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狼崖城援軍護送著鬆林嶺的殘兵敗將東行百裡渡過金水河後,大戰後的北黃山迎來了一批生麵孔。
他們是一群道士模樣的進化者,長發束冠、身披短褐,腳上是雲襪布鞋,人人拿一柄七星寶劍,模樣清瘦,精力十足。
走到被燒焦的北黃山腳下,四周隨處可見被焚毀的草木。
時常是風一吹過,便有幾縷灰燼從地上飄起來飛到一邊去。
厚重的草木灰中,偶爾可見一具具人形骸骨。
俱被大火燒得麵目全非,分不清是黑屍的屍體還是死去的人類。
這些人正在廢墟間搜集可用的線索,忽然山間響起一聲嘹亮的鶴鳴。
人們抬頭望去,但見山脊的另一側飛上來一隻通靈白鶴。
它全身接近純白,頭頂朱紅,額眼處則覆有幾根黑羽,飛羽長而彎曲,飛過眾人頭頂時投下巨大的陰影。
一個小道士說道:“師叔,‘紅枝’回來了。”
隊伍前麵有一中年道人,身穿青衣,手持拂塵,小道士正是對他說話。
白鶴在空中盤旋一圈,青衣道人一揮拂塵,那隻白鶴便落在了他腳下。
“山那邊可還有人?”
道人對白鶴發問,同時用手輕撫其頸間羽毛。
少頃片刻,白鶴咕嚕嚕叫著,青衣道人手掌一頓,自顧自搖頭道:
“原來如此,果是如此。”
“師叔,紅枝說了什麼?”小道士問,“此山另外一麵可還有人?”
“沒有了。”青衣道人答道,“這裡方圓十裡已成為一片焦土。無論是活著的人還是黑屍,紅枝都沒有發現。”
人群中另有其他道士疑惑道:
“現在尚未到山火常發的時節,難道是有人故意縱火?”
“或許是有人想趁亂救出被困在鬆林嶺基地的人。我們來晚了一步,這裡已經是空山一座。”
“估計是了,隻是不知是哪個狠人,居然敢放火燒山。這要是放在災變前,就不怕……?”
“怕什麼?災變前?現在可是災變後了。師兄,時代早已變了。”
“是啊,時代變了。”青衣道人適時搭話道,“在如此末世中,鬆林嶺基地能遇到如此果決的一支隊伍,實在是他們的幸運。”
“我們走吧。”他最後說。
“法儀師叔,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去哪兒?”
青衣道人一甩拂塵,放飛白鶴。
“去有屍潮的地方,去有活人的地方。江南之地尚有百萬之眾,這裡曾經是我們的家園,可不是屍潮予取予奪的太平糧倉。我們出發!”
“是,師叔!”
……
在護送林瀟、侯山等人去往孔家老鴉山據點的路上,郎華等人意外獲知了一條消息。
據可靠消息證實,半月前從南嶺武夷出發支援王家的三支部隊已經全滅。
在與指揮部失聯後,沒人知道他們在死之前到底遭遇過什麼。
但多數的猜測都是支援部隊在半路落入了屍潮的陷阱,從而被很快圍殲。
這場人屍大戰從王家發出求援信號開始算起,已經過去了十多天。
在這段時間內,活躍在兩湖南岸的超級屍群不斷攻城略地,分彆向西、南、東三個方向大幅推進。
在西麵戰場,總數五百萬的輻射黑屍僅僅在兩天內就一連拔除了王家的三處據點,屍潮向西推進三百餘裡,在苗嶺一線與王家守軍對峙。
一周後苗嶺大戰已王家慘敗告終,守衛獨山的十萬進化者中隻有一百多人得以逃生。
如今西路屍潮大舉進攻,龍洞堡大型基地已失,屍潮已經直接威脅到在南明的王家總部。
早在三天前,王守業就已經向宋家求
援。
出於自管會執行長斳峰的授意,錦城方麵也派出作戰部隊跨過渝北,阻擊任何想要包抄王家後路的大型屍群。
無獨有偶,這時候的華南戰場也陷入了戰爭的泥潭。
武夷山一線烽火連天,危情不斷。
港城城主陳邊濤已經發兵閩北,準備救援周家失陷在此地的一支部隊。
不久前周啟明、周啟亮兄弟還能因為曾經的交情出兵援助王家。
現如今風水流轉,他們卻已經是火燒屁股自顧不暇了。
在東麵戰場,不久前郎華在北黃山以一百人死亡、上千人受傷的代價,神乎其技地救走了鬆林嶺基地守軍。
同時一場大火幾乎消滅了一整支百萬級彆的黑屍潮。
可謂是開戰以來的首場大捷。
但戰場形勢並沒有因此好轉多少。
北黃山一役後狼崖城援軍倉皇撤退。
各家勢力同樣有默契地向後撤離,整座人族戰線東移三百裡。
原來衛星顯示在郎華燒山後的第二天,從青陽縣、仙寓山和徽州一線出現的三股屍潮已對北黃山形成了包抄之勢。
如果郎華不走,鬆林嶺上那些被燒焦的屍體就是他們所有人的下場。
與此同時有報告稱新出現的兩類輻射變種“蛙型”和“巨霸”在南方戰場極為活躍,平均每日造成人族進化者傷亡千人以上。
與郎華的前世記憶一樣,這場發生於末世二年末的人屍大戰正逐漸演變為波及整座江南的全麵戰爭。
屍潮聲勢浩大,所到之處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人人自危,無不驚懼。
那趙世豐若不是被嚇怕了,又怎麼會做出炸橋這種降智舉動。
從這方麵來說,趙世豐炸橋雖然為人詬病,但也不失為保全自己的合理行為。
在戰爭中兩軍交鋒誰先拿下一城,或是獲得一勝,就會士氣大漲。
