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龍城城頭的青銅巨陣轟然震顫,陳平安手中碎瓷與崔瀺掌心血肉相觸,刹那間天地色變。寶瓶洲地脈濁氣如萬條黑龍破土而出,裹挾著血色光柱湧入陣紋,在高空凝成漩渦狀雲渦。寧姚正陽劍嗡鳴不止,劍氣長城的劍痕在劍身上如活物般遊走,她瞳孔驟縮:"這陣法在抽取浩然天下的氣運!"
崔瀺袖中滑落半卷泛黃棋譜,正是當年與白帝城主對弈的"彩雲譜"。棋譜無風自燃,化作七道霞光沒入陣眼,青銅巨陣的紋路陡然亮起九色光芒。他轉頭望向陳平安,嘴角揚起戲謔笑意:"齊先生當年用本命瓷護住寶瓶洲,如今我要用這仿白玉京,把蠻荒王座的殘魂煉成浩然天下的鎮洲基石。"
陳平安望著陣紋中逐漸浮現的青童天君虛影,那道身影身著青袍,發間插著桃花,麵容與驪珠洞天的楊老頭彆無二致。青童天君睜開雙目,瞳孔中流轉著鴻蒙初開時的混沌色,他的聲音如黃鐘大呂震動天地:"崔瀺,你以為困住我萬年,便能隨意驅使神道餘韻?"
"驅使?"崔瀺指尖凝聚陣紋,"我要的是讓你與歸墟大陣同歸於儘。"
青童天君突然仰天大笑,笑聲震得城頭青磚碎裂:"好個文聖首徒,連神道複興的念頭都敢算計!"他屈指一彈,一道青光射向陳平安心口的碎瓷,"陳平安,你可知這本命瓷裡藏著齊靜春的半縷神魂?"
陳平安心神劇震,碎瓷表麵的市井百態突然活泛起來,仿佛能聽見小鎮孩童的嬉鬨聲。齊靜春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寶瓶洲的地脈,終須由寶瓶洲的人自己守護。"
崔瀺瞳孔驟縮,突然咬破舌尖噴出血霧:"開陣!"
青銅巨陣爆發出刺目白光,與血色光柱相撞處,空間如鏡麵般龜裂。青童天君的虛影被吸入裂縫,卻在最後關頭伸手抓住陳平安的衣襟:"小泥瓶,帶齊靜春的文運,去見真正的白玉京!"
陳平安隻覺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已置身於一片雲海之上。雲海中央懸浮著一座白玉巨城,城牆上刻滿古老符文,每塊磚石都散發著神性光輝。城門處站著位白衣老者,腰間懸著與崔瀺相同的蛇形玉牌,正是七虛宗宗主東臨野。
"陳平安,你不該來這裡。"東臨野的聲音沙啞如裂帛,他身後浮現出七枚青銅鈴鐺,"歸墟大陣已成,蠻荒王座即將現世。"
陳平安握緊天真劍,碎瓷懸浮在掌心:"齊先生說過,寶瓶洲的地脈容不得外族踐踏。"他踏出一步,五行拳意與天真劍氣相融,周身浮現出青竹赤火黃土白霜黑水五道虛影。
東臨野冷笑,七枚鈴鐺同時炸開:"你以為神道餘韻能破我歸墟七星陣?"血光驟然籠罩白玉巨城,地脈濁氣如實質般湧入陣眼,七枚鈴鐺組成的北鬥星圖開始旋轉。
陳平安瞳孔驟縮,碎瓷突然炸開化作數千道瓷片,驪珠小鎮的市井百態在瓷片上流轉。齊靜春的聲音再次響起:"君子坐而論道,少年起而行之。"瓷片突然組成劍陣,每道劍氣都裹挾著文聖一脈的浩然正氣。
"文運?"東臨野的玉如意開始顫抖,"齊靜春早已身死道消!"
"但他的道,還在寶瓶洲的地脈裡。"陳平安指尖凝聚劍氣,瓷片劍陣轟然發動。每片瓷片都映著齊靜春的身影,化作青色巨龍衝向血光。
東臨野慌忙催動血光抵擋,卻見瓷片穿透血霧,直接沒入他心口。他低頭看著胸口的瓷片,瞳孔中倒映著驪珠小鎮的夕陽:"原來這就是齊靜春的文運"
陳平安踏前一步,天真劍抵住東臨野心口:"齊先生用性命護住的寶瓶洲,豈是你能覬覦的?"
