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直日常生活樸素,但畢竟是浩安之城的城主,不可能給宇文君端上饅頭與糠咽菜的。
一盤拳頭大小的肉包子,米粥,以及三五個時令小菜。
真是一頓便飯……
宇文君拿起肉包子不講究的吃了起來,端木直見狀,忍不住懷疑到:「難道那位姑娘給你煮的飯菜很不可口?」
「還是,你是為了照顧我的情緒?」
宇文君兩口便解決掉了一個肉包子,應道:「也許,是我對她的感情不似以往那麼深了吧,再者,她平日裡覺得給我煮飯,是一件不體麵的事,她是女帝傳人。」
端木直有些後悔自己問了這樣的問題,他不是一個喜歡聽聞這些事的人。
「其實小兩口早晚都會有這一步的,挺過去就好了,當然,你若是覺得她不夠好,可以納妾,如此,也可少些不必要的互相消耗。」端木直道。
夫妻相處,是一門學問,宇文君無心這一門學問,覺得端木直言之有理。
不過眼下,宇文君也著實無多餘的功夫用在女人身上。
「多謝開導。」宇文君柔聲道。
端木直又覺得自己說錯話了,算了,不說了,多說多錯。
很久了,端木直心中都不曾有過這等不正直的感念。
這一頓飯吃的很快,宇文君吃完後,還不忘猛喝兩杯粗茶,走之前也並未對端木直有所交代,隻是說了一句:「不必送我。」
端木直微微一愣,然後宇文君便橫渡虛空離開了此地。
「年輕真好,有本事真好。」端木直心緒複雜感慨道。
……
皇都。
短暫的和平,令人感慨生活不易,皇都那些原本喜愛奢靡之風的達官顯貴,日常生活也跟著樸素了起來,曾生意興隆的鴻宴樓,人聲也不似以往那般鼎沸。
如今去鴻宴樓吃飯的人很少,偶爾會有商賈之流,進入鴻宴樓裡小聚一場,至於第七樓,則是很久都不曾開張了。
不過皇都那家餃子館的生意,並未受到影響,終日客來客往,炊煙不斷。
丞相府,宇文君橫渡虛空而來。
府內,一如既往,冷清,略顯寒酸,有股清明之氣。
丞相大人在書房裡翻閱折子,奮筆疾書,一把年紀的人了,長時間坐在椅子上,難免會感到腰酸背痛,他體內真元略有虛浮,終日操勞大小政務,使得體內真元更加不堪一擊。
宇文君來了,秋清大人還未察覺到其氣息,外麵的管家仆人見狀,剛欲上前迎接,宇文君做出禁聲手勢,步伐不緊不慢的走向了丞相大人的書房窗戶邊。
透過窗戶去看,丞相大人的臉較之以往更加滄桑,但那雙眼睛裡的精氣神,始終都是清清爽爽的,未曾被絲毫塵埃汙染。
忽然間,丞相大人心中有感,望向窗戶外,一張年輕俊美的臉龐映入丞相大人的眼簾。
「來的悄無聲息,看見我這般忙碌,可曾感到生活不易?」丞相大人柔聲笑道。
秋清起身走出書房外,來到內堂,管家早已替丞相大人泡好了茶,茶桌上,還有水果點心,秋清對此,甚是滿意。
進入內堂,宇文君隨意落座,順手拿起一顆荔枝開始剝皮,他沒有詢問丞相大人都在忙碌些什麼,不該問的,最好彆問。
「這一次來,所為何事啊?」秋清開門見山道。
宇文君將荔枝投入嘴裡,也不打算喝丞相大人泡的茶,慢慢悠悠的說出了自己心中想法。
秋清聞後,臉色有些不太自然,沉聲道:「倒是一個可行之法,但也會觸及世家大族的底線,你會遭受諸多報複的。」
「乃至於,北方部分恒昌書院裡的學子,不知因何緣故,突然暴斃。」
「底線一旦被捅破,人與畜生就並無分彆了。」
宇文君鎮定從容道:「柏小衛掛帥,恒昌宗暗中推波助瀾,若有人皇陛下的一道明旨,此事就成了,至於那些毫無底線的事,隻要恒昌學子死一個,我就會讓世家大族裡的孩子死十個,看比誰狠就是了。」
「他們都是聰明人,不會乾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秋清抿了一口茶,揉了揉眼睛,自嘲一笑道:「也許是我近些日子太忙了,沒想到這裡麵的算計,你是對的。」
「明日,我便會去麵見陛下,言明此事。」
「如此一來,也可讓北方大地民生複蘇,以防止戰後民生凋敝。」
「確為兩全其美之策,但世家大族的賦稅一事,不會輕易加重,他們會想方設法的哭窮,得讓一些涉及到了地皮的生意流淌給世家大族,讓他們也來分一杯羹。」
「其實這條計策,朝中早有謀士想到了。」
「但卻無人願意帶頭,朝中不少臣子,對你也是頗有微詞。」
「你來帶頭,含蓄又陰狠,確實不錯。」
宇文君摸了摸鼻子,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好奇道:「想出這條計策的那位臣子,出身於寒門?」
秋清搖了搖頭道:「非也,也出身於世家大族,並非每一個世家子弟,都毫無赤子之心可言。」
宇文君心中略有慚愧道:「受教了。」
秋清道:「還有一點難處,也得你親自化解,一旦如此大範圍以工代賑,必會謠言四起,不少百姓誤以為國戰將至,人族境內將會生靈塗炭。」
「其實老百姓心裡什麼都清楚,隻是有些事不敢明說出來而已。」
「如今世道搖晃不安,不少略有學問的讀書人,也紮根於街頭巷尾,以待天時,他們最擅長蠱惑人心,利用人心。」
「此事,更需要文火慢燉,你的意圖一旦稍有不慎,就會徹底暴露出來,你需要對這個世道,說一次善意的謊言。」
「我想了很多,都沒有想到該編織一條怎樣的謊言去堵住悠悠眾口。」
大多數人,隻能接受最好的結果,亦或是最壞的結果,前者是貪念,後者是不得不為。
控製輿論,一直都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
秋清道:「現在你知曉當家做主的不容易了吧?」
宇文君沒想到丞相大人會突然對他說這麼一句話,苦澀一笑道:「男人嘛,總會有這個階段的,挺過去就好了。」
秋清卻意味深長道:「可多數男人,都沒有挺過這一關。」
宇文君提氣道:「可我是龍族少主,八顧之首,肯定能挺過這一關的。」
「此事一切如常,到時控製輿論一事,儘數落在我的肩頭,我對寒門百姓,也算是有一些功德,到時振臂一呼,定然會有諸多人響應。」
秋清卻輕聲一笑道:「彆太樂觀,涉及到了某些利益之爭,你曾救助過的人,也會成為你的仇人,甚至會要了你的命。」
「而老百姓,自古如是。」
宇文君並未覺得心頭沉重,秋清能說出此話,也是因為昔年有過一些血淚教訓的。
正因為知曉會很難,所以才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