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禪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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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漸傾,夜瀾逐退。

棋盤上已經密密麻麻的落了許多墨白棋子,墨影與玉煙縱橫交織,景華落在棋盤上的第一子為中心,棋盤的左上方,中右方和右下方三處最為緊密。

剛開始莊與便因失去先手落子的優勢而失了先機,後來又頻頻落入陷阱漩渦,逃離幾次凶險之後,他損失慘重。如今棋盤上雙方看似旗鼓相當,但墨色的棋子卻已經被步步包圍,輸贏未定但形勢漸明,莊與若再想不出製敵的法子,此方情況很快就會急轉直下,注定要輸的了。

但是莊與顯然沒有放棄的打算,麵色凝肅地盯著棋盤,思摸著破局之法。

景華望了他一會兒,將拿起來的棋子放回棋盒,說:“我輸了。”

莊與聞言,先是驚訝困惑,而後輕輕歎氣,他盯著棋盤看了片刻,認了這棋局的結果,擱下棋子,手指一撥,把棋盤撥亂了:“勝負已定,該歇了。”

景華笑,他撿起莊丟在棋案上的那顆白玉棋子,指腹處觸感微妙,是他殘留的溫度,景華撚過瑩潤細膩的溫熱,將棋子落在中心位置上,望莊與道:“沒儘興,再來一局。”

燈影靜謐,莊與望了他片刻,沒拒絕,將棋案上淩亂的棋子撥至一邊,兀自調轉小案,摸了白玉棋子,在最偏遠的地方落子。

景華望過他,微微一笑,挨在他旁邊落子。

再次落子時,莊與依舊選擇了與他隔得很遠的位置,景華緊隨其後,還是挨著他旁邊擱了棋子。後麵無論莊與棋子下在哪兒,景華都挨著他旁邊落子,不管什麼棋局,更不管什麼路數,反正就是讓墨玉棋子糾纏白子不放。

景華沒有開玩笑,方才那一局他是下的不儘興,棋局之上,他落子是試探,是布局,是揣測,然而莊與竟真就一本正經地下棋,從他的棋招路數裡,他看不見他的想法和思緒,他不在乎輸贏,也沒有半分試圖從中窺探他的意思,僅僅是他想要下棋,那麼他便奉陪著下了這局棋,下棋就是下棋,消遣的玩意兒,除此之外,沒彆的意思。

而這次不同,他感知到了莊與的脾氣,一種惱但無害的情緒,他知道景華在胡鬨,他惱,卻還是耐著性子陪他胡鬨。就像聰明如他,應該早就感覺到了景華對他的縱容和利用,卻還是陪著他下天下這局棋,如果不是重姒的身份敗露,他也不清楚這局棋最後的結果會是如何,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諸國滅,九州合,最大的亂臣賊子秦王被他問罪誅殺,天下一統……還是說,秦王會最終擺脫他的控製,厲害過他,將他和這天下一並吞沒……

都是不確定的,他和莊與,這一回合,誰都沒有中規中矩的在下棋,誰都在玩兒。

墨玉旗子和白玉旗子在棋盤上一圈圈的纏繞追逐,下著兩個人都看不懂也辨不出輸贏的棋局,景華一直在看著莊與,他眼裡那點玩味和審視,逐漸變成了純粹的愉悅。而莊與不大看他,垂眸盯著棋盤,不過,他起初那種惱的情緒沒有了,他也感受到了樂趣,抬眸的時候眼睛裡含著笑意,就是這一點笑,讓景華覺得那種感覺又來了,輕盈柔軟的可以無限靠近的感覺……

很快,棋盤上就被墨白兩色棋子占滿,景華捏著棋子無處可落,莊與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看,等著看他下一步該怎麼走。

景華把棋子一擱,這次卻道:“秦王陛下,你輸給我了。”

莊與問:“怎麼說?”

景華將棋盤上的墨玉棋子拾起來,丟進棋盒裡:“棋盤之上,掌中之子,是輸是贏,還不是執棋人說了算。”

明燈將莊與的背影投在車廂上,顯得高大。他不笑了,安靜了片刻,他說道:“可我從來不是你的掌中子,而是坐在你對麵的執棋人,如果你我之間隻需要一個人贏得天下,為什麼不能是我?既然敢選擇我同我下這盤欺瞞天下的棋,就要敢承擔失控的風險。”

景華聽出他這幾句話雖是真話,卻也有幾分負氣的情緒,景華想繼續,道:“你說的對,如果我贏不了你,又怎麼能做這天下之主。”

莊與卻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他被景華這幾句不合時宜的話掃掉了所有興致,一句話也不想再和他說。他轉開目光,說:“困了。”他收拾了棋盤和小幾,熄了旁邊的燈,取下發簪,散下發,側身躺下便睡。

馬車裡安靜下來,景華望著他的背影,心緒又些複雜,他明白,自己和莊與這幾句話口頭之爭除了敗壞氣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可他就是覺得應該敗壞氣氛,方才那種平和輕鬆的氣氛讓他不由得沉淪,也驟然警覺。

過了一會兒,景華也在另一側躺下,他思緒亂,沒什麼睡意,他側過身,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落在莊與身上,這種感覺真是奇妙,馬車的搖晃更讓這種感覺如夢如幻,他們兩個,竟然可以毫無戒備地躺在一輛馬車裡度夜。

莊與的散開的長發柔順的鋪在他身後,如同數道蜿蜒的墨色溪流,景華抬指就能夠到一縷,於是他就這般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指,拾起他一縷發絲在指間,細細摩挲,不僅感歎,這秦王當真是嬌生慣養,不僅肌白似玉,膚如凝脂,就連頭發絲都如此柔滑細軟觸感極好……反正不像他,這些年四處奔波,皮糙肉厚,發質都變得硬澀……

他這麼想著,也解了束發,摸了一縷自己的頭發絲在手裡,和莊與的挨在一起比,看著看著,他也不知怎麼的,竟把那兩縷頭發放在一起,打了個結。

莊與就在這時忽然醒了,坐起驚愕的看著景華的舉動!

景華也愣住了。

莊與先是震驚,後是惱怒,然後十分生氣的把自己頭發拽回來,不發一言,不知按了個什麼開關,馬車中間垂下一道屏障來,把兩個人隔了個嚴嚴實實。

欺負了人,景華理虧,看著屏障,辯解之詞更是一句也開不了口,他摸摸鼻子,默默的受了秦王這通脾氣。

……

兩日後,秦王馬車抵達拂台宗地界,沿途青屏碧障,隱天蔽日,進入山穀,又是豁然開朗,一麵湖泊如鏡平鋪,湖水碧藍澄澈,千丈見底。深入拂台山林,便是滿目的瓊翠翡綠,葳蕤枝葉織錯,垂下的深影顯得清幽寂靜。

車停在敲門石階前時,重姒正在全神貫注地對付著手裡頭一個木頭玩具,那是梅青沉留給莊與的玩意兒,說是他門下很有前途的一個少年用榫卯之術製作,長寬七八寸的東西,有九九八十一個零件,可以拚湊出七七四十九種獸物器具的樣式,用來給莊與路上打發時間消遣用。這會兒重姒拚出來的是隻狐狸,通身都已成型,隻有狐狸尾巴還沒有拚成,莊與見她興致正濃,便沒有急著下車,和她一起拚那隻狐狸的尾巴。

景華從另外一輛馬車上下來。

那夜之後,莊與便不曾與他在一輛馬車上待過,而是與重姒而行,他這裡出入皆有追雲隨侍左右。他見那邊馬車遲遲沒有動靜,目問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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