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懶,怎麼也不叫她!現在好了!”易坤山想到易思齡還在睡懶覺,睡到下午一點半,火氣騰地冒上來。
今天是什麼日子,也要睡懶覺?若是過大禮那天,她還睡?結婚那日,還睡?
梁詠雯也是受不了委屈的主,一雙風韻猶存的清澈的眼睛望過去,又怒又嗔:“我能怎麼辦,我還不是想治治她睡懶覺的毛病,誰知道她今天這麼離譜,睡到這時候!”
“你平時不治她,非要今天治?”
“平時治她能有用?她睡一天都沒事…你凶我!大不了就說昭昭在睡午覺!”
易坤山心想這倒是個好辦法,一兩點不正是睡午覺的時候。他又腆著臉去哄妻子,說他不是故意發脾氣,哄了幾句,梁詠雯又和他好了。
夫妻兩一前一後,走去客廳。
謝潯之一行人共三台車,黑色賓利被兩台奔馳圍在中間。
上山的路並不陡,很平順,空氣中帶著甜,是很明亮的味道。周邊植被茂密,風光極佳,眺望遠處能發現,這一帶山都繞著一灣星月型的海灣,海水清澈如寶石,波光粼粼,沙灘上玩耍的人很多。
謝溫寧是第一次來港島,也是第一次來淺水灣,腦袋探出車窗,想將海灣看得更清楚。
“寧寧,危險。”謝潯之出聲叫住她。
謝溫寧吐吐舌頭,把頭縮回去,“張愛玲寫的淺水灣酒店就在這裡嗎,大哥,你能不能帶我去看?
刀她從來都隻在小說裡,書裡,手機裡,見到過外麵的世界。
謝潯之回複秘書的信息,邊說:“今天可能不行,過兩天,我找時間帶你去。”
謝溫寧點頭,又誇:“小嫂子的家好漂亮,風景比謝園的好。”
謝園隻有裡麵漂亮,外麵就是平平無奇的胡同。比不上這裡依山傍海,視野開闊明亮。
謝溫寧開始擔心小嫂子若是不喜歡謝園怎麼辦?難道要出去住嗎?
京城沒有海,空氣和天氣都比不上這裡。
謝知起昨晚受了刺激,一夜沒睡好,中午十一點的時候被謝潯之強行叫醒,到現在還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
“好什麼好。都是洋玩意兒。”他打哈欠,“沒謝園一半好。”
謝溫寧蹙眉:“小哥,你越來越懶了。今天又睡到十一點。”
謝知起歎氣:“你不懂。”
“我才不想懂。”謝溫寧說話聲溫溫柔柔的,“反正你彆讓小嫂子知道你是條懶蟲就好,敗壞大哥的形象…”
謝知起嗤聲,雙臂環抱,有些倦懶:“一口一個小嫂子,謝寧寧,我勸你少巴結她。她沒你想的那麼好。”
昨晚夜店的場景曆曆在目,謝知起心裡窩著火。那女人背著大哥在夜店看裸男跳豔舞,搞卡顏局,當自己是選男寵的公主,聚眾淫亂,壓根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大哥也是傻,認死理,都這樣了還要結這婚。他越想越憋屈,欲再說,聽見後座傳來很沉的一句:
“小起,安靜一點。”
謝知起閉嘴,俊臉懨懨地。
他昨晚在大哥麵前發過誓,會把這事爛肚子裡,並且保證,不準對易思齡有任何不尊重,不準惹她不高興。做不到,大哥就會沒收他所有摩托。
摩托可是他的命根子。
易公館比謝溫寧想象得更恢宏。一棟希臘式的白色建築,矗立在海灣之上,獨占一整片小山。落地窗明亮,火彩熠熠,即使是白天,屋內屋外都點著燈,有璀璨之感。
隨著車開進大門,是精美如畫的花園。
“好漂亮”
謝溫寧趴在車窗上,喃喃驚歎。
四周種植高大的大王椰和棕櫚,寬闊的長方形草坪隔成規整的四塊,修剪整齊,花壇中種植著粉色玫瑰。草坪中央是噴泉水景,從入門處開始一直往裡縱深,車沿著水景一路往前,最終停在彆墅正門。
謝溫寧是見慣了富貴人家的,但她見過的富貴都僅限於京城那是內斂的,不怒自威的,並不宣張的奢貴。
遇到不懂的人,壓根就看不出來主人家在炫富,譬如庭院裡一座平平無奇的假山是價值百萬的太湖石,隨手喝茶的瓷杯是稀世北宋汝窯雲雲。
這類港式富豪的闊綽,她是第一次見。
“小嫂子家好有錢”謝溫寧猶豫片刻,才問,“大哥…小嫂子會不會看不上我們謝園?”