東臨野慘笑一聲,突然引爆體內妖丹。陳平安瞳孔驟縮,將碎瓷拋向高空,瓷片組成護盾將他包裹。衝擊波震碎雲層,白玉巨城開始崩塌,歸墟七星陣的血色光柱也隨之潰散。
當陳平安醒來時,已回到老龍城城頭。崔瀺癱坐在地,麵色蒼白如紙:"青童天君帶著歸墟大陣的核心墜入地脈了。"
寧姚將正陽劍插入地麵,劍鋒倒映著她微皺的眉頭:"周密的氣機消失了。"
陳平安望向寶瓶洲腹地,那裡的雲層已恢複清明:"他應該去了北俱蘆洲。"
劉羨陽扛著刀走來,刀身上的桃花紋沾滿妖血:"古蜀遺跡的妖族先鋒被大驪鐵騎全殲,不過"他突然指向天空,"顧璨那邊有動靜!"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望湖書院上空的血色光柱突然熄滅,七枚鈴鐺懸浮在顧璨掌心。顧璨渾身浴血,鬼物鎖鏈刺入東臨野心口:"東臨家的債,今日算清。"
東臨野慘笑一聲,引爆體內妖丹。顧璨瞳孔驟縮,鬼物鎖鏈縮回袖中,卻被衝擊波震飛。劉羨陽縱身躍起,正陽刀劈開血霧,將顧璨接住。
"東臨野死了。"顧璨咳出黑血,"但歸墟大陣"
"彆急。"陳靈均突然出現在他身後,龍王簍拋出的汞液凝成北鬥星圖,"我已讓丹月去北俱蘆洲搗亂了。"
阮秀踏波而來,琉璃燈的火苗已恢複青色:"寶瓶洲的地脈濁氣正在消散,火神宮的真火正在煉化殘餘魔氣。"
李寶瓶騎著白馬趕到,寶瓶溢出的金色波紋籠罩戰場:"大驪鐵騎已封鎖所有地脈入口,周密插翅難飛。"
陳平安握緊天真劍,望向老龍城的仿白玉京。青銅巨陣已停止運轉,陣紋中殘留著青童天君的氣息。他轉身望向眾人:"青童天君墜入地脈前,曾說要帶齊先生的文運去見真正的白玉京。"
寧姚收劍入鞘:"北俱蘆洲的白玉京?"
崔瀺突然笑出聲,笑聲中帶著三分癲狂:"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掏出半塊碎瓷,與陳平安手中的半塊相合,"齊靜春當年將文運藏在本命瓷裡,如今青童天君要借歸墟大陣的力量,將這文運注入北俱蘆洲的白玉京。"
"這是要重塑浩然天下的氣運格局。"陳平安望著瓷片上浮現的齊靜春虛影,"齊先生用性命護住的寶瓶洲,如今要成為天下的基石。"
眾人沉默片刻,劉羨陽突然開口:"那周密呢?"
"他會去北俱蘆洲阻止。"陳平安望向北方,"我們也該啟程了。"
寶瓶洲的朝陽刺破雲層,照在破碎的古蜀遺跡上。陳平安知道,這場大戰隻是個開始。但隻要浩然天下的修士們還握著劍,蠻荒的鐵蹄就踏不碎人間燈火。
北俱蘆洲的風雪裹著劍氣撲麵而來,陳平安站在寶瓶洲與北俱蘆洲接壤的倒懸山巔,望著腳下雲海中若隱若現的白玉京輪廓。那座傳說中鎮壓神道餘孽的仙宮,此刻被血色妖氣侵蝕得斑駁陸離,簷角銅鈴無風自鳴,在雪幕中回蕩出幽冥韻律。
"好重的殺劫氣。"寧姚握緊正陽劍,劍鋒倒映著遠處的血色光柱,"周密在煉化白玉京的神道陣紋。"
崔瀺裹緊狐裘,袖中滑落半卷泛黃棋譜:"青童天君當年自囚於驪珠洞天,卻在北俱蘆洲留下後手。"他指尖凝聚陣紋,將棋譜擲向風雪深處,"你們看——"
棋譜在高空炸開,化作七道霞光沒入雲層。雲層突然撕裂,露出白玉京深處的青銅巨陣。巨陣中央懸浮著半截飛升台殘骸,台基上刻滿古老符文,每道紋路都滲出猩紅濁氣。
"那是神道時代的飛升台。"陳平安瞳孔驟縮,碎瓷在掌心發燙,"齊先生說過,青童天君曾用它接引地仙登天。"
"如今它要成為蠻荒王座的基座。"顧璨的鬼物鎖鏈突然暴漲,將空中掠過的血色鴉群絞成血霧,"東臨家的鎖魂幡,正在抽取北俱蘆洲的地脈濁氣。"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龍吟。一頭渾身纏繞雷電的黑龍破雲而出,龍爪撕開雲層,露出龍頸處的青銅枷鎖。它望向陳平安等人,龍眼泛起金色波紋:"陳平安,我等你許久了。"
"是玉璞境的北俱劍修。"寧姚認出黑龍的氣息,"傳聞北俱蘆洲的劍修多以靈獸為載體。"
黑龍俯衝而下,在眾人麵前化作青衫老者。他腰間懸著與崔瀺相同的蛇形玉牌,正是七虛宗供奉的太上長老:"陳平安,交出青童天君的神道殘韻,我保你全身而退。"
"你算什麼東西?"劉羨陽踏出一步,正陽刀卷起桃花劍氣,"老子剛宰了七虛宗的宗主,還差你這條老泥鰍?"
