍的一次摸底。
曹豹聞言倒是沒有絲毫隱瞞,愁眉沉思片刻便乾脆道:
“使君入徐之前便派我回鄉招攬青壯,後來黃巾平定亦派人回去過幾次。前前後後……大概招攬了三萬餘人。”
不過說到這裡,曹豹卻頗為自傲道:
“然丹陽兵亦有高下之分,其他諸部論戰力絕對比不上我等。”
聽到這裡,魏哲這才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有些事情就合理了。
難怪原曆史中劉備入徐便獲陶謙贈四千丹陽兵,原來他足足有三萬人。
也就是陶謙本就是丹陽豪族,否則換個人還未必能有這份號召力。
不過從曹豹等人的表現來看,丹陽不愧是精兵之地。
要知道即便是在後世的現代社會,也是存在優質兵源地區說法的。
這不是迷信,反而是一等一的科學。
比如後世華夏軍隊之中,雲貴川子弟兵就頗受某些將軍喜愛。
而在當下,丹陽郡則是天下公認的頂級兵源地。
因為多山險地,民風尚武,自然環境極為惡劣。
在這種情況下,當地百姓為了生存不得不與各種勢力做鬥爭。
比如貪官汙吏、比如山越蠻人!
拜《三國演義》所賜,說起山越人很多三國迷都不陌生。
但說起山越人具體的分布範圍,很多人就未必清楚了。
實際上兩漢之時絕大部分山越部落都分布於丹陽、會稽兩郡的山區。
如果再具體點,那就是在安徽黃山與浙江天目山一帶山區活躍,以山地農耕、山林狩獵為生。
不過山越並非單一民族,其中成分十分複雜。
說是蠻人,可事實上卻是古越人、南遷的楚蠻以及部分漢人逃戶的統稱,被漢庭視為“化外之民”。
這和血脈無關,不服王化者,即“蠻夷”也!
比如在三國時期,孫吳政權為鞏固江東,就曾多次征討丹陽山越。
在這種惡劣的社會環境中,丹陽人不得不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
時日一久,自然就形成了剽悍勇猛的性格與尚武好戰的傳統。
最關鍵的是丹陽郡冶鐵業發達,是兩漢重要的冶鐵中心,所以優質鐵兵對於丹陽兵來說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丹陽男兒成年之後,環首刀或長矛基本算是標配。
如此種種,導致丹陽兵並非臨時拚湊的烏合之眾,戰鬥力遠超臨時征募的農民兵,甚至大多都自帶軍械裝備。
比如曹操在昔日丹陽太守周昕的大力幫助下,便前後招募萬餘丹陽兵。
隻可惜曹操沒能力降服,導致萬餘丹陽雇傭兵拿錢直接跑路了。
基於這一點,魏哲對丹陽兵欣賞歸欣賞,但信任還是有所保留的。
在全軍上下飽食一頓後,他便率領萬餘兵馬離開郯城,不知去向。
……
話分兩頭,另一邊下邳城外的曹操也差不多搞清了徐州局勢。
當得知陶謙臨終之前竟然將徐州牧的位置親手讓給魏哲時,曹操羨慕的眼睛都要紅了。
憑什麼?
憑什麼他累死累活連下邳國都沒有拿下,魏哲卻輕而易舉獲得一州?
一時間嫉妒、不服、惶恐,各種情緒在他心中交織。
但很快曹操便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情給壓了下去。
畢竟打都打了,下邳國都快全拿下了,現在再說什麼也晚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要求饒那也得打過再說,這份血性曹操還是有的!
不過正當曹操準備背水一戰的時候,荀彧卻忽然領著一人走了進來。
還不等他開口,曹操便快步迎上,詫異道:
“長文?你怎的也在此地?”
荀彧聞言當即解釋道:
“自董卓亂後,長文兄便隨元方公在郯城曠野隱居,不問世事,爾來已有數年矣!”
“今日天賜良機,吾便是為了薦賢而來。”
不想曹操聞言豪邁一笑道:“長文大才我豈能不知,何須文若多言。”
說著他便執手把臂,親熱的拉著陳群坐下,令人設宴招待起來。
而在酒桌上,陳群也終於說出了他來此的前因後果。
由於距離遠近的緣故,當其他信件還在路上耽擱的時候,陳紀、陳群父子就已經收到了辛評的信件。
可是當他們正準備動身時,冀州度田風波便傳到了徐州。
這讓陳群父子頓時停下了動作,而這一觀望便讓兩人徹底改變主意。
畢竟魏哲度田的尺度遠超前世曹操屯田的程度,甚至比光武帝還強硬。
如此一來,兩父子能去冀州才怪。
陳群作為“九品中正製”的締造者,他的政治理念自然不用多說。
而這次他便是奉父命前來投靠曹操,助其抵禦魏氏。
大堂之上,隻見俊美無雙的陳群慨然道:
“君以審令為明,臣以奉令為忠。”
“故背製而行賞,謂之作福;背令而行罪。謂之作威。”
“作威則人畏之,作福則人歸之。”
“是故,夫威福者,人主之神器也!譬之操莫邪,執其柄,則人莫敢抗。失其柄。則還見害也!”
“今魏氏擅專人主之威福,顯然心懷不軌,與董賊無異。當今天下凡受漢室恩德,心懷忠義者,俱當撥亂反正,討平此賊也!”
此言一出,堂內頓時一靜。
但隨即曹操便激動的鼓掌喝彩。
“長文此言實乃字字珠璣,當浮一大白!”
說罷,曹操便豪邁的舉起手中耳杯一飲而儘。
即便是荀彧,此刻聞言都佩服的朝陳群敬了一杯酒。
因為陳群的這個理論看似隻是空談虛言,但卻幫曹操解決了一個麻煩。
那便是師出有名的問題!
大義,這種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有和沒有區彆卻很大。
有了陳群的這份說辭,曹操此次出兵至少有了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了。
然而陳群這次準備的見麵禮卻不止如此。
於是當曹操準備拉著陳群繼續喝酒時,卻見他起身正色道:
“某客居徐州四載,對本地的風土略有了解,願為將軍說降笮融!”
聞聽此言,驚喜莫名的曹操頓時欣然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