謝潯之笑,摸摸她的頭,“我們家也不差。寧寧自信點。”
謝知起憋笑憋得小腹疼,這棟房子瞅著是唬人,可和謝園比,真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但到底沒開口掃寧寧的興。
寧寧先天性身弱,氣血不足,常年離不開中藥補藥,因此很少出京城,更何況她被家人朋友保護得很好,性格裡帶著不染俗世的天真清澈。
“行了啊,謝寧寧,彆長他人威風滅咱們家誌氣。小心你看到真人要失望。”車停穩,謝知起吊兒郎當地去拉車門。
謝溫寧蹙眉,不懂小哥在陰陽怪氣什麼。
大哥要結婚了,他難道還吃醋不成?真是不知羞。
一行人下車。梅叔指揮隨行的保鏢將禮物從後備箱搬出來。
謝潯之走在最前麵,謝溫寧緊緊跟著他,謝知起掉了幾步,和梅叔並排。
易坤山和梁詠雯親自出門來接。易思齡不在。父母出來了,她卻不在,這並不符合禮儀,但謝潯之不介意,她也許還在鬨脾氣。
他昨晚把她得罪狠了。
謝潯之快步上前,禮貌地問了好,接著介紹自己的弟妹,最後再解釋為什麼提前一小時到:“怕路上堵車,就提前了一小時出發,沒想到一路暢通,沒有打擾吧?
乃“一路暢通是好兆頭啊!我和你易叔就等著你們早點來。”梁詠雯說道。
謝潯之笑意溫雅:“來看叔叔阿姨,必定是好兆頭。”
易坤山喜歡聽這些話,被哄得高興,拍了拍謝潯之的肩膀,“早點到我們早點飲茶。快進來,外頭有太陽。”
進門的幾步路,梁詠雯溫柔的目光掃過謝溫寧和謝知起,“一屋子都是靚仔靚女,謝太真是有福氣。等老二和老四晚上回來,你們年輕人在一起,玩得開。”
謝溫寧靦腆地笑了,“阿姨,您才是有福氣,欣欣就是我們學校的校花。”
梁詠雯驚訝:“你認識老三?”
謝潯之:“寧寧和三小姐是室友。”
梁詠雯感歎緣分太神奇,對謝潯之的喜愛又多了一層。世界這麼大,偏偏欣欣就和謝家的孩子是同校,還是室友?
大師算的真準,謝潯之和昭昭就是金玉良緣,天作之合。
“大哥,小嫂子呢?”謝溫寧好奇地打量著易公館華麗的客廳,逡巡一圈,也沒有看見易思齡的身影,隻能很小聲地問。
梁詠雯離得近,聽見了謝溫寧說的,臉上的笑容一僵。
人還在睡懶覺!
