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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留寸雪照空山。」
陸芝低吟時,劍氣已結成三十六枚菱花鏡。鏡光照得白茶七寸逆鱗纖毫畢現——那鱗紋竟如老人裂開虎口的青筋,蜿蜒出驪珠洞天大槐樹的根係脈絡。崔東山突然拽下發間玉扣,彈指間扣子化作紅泥小火爐,爐上煨著的卻是當年楊家鋪子裝命理炭的陶罐。
「鄭先生算到三十三年前清明雨。」崔東山笑吟吟捏碎茶餅,茶霧裡頓時竄出九條金環小蛇,「可曾算準今夜龍喉劍?」
寧姚劍尖突然垂落三寸。原來白茶妖化的咽喉裡,竟倒懸著枚生鏽劍格——分明是陳平安初入劍氣長城時崩斷的「籠中雀」殘片。血池忽有千瓣蓮花次第盛放,池底青石板漸漸浮起銅錢大...血池裡千朵蓮花開至第十三疊時,銅錢大小的青石板突然倒映出驪珠洞天夜雨。那枚「籠中雀」殘片竟滲出血絲,纏繞成劍穗模樣——正契合三十年前陳平安背著籮筐初到劍氣長城,被老聾兒剪斷劍繩時的結法。
「原來龍喉鎖著第三根劍骨。」陸芝的菱花鏡突然崩裂出霜雪紋路。白茶逆鱗豁然翻開,鱗下竟嵌著三枚青銅魚符,拚起來赫然是早被崔瀺熔毀的「山水龜甲」殘片。崔東山反手將陶罐扣向火爐,罐口湧出的命理炭灰裡跳出隻綠袍小魅,衝著寧姚眉心「山河」印記叩首三拜。
池中蓮花忽然同時結籽,蓮蓬炸裂聲裡飛出七十二隻銀蟬,正是當年阿良與董三更鬥酒時折斷的「醉鄉」劍靈。白茶七寸處突然鼓出拳頭大凸起,隔著鱗片依稀可見篆刻著「遇劫不阻」的斷劍正一寸寸破膛而出。
血霧中突然探出隻白骨嶙峋的手,在所有人劍氣將發未發之際,握住了那枚沾著白茶水精的銅錢。
——陳平安留在鄭大風處的本命銅錢,此時方始歸位。
(劍氣懸而暗流生)
白骨攥緊銅錢刹那,三十六枚菱花鏡碎片忽然凝為霜雪劍鞘。陸芝的劍氣竟化作春溪流觴,浸透白茶逆鱗時漾出"大醮廿八"的朱紅敕令——正是當年老秀才替陳平安在文廟求來的護命符。
崔東山的火爐突然溢出墨汁,炭灰裡浮現出倒懸的北俱蘆洲地圖。綠袍小魅身形暴漲,袖中甩出三丈黃綾,綾上墨字竟是鄒子留在太平山的"知北遊"殘篇。寧姚眉心血玉"鏘"地綻裂,七十二隻銀蟬突然首尾相銜,結成道家坎離燈陣罩住血池。
白茶喉中鏽劍忽然迸發金石聲,劍脊顯露出龍虎山初代天師親筆的"太華削繁"篆文。眾人足下血蓮竟同時化為陰陽雙魚,魚眼中浮起兩枚玉篆——左目"山鬼"右目"錢君",恰是陳平安當年在大隋獲得的文運饋贈。
崔東山突然撫掌大笑:"好個連環扣!"五指勾起炭灰中的命運經緯,竟在虛空織就"見龍在田"卦象。茶霧所化九蛇驟然銜尾成環,蛇眼映出驪珠洞天槐葉形狀,每片葉脈間都是阮邛當年鑄劍的星火軌跡。
血池底部忽然浮起半片青銅麵具,分明是河畔會議時道祖遺落的道德鏡殘片。白骨手掌忽生血肉,指尖在銅錢邊緣刻出"直取中宮"四字——正是陳平安當年和崔瀺對弈玲瓏局時留下的暗樁。
整座蓮花幻境突然坍縮成芥子大小,所有劍氣凝為米粒乾坤沉入白茶七寸。陸芝這才看清逆鱗深處囚禁的第三劍骨,竟是李槐幼時在紅燭鎮丟失的桃木劍穗編織而成。
(劍氣溯遊十二重樓)
血水凝成的陰陽雙魚猛然炸裂時,陸芝瞳孔浮現出青冥天下獨有的九字雷篆。她的劍鞘表麵霜紋驟然逆轉,竟是當年與道老二問劍時領悟的「逆反先天」之勢。白茶喉中劍骨蒸騰起赤色霧靄,霧中隱現大驪先帝當年鐫刻在北嶽神道上的「鑿混沌」三字讖語。
崔東山突然以指叩爐,爐中竟飄出十二盞琉璃宮燈——每盞燈芯都蜷縮著披麻宗曆代宗主的陰神。綠袍小魅發出淒厲長嘯,黃綾上「知北遊」三字突然扭曲成青霧山困龍崖的倒影,映照出陳平安當年被困在陸台棋局中的第九百七十手生死劫。
寧姚劍尖輕顫引發的漣漪裡,七十二銀蟬竟化作周天星鬥移位。她眉心血玉驟然投射出五夢七相的虛影,其中最清晰的居然是荀卿在文廟辯經時被抹去的那半句「禮者,亂之首也」。白茶逆鱗深處忽然傳來鎖鏈崩裂聲,李槐那根紅燭鎮桃木劍穗寸寸生光,穗絲遊走勾勒出李柳當年在倒懸山刻下的「伐冰之家」古篆。