老者瞳孔驟縮,袖中抖出鎖魂幡:"敬酒不吃吃罰酒!"鎖魂幡卷起血霧,將劉羨陽籠罩其中。血霧中浮現出數千陰魂,每道魂魄都提著染血的刀兵。
陳靈均突然鑽入地底,再出現時已抱著阮邛的鑄劍爐:"劉大爺,接著!"鑄劍爐砸入血霧,爐中噴出的岩漿瞬間蒸發陰魂。劉羨陽借力躍出,正陽刀劈出十丈刀芒,將老者的鎖魂幡斬成兩截。
"崔瀺,你敢壞我七虛宗大事!"老者怒吼著引爆體內妖丹,卻被陳平安的瓷片劍陣釘在原地。瓷片穿透他心口,驪珠小鎮的市井百態在他瞳孔中流轉。
"齊靜春的文運"老者低頭看著胸口的瓷片,"原來這就是浩然正氣"
陳平安收劍入鞘:"崔瀺,青童天君的後手究竟是什麼?"
崔瀺望著飛升台殘骸,突然笑出聲:"青童天君要借白玉京的神道陣紋,將齊先生的文運注入北俱蘆洲,重塑浩然天下的氣運格局。"他掏出半塊碎瓷,與陳平安手中的半塊相合,"而周密,要將這文運煉入蠻荒王座,讓神道與妖族合流。"
"所以我們要趕在周密之前,激活青童天君的禁製?"寧姚皺眉。
"不。"崔瀺指尖凝聚陣紋,"我們要讓白玉京的神道陣紋,成為斬殺周密的刀。"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崔瀺已將碎瓷拋向飛升台殘骸。碎瓷炸開,齊靜春的文運化作青色巨龍,盤踞在青銅巨陣之上。陣紋突然亮起九色光芒,將整個白玉京照得通明。
"崔瀺,你瘋了!"顧璨的鬼物鎖鏈突然被吸入陣中,"這陣法在抽取浩然天下的氣運!"
崔瀺卻大笑不止:"正是要讓周密以為我們中計,等他現身"
話音未落,血色光柱衝天而起,周密的身影從陣紋中踏出。他頭戴白玉冠,身披黑色蟒袍,手中握著半截染血的飛升台殘片:"崔瀺,你終究還是成了我的棋子。"
陳平安瞳孔驟縮,天真劍分化出三百道劍光。周密卻看也不看,指尖凝聚妖力將劍光捏碎:"陳平安,你以為齊靜春的文運能擋住我?"他望向飛升台殘骸,"這飛升台的神性,足以讓蠻荒王座躋身十四境。"
"未必。"陳平安突然咬破舌尖,將精血滴入碎瓷。瓷片突然暴漲,化作一麵青銅古鏡,鏡中浮現出驪珠小鎮的市井百態。齊靜春的聲音在鏡中響起:"寶瓶洲的地脈,終須由寶瓶洲的人自己守護。"
古鏡射出七彩光柱,與血色光柱相撞。空間如鏡麵般龜裂,青童天君的虛影從裂縫中踏出。他身著青袍,發間插著桃花,麵容與驪珠洞天的楊老頭彆無二致:"周密,你以為神道餘韻是你能染指的?"
周密冷笑:"青童天君,你連自身禁製都解不開,拿什麼與我爭?"
青童天君屈指一彈,一道青光射向飛升台殘骸。殘骸突然顫抖,台基上的符文亮起鴻蒙初開時的混沌色。周密瞳孔驟縮,妖力突然暴走,將血色光柱推向陳平安。
"陳平安,小心!"寧姚的正陽劍斬向光柱,卻被血光震退。陳平安運轉五行拳意,周身浮現出青竹赤火黃土白霜黑水五道虛影,硬生生扛住衝擊。
"齊先生說過,寶瓶洲的地脈容不得外族踐踏。"陳平安踏出一步,瓷片劍陣轟然發動。每片瓷片都映著齊靜春的身影,化作青色巨龍衝向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