“昭昭正在午睡呢,沒想到你們一點多就來了,先喝杯茶我已經讓人去叫她了。”梁詠雯對不遠處的胡栗栗使了個眼色。
栗姨心領神會,點點頭,意思是早就派人去叫了。
謝知起小聲嗤了下,“故意的吧。”
他覺得這也是易思齡的下馬威。他們都來了,她卻還在睡覺,這做派完全不把大哥放在眼裡。
謝潯之偏頭,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謝知起立刻低頭,假裝看杯裡漂浮的茶葉。
謝溫寧是貼心小天使,立刻打圓場:“我姐也是呢,因為每天都起得很早,所以中午一點到兩點半一定要睡午覺,雷打不動的生物鐘。”
“是啊起的早就是要午睡才能養好精神。”
梁詠雯乾笑,順帶看了易坤山一眼。易坤山壓根沒眼看。
沒人注意到這個小動作,但謝潯之看出來了。他是極其善於觀察的人,有著對周遭一切都洞察於心的本事。
看來易思齡不是睡午覺,是睡懶覺,睡到下午快兩點。
她真是但謝潯之不太信她能睡到這時,太離譜,所以還是示威生氣的概率更大一些。
謝潯之無奈,淺淺啜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頂級的太平猴魁,很香。
喝完,他放下茶杯,對梁詠雯和易坤山說:“我去看看她吧,正好把花和禮物拿給她。”
梁詠雯:“”
不遠處,堆成小山的禮物中有一份是屬於易思齡的,還有一捧鮮豔的,沾著露水的弗洛伊德玫瑰。
梁詠雯無法拒絕這樣正當合理的要求,隻能硬著頭皮讓栗姨把謝潯之帶去易思齡的臥房,然後偷摸著瞪了易坤山一眼。
易坤山麵皮火辣辣。
謝潯之起身:“寧寧,小起,你們陪著說會兒話。”
謝溫寧望著大哥離去的背影,眨了眨眼。
“謝少爺,就是這裡。”栗姨小聲說。
易思齡的臥房獨占一層,走廊鋪著厚重的吸音地毯,周遭靜謐無聲。
謝潯之頜首,道謝,沉沉冷冷的氣質和此時此刻的寧靜交融,他把臂彎裡的花往上托了一寸,抬起另一隻手,旋開厚重的門把手。
屬於女孩的嬌貴又性感的馨香隨著氣流的參差撲麵而來,湧進謝潯之的鼻息。
他凝神,將門輕輕帶上。
房間很香,很暗,午後的陽光從緊閉的窗簾縫隙裡滲透一二,地麵上有一圈淺金色的鑲邊,再無其他光源。明明是大白天,可這裡昏沉得像夜晚。
謝潯之有些後悔進來,不知為何。
他以為易思齡是在鬨脾氣,故意躲著不出來,他來道歉,哄哄她,讓場麵好看些。
可現在看來,她真在睡覺。
謝潯之滾了下喉結,來都來了,隻能叫醒她再走。於是往前走,繞過一扇隔斷,才到她真正的臥房。
很香。濃鬱的玫瑰和烏木交織的香味。
香得讓謝潯之的神思微微恍惚,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天那個失控邊緣的吻。
他完全能克製住吻她,昨晚的氛圍,以及那微不足道的挑釁,刺激,還不至於讓他喪失理智,他吻她,單純因為不爽。那個吻帶著故意地目的,是不懷好意的。
他必須讓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切切實實,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人,不是一個隻能躲在陰暗的樓梯間,聽著她和前男友糾糾纏纏的倒黴未婚夫。
是她男人,她未來的老公。她需要明白這點。
他承認,昨晚那樣做實在是逞凶鬥狠,不是他一貫的風格,所以吻過之後,又有些後悔。半夜在書房抄了一整晚的聘禮單子,順便反思自己,不該太輕浮,也不該故意惹她生氣,所以這種事不會再發生,至少這一個半月婚禮之前,不能再發生。
但若是她想,他當然會滿足。這是後話。
謝潯之把花和禮物放在床尾沙發,視線從上順過去,卻並非居高臨下,隻是很溫和地凝視著床上的女人。
她似乎睡得很紊亂,很熱。手臂和小腿都從薄薄的被單裡探出來,嘴唇微張,發絲淩亂堆著,被汗水裹了一身,即便如此,仍舊漂亮得像娃娃,漂亮得可愛又膚淺。
謝潯之頓了頓,走過去,手指輕輕碰一下她的臉。
濕漉漉的,在發燙,她周身冒著一層淡淡的熱氣。
謝潯之無奈,隻得撳開床頭燈,調到最暗的光線,又找來幾張紙巾,俯身,替她把熱汗擦乾。
有了台燈的光,就能看見她雙頰暈開的粉色,嬌豔得驚心動魄。他是第二次見到她不化妝的素顏,第一次是在京城,她穿著那件不正經的睡衣罵罵咧咧來開門,他不小心撞見…
