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無疑很平靜。
但話音落下,瞬間天地無聲。
鐵牛和雷衝不約而同抬起頭,向著聲音來源處望了過去。
下一刻,兩個人幾乎同時聽見了自己吸氣的聲音。
黑衣勁裝的青年從樹後走出。
他沒戴冠,如瀑布般的墨發隻以發帶束起。穿著亦不華貴。
但黑衣越發襯得對方身形挺拔,手指修長若玉。
眉眼間更是有種驚心動魄的綺麗。
鐵牛下意識調整了一下呼吸,魂不守舍的道:“你……你是誰?”
來人抬頭望向他。
目光交彙的刹那間,那雙琉璃般的眼睛裡閃過些許不易察覺的驚訝與厭憎。
但很快,對方唇角就勾起了似有若無的弧度,青年微微仰首,在枝葉間投下的光影裡溫聲道:“你過來,我告訴你。”
話音落下,不等再說第二遍,鐵牛已經急不可耐的依言走了過去。
雷衝焦急的聲音在耳邊炸響:“二哥!快回來,他就是皇帝!”
皇帝兩個字如驚雷一般喚回了鐵牛飄忽的思緒。他驟然驚醒,第一反應就是去抽彆在腰間的板斧:“什麼——”
兩個字才出口,手上忽然空了。
鐵牛一怔。
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後背已經“砰”的一聲撞上山石,板斧也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沈燃笑了笑:“口口聲聲要見朕,朕到了跟前都認不出來,你也是個奇人。”
這雙眼睛是真好看。
不笑時也似笑,笑時就含情。
可惜怎麼看都看不見底,像是一汪深不可測的寒潭。
鐵牛一向都自詡膽子大,此時卻忽然感到股陰森森冷冰冰的寒氣,沿著四肢百骸到處走。
他竟然怕了?
笑話。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他怎麼會怕?
他不可能怕。
鐵牛瞪著眼咬著牙,似乎要在沈燃臉上戳個窟窿出來。
為什麼皇帝竟然是這樣的?
他從來沒見過皇帝的長相。但他想象中的皇帝一直是骨瘦如柴,眼底青黑,瑟瑟縮縮躲在軍隊後頭的窩囊廢。
而不是如今這樣。
俊美卻叫人畏懼,叫人膽寒。
謝長寧一身的書卷氣,在麵前這個人的身上儘數化作風霜凜冽刀劍氣。
他眼裡那種破釜沉舟的狠勁,實在太驚人。
鐵牛喉嚨裡溢出張揚的笑聲:“要殺開刀,吃肉張嘴!老子但凡皺皺眉頭,就不是——”
“二哥,你快給我閉嘴吧!”
“英雄”兩字還沒來得及出口,旁邊雷衝已經急了:“陛下,你弟弟可還在我們兄弟的手裡,你要是殺人,我們就不得不把他下油鍋——”
“那就動手。”
雷衝也愣了。
他不由自主的向著謝長寧的方向看了一眼:“什麼?”
沈燃又笑了。
他挑著眉,饒有興致的把板斧壓在鐵牛脖子上:“讓你動手,怕死就不配做朕的兄弟。”
聲音很輕快。
卻又帶著種揮之不去的、漫不經心的諷刺。
沈燃微微側頭,冷冰冰帶著審視的目光就落在雷衝身上。他緩緩道:“既然這麼喜歡玩,朕就跟你做個遊戲。朕數一二三,你砍繩子,朕砍他的腦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