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沈燃難得可以放鬆一下的時候。而薛念答應的也很爽快,結果他沒來。
直到天徹底黑下來,直到懷裡抱著的雞湯一點一點的冷掉,沈燃才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他異常平靜的喝完了已經冰冷的雞湯。
這沒什麼。
從小到大,失望是他的必修課。
太後答應他的事情,都很少有能夠兌現的時候。
就更遑論其他人。
不過沈燃倒也沒因此事責怪薛念。
畢竟誰還能沒點事兒啊。
他早都替薛念想好無數開脫的理由了,隻要薛念一句解釋就可以。
他對自己說……
隻要薛念一句解釋,他們還是可以做朋友。
然而等到第二天,沈燃到禦書房上早課的時候,一眼就看見薛念懶洋洋的站在陽光下,和幾個年齡相仿的皇子聊的熱火朝天,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仿佛曾經的那些勾心鬥角都不複存在,而向來眼高於頂的三皇子竟然還親自遞了茶給薛念喝。
那天陽光很好,可光影明滅仿佛將他們隔在陰陽兩端。
那一刻,沈燃忽然間就不想再聽薛念的解釋了。
其實無論薛念失約的理由到底是什麼,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這個人普天之下皆朋友。
可是沈燃不一樣,他那顆心隻有丁點大。不可能裝下那麼多的人。
他付出的是全部,就不能容忍隻得到分毫。
是他自己心窄,怨不得旁人。
但他們並不適合做朋友。
薛念終有一日會明白他的為人。
他們從始至終都道不同。
與其分崩離析。
不如從未開始。
“陛下?”
薛念的聲音喚回了沈燃的思緒。
沈燃懶洋洋的笑了一聲。他看著薛念,淡淡道:“薛子期,你想喝雞湯嗎?”
不知道話題是怎麼從“性格孤僻”跳躍到“雞湯”上來的,薛念微微一怔。
他看著沈燃道:“陛下要請客嗎?”
沈燃伸手接住了一片翠綠欲滴的樹葉,懶懶道:“是朕親手做的,你喝不喝?”
“那臣可真是受寵若驚。”
薛念笑道:“陛下親手做的,就算是毒藥,臣也甘之如飴。”
沈燃也笑:“薛子期,你總是這樣會說話。”
可他寧願聽到昨晚那些話,也不願意聽到這些。
至少那些是薛念的真心話。
而這些話把他們的近在咫尺也變做天涯。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沈燃緩緩道:“這話是你說的,那雞湯就是再難喝,你也給朕喝完。”
薛念輕輕勾了勾唇:“保證一滴不剩。”
…………
盛京城,安王府。
沈建清正在會客廳之中和王府的幾個幕僚一起議事,就見到沈臨熙身邊的其中一個大丫鬟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
因為跑的太急,她話音才落,就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王爺……王爺!不好了!”
因為沈臨熙莫名其妙墜馬之事,沈建清如今最為忌諱的,就是有人說什麼不好。
他狠狠皺了皺眉,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冷冷的道:“怎麼回事?有話趕快說!”
這大丫鬟名字叫做侍棋。
她在沈建清猶如驚雷般的聲音之中,不可抑製的哆嗦了一下,這才低聲道:“不知道為什麼,世子方才忽然間就嚷嚷渾身疼,而且還難受到在地上打滾。奴婢們怎麼拉也拉不住他,隻能前來……前來稟報王爺!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
仗著膽子說完這番話,侍棋五體投地,跪伏在地上,抖得好似風中浮萍。
本來沈臨熙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並不是她,而是侍琴。
但侍琴早在數日前,就被沈建清以照顧世子不利為名,命人活活的把她給打死了。
如今沈臨熙忽然之間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侍棋怎麼可能會不害怕。
沈建清聞言果然臉色驟變。
他一腳踹在侍棋身上,怒道:“明明這段時間世子都好好的,怎麼忽然間又渾身疼?一群沒用的廢物!”
這一腳正中胸口,而且盛怒之下用了全力,侍棋當場就被踹的大口噴血。
可饒是如此,沈建清猶嫌不解氣。
他又抬起腿,在侍棋身上狠狠踹了一腳:“要是世子有什麼不好,你們這些賤婢全部陪葬!”
話音落下,一甩袖子就出了門。
他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留下幾個幕僚在會客廳之中麵麵相覷。
…………
沈建清急匆匆趕到沈臨熙居住的華月閣時,離著尚有一段距離,就聽見裡頭隱隱約約傳出來慘叫之聲。
這聲音可把沈建清給驚著了。
他心裡猛地忽了悠一下子,踉蹌著往屋裡頭跑,剛到門口就被眼前的情形驚得呆住了。
屋子裡桌椅板凳東倒西歪,茶壺茶盞碎了滿地。
沈臨熙抱著頭倒在地上,一邊慘叫一邊滾來滾去,十來個侍女一起都按不住他。
看見兒子痛苦成這個樣子,沈建清目眥欲裂。他隨手抽出旁邊護衛腰間帶著的長劍,一劍砍倒兩個侍女。
鮮血“噗”的一下濺出來,其他侍女俱嚇得花容失色。
她們不敢躲,也不敢逃。
她們是這府裡的家生奴才。
她們根本就無處可逃。
她們隻能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請求饒命。
所幸沈建清砍倒兩個之後,顧及兒子的情況,也無心繼續大開殺戒。
他狠狠心,一個手刀敲暈沈臨熙。
然後把對方抱回床上,厲聲責問身旁的管家:“王明呢!?王明在什麼地方!?世子難受成這樣,他怎麼還不來!?”
管家哆哆嗦嗦的道:“王爺,王明說家中有事,告了假,已經三天都沒有來過了。”
沈建清愣住了。
這個王明本來並不是安王府中的大夫,而是重金從外頭請來的。
當初沈臨熙墜馬後疼痛難忍,所有的大夫都束手無策,隻有此人獻出祖傳秘方解了燃眉之急。
所以自此之後,沈建清就花重金將王明留在了府上,沈臨熙的身體一直都是王明負責照顧。用了王明獻上的藥之後,眼見得沈臨熙的確是一日好過一日了,但他摔傷的那條腿卻總是不對勁兒。
躺在床上的時候什麼事兒都沒有。
可隻要一走路必然就一瘸一拐的。
這沈建清當然不可能滿意。
他的繼承人怎麼可以是個走路有問題瘸子?
他責令王明必須把沈臨熙的腿恢複如初,王明也是滿口答應。可誰曾想……
沈建清心裡隱隱生出些不好的預感來:“王明告了幾天的假?”
管家道:“本來就……就隻有……隻有一天,但是前天他家裡的下人過來,說他事情實在是太多,又多請了兩天。按理說,按理說……”
管家的聲音低了下去:“按理說也應該來了。”
結果至今也沒來。
沈建清驟然掀桌,上好的檀木桌案四腳朝天。
他咬牙道:“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