這日的睡衣並不比那日正經多少。細吊帶款式的香檳色絲綢裙,她手臂攏著自己,推擠出一道深深的嫩壑,潔白的顏色像他小時候每天一杯的熱牛奶。
謝潯之喉結有細微的滾動,告誡自己非禮勿視,隨後強製性錯開目光,不看這些讓人變壞的東西。
替她擦汗的動作很紳士,點到為止,不帶任何輕浮,狎昵。
擦到她鎖骨處的時候易思齡嚀了一聲,翻身,麵朝上躺著,雙唇嚅囁,發出小貓一樣的哼聲:“謝潯之…”
她在說夢話。
謝潯之懷疑自己聽錯了,手上的動作停頓幾秒,他靠近,想聽得更清楚。
想不那麼紳士,不那麼君子地窺探她夢中的心思。
易思齡毛茸茸的呼吸噴在他耳廓。她夢囈:“謝潯之灬我討厭你”
討厭你。
謝潯之怔住,很快,他恢複平靜,明知道她聽不見,還是應:“好的,我知道了。”
然後掐了一下易思齡的嘴。
力道不重,一點點懲罰的味道。
謝潯之搓了搓指腹,上麵還殘留著她蓬亂的溫度,眼眸靜如陰霾。他凝視她,說:“可是你討厭我,也要和我結婚。”
“你喜歡彆人,也要和我結婚。”
事情就是如此簡單。
謝潯之繼續替她擦完汗水胸口以上部位的汗水,擦完,把紙巾扔在桌麵垃圾桶。易思齡還在熟睡,像是醒不來了,也不知道夢裡有什麼值得她眷戀的,如此不想醒。
本來還想給她多睡五分鐘,但他現在一秒鐘都不想讓她多睡。
謝潯之起身,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倏地,刺眼的陽光如漲潮的海水,湧進來。昏暗的臥室一下子就亮了。
折回床邊,他看表,計時。
一秒,兩秒,十秒易思齡被這種暴力的方法叫醒,拿手擋住眼簾,嘴裡噥噥,“栗姨,把窗簾關上。”
謝潯之環抱雙臂,垂眼看著她:“易思齡,該起床了。”
床上的女人沒動靜,過了有三四秒,她察覺到什麼,猛地睜開眼,對上謝潯之幽幽的黑眸。
lljj“還不起?”
易思齡呆滯,夢裡的人突然就出現在眼前,她尖叫一聲,把自己蜷進被窩裡,“我天,你怎麼在這!”
謝潯之到底有些無奈,“易小姐,昨天跟你說過,我今天會來你家拜訪。現在是下午兩點,我出現在這很合理。”
易思齡從被窩裡鑽出來,錯愕地問:“你說現在幾點?”
她是很能睡,但也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麼重要的日子睡到下午兩點。
謝潯之望著她酡紅的麵頰,低嗯了聲,“下午兩點,懶蟲也該起床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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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思齡被他說得臉皮發燙,小聲噥了一句你才是懶蟲,手指抓著床單,還在負隅頑抗:“我這是睡午覺”
謝潯之微笑:“睡午覺也會說夢話嗎?”
夢話?易思齡瞳孔緊縮,猛地想起來自己做的夢,夢裡和謝潯之吻得神魂顛倒,吻到不想起床。
她要發瘋了,居然在夢裡對著老男人發春,強忍鎮定,謹慎地開口:“我說了什麼夢話?”
易思齡咽了下發乾的喉嚨,緊張地看著他,壓根就不知道此時的她,模樣有多“不正經”。
薄汗淋漓的一張素顏,麵色紅潤得不正常,宛如晚霞在燃燒,眼角眉梢透露嬌意,含著春意盎然的羞赧,那兩杯熱氣騰騰的牛奶就在那一起一伏,快要溢出來。
謝潯之眸色不動聲色轉暗,眉尾輕抬,故意賣關子,“沒說什麼。”
易思齡急了,被吊得七上八下,“你快說!”
“還是不說吧。不太好。”謝潯之輕描淡寫帶過。
易思齡快急死了,“你說啊,快說!”
謝潯之這才看她一眼,認真,沉冷,不摻任何壞和虛假,看著是那麼的正經:“你說,謝潯之,我鐘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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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易思齡愣在原地,怔怔。
他那過分板正端方的模樣,怎麼可能是逗她,在使壞,或者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