雖然黑屍不會有這種感情,但不可否認人族此次確實是被狠狠挫了銳氣。
如今屍潮席卷千萬之眾風頭正勁,沒人想和它硬碰硬。
最好的辦法就是退守二線,甚至高築堅城壁壘固守待援。
正是在種形勢下,郎華臨危受命即刻開拔去往錢塘一線戰場。
在將林瀟、侯山等人護送至老鴉山後,他們便馬不停蹄地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
在郎華火燒北黃山後,徽州和仙寓山的屍潮兵合一處,向南進攻懷玉山、煙霞嶺一帶的人族聚集地。
煙霞嶺山腳下,有一座小城已經被屍潮圍困三天。
一支黑屍數目不足兩萬的大型屍群在不久前發現了這裡。
在一場不大不小的遭遇戰後,屍群付出了三百名黑屍陣亡的代價包圍了這座小城。
而人族一方的傷亡數據卻是五百死亡、一千受傷。
圍城之後,下山的通道隨即被截斷。
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任何人彆想從屍潮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溜走。
曾有人不信邪想要偷偷逃離,如今已經腦袋搬家,胳膊大腿分彆存放在了幾隻黑屍的肚子裡。
直到現在為止,此地城主已經向自管會和孔家總部發出了十幾條求援訊息,但得到的回複都是固守待援。
是否有援兵,援兵何時到來都是一個問題。
這天正午,門將王聰帶人守在煙霞城北門。
陽光將城頭防線照得暖烘烘的。
照在守城進化者身上,照出一身大汗。
照在進攻城牆的黑屍身上,連它們的嗬嗬怪叫都變得有氣無力。
這已經是今天屍群主動發起的第四次進攻。
雖然屍群後力不濟,但他們的彈藥也同樣所剩無幾。
三天以來,屍群的進
攻一天比一天頻繁。
許多特感黑屍被城內活人的氣血刺激,就連半夜都會越過城牆過來偷襲。
這樣下去,王聰都不知道自己能堅守到哪一天。
在圍城開始前,他曾經聽說城主魯剛防守的南門外似乎有一條直插後山的小路。
如果城主要從哪裡跑掉的話……
這麼一想,王聰心裡再也不能等了。
正當這時,身邊又戰員大聲報告:
“二當家,你快看!那裡有人!”
順著這戰員指著的方向看去,王聰果然見到有不少人正從屍群後方殺過來。
他們從薄霧的邊緣鑽出來,身穿灰色半身護甲,手持刀、劍、盾等冷兵器。
領頭一人身穿黑色連帽衫,手持雙刀,刀光如雪。
另一人則頭戴棒球帽,拿一柄長劍,劍舞如飛。
有一隻三階巔峰狂猩想要攔路,卻被兩人頃刻間圍殺。
會出手殺黑屍,王聰想這果然是一隊活人!
隻見他們以三十人為一陣型,十多名盾手護衛兩側,刀手和劍手分彆作為前鋒。
這個隊形尖細如錐,闖入屍群如同燙紅的鋼刀插進了黃油裡。
他們總共不過五六百人,卻分為二十隻小隊沿四個方向從屍群的外圍開始進攻。
同一隻小隊內三十人配合起來無縫銜接,盾起收刀,盾落出刀,各司其職,仿佛是三十人共用一隻大腦。
即便有特感想要衝陣,也都被外麵的盾手給擋了回去。
屍群的鬆散陣型頃刻間便被他們衝散。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黑屍稀裡糊塗地就死在了他們手裡。
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這些人真的太強了。
一瞬間王聰的腦海裡隻冒出來這麼幾個字。
他想都沒想過,原來屍群還可以這麼打。
“援軍,援軍來了!”
城牆之上,守城戰員們發瘋似地興奮大喊。
王聰身邊的小兵也激動道:“二當家,是援軍,是援軍啊!”
看到援兵的戰鬥力如此強勁,王聰也不禁精神一振。
“真的是援軍。”王聰喃喃道,“隻是不知是哪一家的勢力。”
難道是孔家的東南總隊?
可是聽說他們是用槍的好手。
王聰盯著領頭那兩個能力者的招式,忽然道:
“刀光劍影?”
他想到了什麼,急忙趴在城頭大喊:
“來人可是最近霸榜水鏡天榜第十名第十一名的刀劍雙壁?”
城牆上蘭曦大聲回應:
“快開城門,我是狼崖城劍侍蘭曦,奉郎華城主之命特來支援。”
海平更是一刀劈飛幾隻攔路的黑屍,幾個攀援登上城牆。
他轉瞬間便將其中一隻雪亮的橫刀架在了王聰的脖子上。
“開門。”海平說。
聲音毫不客氣,陰冷地像是從地窖裡鑽出來的風。
“是是是,開門。”王聰慌忙應道。
“放開二當家,你竟敢……”
王聰身邊的那個進化者急忙就要舉槍。
誰料王聰卻大聲嗬斥。
“閉嘴你個蠢貨。再不開門耽誤了友軍入城,我第一個宰了你!”
他的聲音顫顫巍巍的,夾著嗓子音調拔高。
活像是一隻被捏住脖子的公鴨子。
可這也不能怪王聰。
因為他此刻有一種恐怖的直覺。
如果城門開得再慢一點。
眼前這尊殺神真的會一刀劈了自己。
然後跨過自己的屍體,自己去開城門。
老天爺,這到底是一幫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