白骨手掌已然現出儒衫輪廓,袖口滾動的雲紋赫然是大伏書院岑夫子獨創的「遊絲承露」體。那枚銅錢被五指揉搓出青銅火,火焰裡飄落七十二粒青萍——每粒都是陳平安在書簡湖斬殺元嬰時收集的因果灰燼。陸芝突然揮劍斬向自己左臂,飛濺的精血在鏡麵寫下「天綱地紀」古妖語,三十年前被阿良劈斷的蛟龍之角竟從白茶鱗下破體而出。
血池底部浮沉的道德鏡殘片突然映出龍虎山初代天師的倒影,天師手中拂塵塵絲分明是劍氣長城崩塌時的城磚碎末。崔東山放聲大笑,爐中十二盞宮燈同時爆燃,燈油竟是披麻宗那位瘋癲祖師留在南澗國的二十四節氣眼淚。寧姚的坎離燈陣突然逆轉成兌艮相,七十二銀蟬眼瞳裡同時映出陳平安當年坐鎮避暑行宮時謄寫的《挾仙遊》殘卷。
白茶逆鱗此刻已完全蛻為玉質,紋路演化成三教辯論時遺留的《齊物論》殘章。第三劍骨劇烈震顫間,竟有蛟龍溝被斬的覆海大聖執念化作黑雪飄落。陸芝劍勢忽轉野狐禪,霜雪鞘中湧出九條玄冰鎖鏈——每根都篆刻著文聖首徒崔瀺當年主持三洲山河大陣時暗藏的逆轉符。
骸骨手掌完全重塑的刹那,陶罐突然噴射出三十六根青銅卦簽。這些刻著白澤圖鑒的卦簽在半空組成「觀天之道」四字,字縫裡淅淅瀝瀝落下當年白帝城城主在琉璃閣宴飲時潑灑的老君眉茶湯。白茶體內傳來玉璞境瓶頸破碎的轟鳴,七寸處透出的劍光裡翻滾著老瞎子斬斷三山九侯因果線時的紫金雷霆。
(陰陽交割九萬丈)
崔東山突然撕下右邊衣袖,露出臂膀上十二道青紫劍痕——竟是模仿當年陳清都對戰托月山大祖的最後一劍軌跡。那綠袍小魅發出稚童笑聲,黃綾裹挾的「知北遊」殘章幻化成杜懋飛升失敗的三十六處竅穴影像。陸芝的菱花鏡碎片突然倒轉折射,在血池水麵映出左右顛倒的驪珠洞天,槐樹根係盤繞的居然是楊老頭當年贈予陳平安的那縷先天火精。
寧姚眉心突然裂開第三目,眸中倒懸著劍氣長城末代祭官刻在鎮劍樓的「天地不赦」咒文。七十二銀蟬振翅頻率驟然與陳平安當年在蛟龍溝叩心關的呼吸聲重合,血池中升起七十二根青銅柱——每根都纏繞著老龍城戰役隕落英靈的執念。
白骨手掌終於現出完整形體,竟是坐鎮功德林的韓老夫子飛升前的「人間相」。銅錢上「直取中宮」四字突然燃燒出青冥天下的道韻,火焰裡爬出數百位墨家傀儡,每具傀儡眉心都烙著陳平安為顧璨贖罪時篆刻的往生咒。
白茶喉中劍氣翻湧出滄海浪濤聲,每朵浪花都映照出崔瀺當年與陸芝在觀瀑樓對弈的殘局。陸芝忽然並指抹過劍脊,九道玄冰鎖鏈同時崩斷成北俱蘆洲方言寫就的《太平疏》殘頁。菱花鏡折射的光束洞穿白茶逆鱗,顯露出劍骨深處封印的「大瀆走蛟圖」——正是陳平安當年為齊靜春護道時繪製的山水禁製。
崔東山突然將小火爐倒扣頭頂,爐中炭火垂落成儒冠垂旒。十二盞燃燒的宮燈此刻化作十二旒,每顆旒珠都映照著文聖一脈弟子的本命字殘影。寧姚的坎離燈陣外沿浮現出萬枚妖族真名碑文,每塊碑文縫隙都湧動著當年老劍條斬斷的因果線。
血池底部劇烈震動,浮起的道德鏡碎片突然拚接成半張青銅卦盤的刹那,整座血池突然泛起青銅鏽色。卦盤正中凹陷處分明缺著「天心」方位,卻見崔瀺當年在書簡湖刻下的「天網恢恢」四字,正在龜甲紋路中流淌出赭紅色符水。被映在池底的驪珠洞天倒影劇烈顫動,所有槐樹根係突然暴起纏繞陸芝的霜雪劍鞘,那些沾染過楊老頭火精的枝椏竟在劍刃上灼燒出「熔兵煉器」的遠古籙文。
寧姚第三目突然射出血紅光束,將七十二根青銅柱熔作赤金劍匣。銀蟬化作的周天星鬥竟被這劍匣鯨吞,匣麵浮現的星圖赫然是陳平安當年被陸台逼著寫就的《山水遊記》初稿。綠袍小魅突然撕開黃綾,杜懋飛升竅穴影像裡迸射出二十四節氣劍氣,每道劍氣都沾染著陳平安在藕花福地為俞真意代筆的《種梨圖》墨痕。
白茶喉中劍鳴忽轉柔靡,滄海浪濤裡竟遊出一對黑白鯉魚。黑魚額間烙印著馬苦玄的武運圖騰,白魚鱗片縫隙卻滲出齊靜春折損百年陽壽時掉落的鬢角白霜。韓老夫子的「人間相」突然雙指夾住本命銅錢,數百具墨家傀儡眼眶裡同時燃燒起顧璨在書簡湖點燃的長明燈火,焰光交織成陳平安當年留給林守一的《慎獨貼》殘章。
(春秋照膽三百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