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易思齡居然心跳緊了緊,像踩空一級台階。
男人攔酒的姿勢很紳士,手掌輕輕碰上她的香檳杯,把酒杯推到一邊,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蕩了一蕩,易思齡的手臂跟隨那道力,順勢垂下去。
他很自然地收回手,袖口沾著的一抹幽香鑽進易思齡的鼻子,她下意識微屏呼吸。
這才發覺渾身熱熱的,兩種佐餐的白葡萄酒,加上一杯香檳,度數並不高,但喝多了也會微醺,也會醉。
名利場上的男人隻會勸她多喝一杯,但他是第一個,攔她酒的。
“你管我哦”易思齡嘴上很倔強,手指卻將香檳杯捏得很緊,嬌貴的麵皮紅了,她不知道。
“沒有想要管你。”謝潯之淡笑,解釋僅僅隻是怕她喝醉後找不到回家的路。
其實轉念一想,她喝不喝醉於他有何乾係呢?全場這麼多女士,喝醉的大有人在。
易思齡醉醺醺地哼了一聲,“誰說我喝多了?還找不到回家的路…好笑。可彆太小看我了。"
她最聽不得人質疑她酒量,那杯被攔下來的酒以電閃雷鳴的速度回到唇邊,仰頭,琥珀色的液體順著喉管往下,咕咚咕咚全喝了。
謝潯之:“
j易思齡看向他,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眼畫著飛揚的眼線,有種於年齡不相符的風情,她得意地誇下海口:“我的酒量可是一整瓶波爾多。”
還一整瓶。
謝潯之對這個女孩很無奈,她一定是被家人朋友保護得很好,也嬌慣得很厲害,才會養成這種天真又傲嬌的性子。
謝潯之想起學校裡那隻很出名的貓,喜歡在天朗氣清的日子裡躺在綠茵地上曬太陽,摸它一下兩下還行,第三下四下就開始不耐煩地伸爪子,隨後神氣十足地在你麵前走掉。
“看我做什麼呀。”易思齡蹙蹙眉心,不懂他深不見底的眸色裡裝著什麼。
謝潯之抬起唇角,“知道你酒量很好了。”
易思齡被順著,很滿意,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摸了摸頭發,“你知道就好,以後不要說我酒量不行,我會不高興的。”
很自然的“以後”二字,從她紅潤的唇中脫口而出,謝潯之隻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還有以後?
他舉手之勞的紳士風度造就的這場突如其來的邂逅,還會有以後?
謝潯之微眯了眯眼,拿手中的香檳杯做掩飾,送到唇邊,優雅地抿了一口,嗓音被酒浸潤,有種性感的低啞。
他鬼使神差地應:“嗯,以後不會說。”
聲音太動聽了,易思齡心中蕩漾出模模糊糊的感覺。
餐廳裡燈光並不明亮,也有些吵鬨,許多衣香鬢影的男男女女從他們身邊走過,易思齡忽然捧住自己的臉,那兒熱熱的,好似喝下去的酒精都變成了熱流,往她藏不住的地方冒。
好煩。也好暈。
l謝、謝xun…”易思齡懵懵地,太丟人了,啊,他叫什麼來著?
謝潯之很風度地為她解圍:“謝潯之。”
她記不住他的名字。
謝潯之心裡有一閃而過的不舒服,但紳士怎麼能表現出來?
“嗯…”
謝潯之,易思齡在心裡默默鞏固一遍,看著他的目光軟綿綿,“謝潯之,你陪我去散步吧,這裡麵好悶熱。”
她無形中對他產生了一點點好感。因為他很帥很高,身材把西裝撐得飽滿,最重要的是很紳士,
不是拿風度當做誘餌的偽紳士。
怎麼說呢,他看上去不像做壞事的男人,她覺得很安全,所以她願意讓他陪著散步。
他應該很高興,可不是誰都能有這個榮幸陪易思齡散步呢。
謝潯之聽出來她話裡的嬌縱,好似在賞賜他什麼殊榮。他有些好笑,怎麼,她把每一個男人都當做是她的追求者,愛慕者,或者裙下臣?
易思齡見他眼神逐漸意味深長,心裡怪怪地,好似被他看透。她非常討厭被人看透,羞惱地瞪他一眼:“你怎麼不說話啊。”
謝潯之失笑,“我要說什麼嗎?”
易思齡覺得他不上道。
瞎了嗎,看不見她是今晚最漂亮最可愛最優雅最有品位的dy?她都忍著羞赧發出邀請了,他居然還反問她!
她哼了聲,臉皮火辣辣地,熱意燒到心裡,“不陪就不陪,誰稀罕。我走了。"
麵前女孩的火氣來得莫名其妙又理直氣壯,還白了他一眼,踩著高跟鞋就要離開,鞋跟很細很高,她一時沒站住,晃了一晃,又很快穩住。
謝潯之在心裡歎氣,天平在搖擺你是一個今晚趕due的人,你明天還要給導師做resentation,你是鬼上身了你就去陪這個一麵之緣的傲嬌醉鬼去散步
“沒說不陪你。”謝潯之走上去,跟在她身後,“想去哪散步。河堤?還是三一街?”
易思齡腳步慢了一拍,又嬌又惱地睨他一眼,故意裝作很凶:“誰讓你陪了,我又和你不熟。”
謝潯之笑了聲。
她臉上更熱辣,高跟鞋踏在堅實的地磚上,像鐘聲在滴滴答答。
很快就走到建築外麵,冷風撲麵而來,吹散酒熱。夜空沉沉地罩著這座小城,很寧靜,寧靜到寂寞了。這裡沒有彩燈,沒有霓虹,沒有車水馬龍,
更沒有高樓大廈。
隻有整齊的綠茵地,古老的建築,月亮的清輝和安靜的河。
她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冷冽的晚風衝淡了身體裡的熱酒,她不說話,繼續往前走,男人跟在她身後,很禮貌的距離,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
太近或太遠都會讓她不舒服。
易思齡果然覺得舒服,又嗔了他一眼,“你很會哦?”
