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在陳瀚的腦海中浮現而出。
這讓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正所謂百密一疏,那些練氣士當真是陰魂不散。
在如此荒涼的小島上,竟然可以悄無聲息地窺探自己的一舉一動。
如果對方當時出手暗殺,怕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難逃一個死字,即便是自己。
緩緩吐出一口氣,陳瀚有些後怕地揉了揉太陽穴。
如果真的是她,那這一塊殘片,定然不是最終目的。
“宗義,現在東皇鐘的殘片,收藏在哪裡?”
陳瀚突然開口,麵色嚴肅地問道。
“這件事屬於絕密,陳隊,隻能問孔老。”
宗義一怔,老老實實回答,心裡卻在猜測對方問出這句話的目的。
陳瀚想都沒想,摸出電話就撥了出去。
但是這一次,電話足足響了七八聲,才被人接起。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但顯然,這不是孔儒的聲音。
“哪位?”
雖然這聲音今天有些特殊,但陳瀚還是第一時間就聽出來了,是老狐狸的那個寶貝兒子,孔玉金。
自己當年還和他發生過一絲小摩擦來著……
陳瀚眉頭一緊,“找孔老頭接電話。”
或許對方聽出是陳瀚,突然沒了動靜,足足十幾秒後,才再度傳來態度冰冷的聲音。
“你找我爸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陳瀚正在揪心東皇鐘碎片的事,哪裡會給他麵子。
“讓他接電話,馬上!”
“彆耽誤我的時間,誤了大事,彆說你,就連孔老頭也擔不起責任!”
眼下,他最擔心的,就是練氣士老妖婦對東皇鐘殘片下手。
一旦再讓其將所有的神器殘片湊齊,萬一進行了修複,後果不堪設想。
誰知電話那頭,孔玉金突然發出一串瘋魔般的哼笑。
“陳瀚啊陳瀚,這個時候還想讓我爸給你擔責?”
“你彆想了!再也沒機會了!”
“他老人家,昨晚走了!”
“聽見沒有,人沒了!”
嘭的一聲,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悶響,繼而是刺耳的噪音。
陳瀚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任由這滋滋啦啦的聲音鑽進耳中,拿著電話的手徹底僵在了半空。
他感覺像是被人在後腦上重重敲擊了一棍,整個腦袋嗡嗡作響。
孔儒……沒了!?
那個坐著輪椅仍要指點江山的老狐狸,就這麼走了?
怎麼可能,就這麼撒手人寰了?
他可是活化石孔儒啊,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離開人世了?
不知為何,陳瀚突然生出一種極度不真實的感覺。
剛剛所有的急躁情緒,仿佛結成了一團,死死堵在他的心口。
這一刻,孔儒那張蒼老的麵孔,格外清晰地浮現在陳瀚的眼前。
意氣風發的麵容上,那雙狹長的眸子射出的精光,仿佛還是那麼犀利有神……
當年第一次在京都博物館的貴賓室見到他,那道消瘦卻硬朗,眼神如鷹目的儒家後人,大馬金刀端坐在沙發的身影還曆曆在目。
那叫囂著“野小子,我跟你耗上了”的一幕,好似就出現在昨日一般……
那個在科學院人稱活化石,所有人見之都尊稱一聲老祖宗,撐起華夏近百年考古科研的老人,毫無疑問將一生都奉獻給了華夏。
手下可調動山海地質隊和特科兩大利器,揮斥方遒,老當益壯,親赴金三角,又不顧生死闖進哀牢山,甚至九十高齡丟掉一條腿都堅強活了下來……
最終他依舊沒有告老還鄉,拖著殘軀,坐在輪椅上,成為那位領導最信任的心腹重臣繼續發光發熱……
在橫沙島東岸,他麵朝一望無際的大海,曾經說過……
“野小子,有一天等老祖宗我死了,也給我埋在這裡。”
那時,陳瀚明顯可以聽出,老人聲音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有的……隻是平靜。
那是兩個人最後一次見麵……
也成了最後一次交談。
……
這一刻,陳瀚僵直著身子,呆坐在萬米高空的飛機上。
他那黑如夜空的雙眸中,透出無儘的悲涼,和哀傷。
孔老狐狸,真的就這麼死了?
……
“陳……陳隊,出了什麼事?”
一旁的宗義,顯然被陳瀚的模樣嚇到了,一臉緊張地關切道。
陳瀚終於回過神來,緩緩放下手中的電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直到自己的肺部傳來撕裂般的感覺,這才長長吐息而出。
雖然已經努力平複著內心的波瀾,但是神色中的哀傷卻難以掩藏。
轉頭看向宗義,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孔老……昨晚走了。”
陳瀚的聲音低沉而沉重,仿佛每一個字都負重千斤。
宗義聞言,臉色瞬間劇變,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整張臉變得煞白,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被生生堵在了喉嚨裡。
陳瀚神色黯然地轉頭看向舷窗,凝視著窗外的雲海。
“下令,飛京都城。”
宗義身子猛地一震,仿佛這一刻,他才接受了現實,才真的相信那位老人與世長辭了。
“陳隊!”
或許猜到宗義想說什麼,陳瀚猛地抬手製止。
“官方手裡的那批東皇鐘碎片不容有失。”
宗義沉默了片刻,終於重重點頭,“是!”
……
直到宗義協調完畢,確認航線轉變,重新坐回座位。
陳瀚轉過身,目光深沉地盯著他。
“孔老頭走得太突然,我懷疑和東皇鐘碎片有關。”
“否則事情不會如此湊巧,橫沙島的那塊碎片剛剛丟失,京都城這邊就傳來噩耗。”
“抵達京都城後,我要在第一時間去孔老頭咽氣的地點查探,想必會有人出來乾擾。”
“但是眼下這種時候,東皇鐘的事不能擴散,我希望你明白到時該怎麼做。”
陳瀚的語氣異常嚴肅,也帶著難得一見的沉重。
宗義劍眉斜立,鄭重地和陳瀚對視,繼而咬牙點了點頭。
“陳隊放心,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
飛機在萬米高空調轉方向,一路北上。
機艙內,陳瀚和宗義各自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