謝潯之不解,“嗯?”
易思齡的情緒像飛馳的陀螺,滿到處轉,上一秒還舒服熨帖,下一秒就莫名委屈,她又瞪他:“還裝。這麼會釣女孩子,你是不是交過很多女朋友啊。”
謝潯之:“”
她用了釣這個字,謝潯之真是哭笑不得,不懂他做了什麼讓她覺得他在釣她。©無限好文,
儘在他二十四年人生中最冤枉的事。
但他很敏銳地察覺到她話裡的委屈,奇怪,就算他交往了很多女朋友,她一個陌生人,委屈什麼?
謝潯之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反問:“我看上去像交往過很多女朋友?”
易思齡雙臂抱在胸前,下巴仰起來,喝醉了也不上當,“是我問你,你還來問我。”
她嘴巴撅起來,很心煩意亂的樣子,步子也越來越快。
謝潯之沒有說什麼,易思齡更煩,但她是不可能再主動跟他說話了,所以就沉默吧。
沉默中,高跟鞋的滴答聲如此不規律,淩亂。
其實易思齡偷偷拿餘光瞟了他好多次。
他表情疏淡,不論是英挺的眉眼,還是軒昂的身型,都在夜色下清冷又倜儻,不動聲色地引誘著。
越是正經的男人,就越想讓女人扒開表皮一探究竟。
哦,就是這樣勾引女人的嗎?
怎麼還不說話?易思齡又偷瞄了一眼,牙根緊緊咬著。
所以他這是默認了?易思齡為自己眼瞎而懊惱,突然就不想和他散步了。
“你走j“沒有。”
兩人忽然同時開口。
易思齡怔了下,臉蛋紅撲撲的,“沒有什麼…”
謝潯之溫和地笑了,深諳的雙眸看著她,“沒有交過女朋友。”
易思齡抿起唇,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她都不知道自己臉有多紅,軟綿綿地說:“你乾嘛又提這個,我才不想知道…”
沒等謝潯之說什麼,她突然甩開他往前跑去,黑亮的長發被河邊的風吹起。他們已經從學院出來,來到了康河附近。
起了薄霧的河麵在皎潔的月光下波光粼粼,宛如她鑲了碎鑽的裙擺,又或者是她閃亮的高跟鞋。
越往前走,冷冽的青草香氣越濃鬱。她像一朵黑色玫瑰,被青草包圍。
“你小心摔。”
低沉的嗓音回蕩在這青草香味的夜晚。
“才不會!”易思齡轉過身,展示倒著也能走,“我穿高跟鞋可以跑馬拉鬆呢啊jj話還沒說完,她冷不丁踩到了一個小石頭,高跟鞋沒站穩,整個人以一個極不美觀的姿勢摔倒在草坪上——四仰八叉,屁股墩著地,還伴隨著驚慌失措地尖叫。
意外發生得太快,謝潯之根本來不及過去扶她。
易思齡眼前陣陣發黑,屁股也陣陣發疼,她手足無措地坐在草坪上,不知道該怎麼辦。太丟人了。超出了她大腦處理的範疇。
謝潯之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邊上,蹲下,手掌握住她的腳踝,細致地檢查了一番,“崴到沒有?”他緩慢地轉動她的腳踝,“疼嗎?”
夜色下,女孩的腳如精巧的瓷器擺件,白到散發著一層淡而朦朧的光。
太漂亮了,漂亮到謝潯之在此時此刻胡思亂想。
真是禽獸。
謝潯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病,迅速撤離手。
“腳不疼”易思齡哼出蚊子般的小聲,眼睛已經通紅了,是屁股疼,她沒好意思說。
“沒有崴到就是萬幸。幸好摔在草坪上,不然你手掌會磨破皮。”他站起來,再把手伸過去,“能起來嗎。”
易思齡垂著頭,沒動。
謝潯之居高臨下的姿勢隻能看見她小小小的下巴尖,他隻好又蹲下去,這才發現她腮上掛了一行亮晶晶的淚水。
觸及她眼淚的那一刻,謝潯之愣住,心臟踩空了一級台階,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怎麼哭了?是不是摔痛了?
j他聲音低沉又溫柔。
“我扶你起來好不好?草地上有潮氣,坐久了會著涼。”
他語氣像在哄小妹妹。的確,謝潯之把她當家裡的妹妹來哄,但說實在的,家裡的兩個妹妹,他也沒這樣溫柔又小心地哄過。
可他不知道的是,易思齡委屈的時候不能被人哄,越哄越委屈。
她的眼淚被觸發,嘩啦啦流下來,像英國的雨,說來就來,她把臉捂住,“我好丟臉嗚嗚嗚嗚…沒臉見人了…你能不能當沒看見…你就當不認識我”
她太可憐了,但謝潯之想笑。
他都分不清她是哭還是撒嬌,腦袋被她吵得很炸,心裡卻癢癢地,說不清什麼感覺。
“ia,我們不如先起來再哭?”謝潯之拿雪白的襯衫袖子擦掉她的眼淚,“或者,我抱你起來?”
易思齡哭聲一頓,茫然地抬起頭。
他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他是在通知她,所以下一秒,易思齡就嗅到了一股溫暖的,幽深的香氣,是從他熾熱的胸膛裡傳出來的。
他雙臂托住她的腰,手掌穩重而克製地握住,將她整個人提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