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口中的楚世子,倘若沒猜錯,應該就是邑郡王家的那位了。
因為京城的宗室郡王世子雖有好幾個,但其中邑郡王跟當今陛下的血脈關係最親,所以眾人為了恭維討好,才直接用楚世子稱呼。
謝文彥對這個楚世子記憶還蠻深刻的。
原因則是,他上輩子滅掉楚國時,便是說服的對方前嶽父做內應!
而人家願意通敵叛國,歸根究底也是被逼的。
因為這邑郡王府,實在不是東西。
邑郡王是個老紈絝,郡王妃是個尖酸刻薄又掌控欲極強的主母。
而楚世子說得好聽是風流倜儻,說得難聽就是風流花心,表麵後院一個妾室都沒有,實際通房丫鬟和小侍一大堆。
外麵還有一個生了庶長子庶長女,出身青樓的“真愛外室”……
當然。
這些風流韻事都被郡王妃瞞得死緊,畢竟,她還想給兒子娶個娘家得力的媳婦回來,穩住日漸頹勢的王府。
可惜她這個做娘的有心替兒子打算,楚世子卻不配合,一心想娶真愛做正室。
但他那真愛是青樓出身,怎麼可能做郡王妃!
不過。
父母終究是扭不過兒女的,母子一番爭吵後,最終決定聘個家世不顯的小官之女做正室,讓真愛做側妃。
如此屬實有些不地道,但如果小官之女進門後,能給人家該有的正室體麵,人家倒也不是不能忍,畢竟一個郡王妃之位,分量還是很重的。
但母子倆就是不做人啊!
小官之女進門後,楚世子平日冷落就算了,還容忍真愛側室挑釁欺負;
郡王妃更是覺得兒媳沒用,籠絡不住兒子的心,一直把控管家權不說,還天天給兒媳立規矩,磋磨人家。
甚至到後麵,連府中的下人都能欺負這個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了。
最後。
小官之女實在受不了磋磨了,逃出郡王府跑去敲了登聞鼓。
聲聲泣血向圍觀百姓訴說完自己的冤屈後,就一頭撞死在了皇宮門口!
這事情影響不小。
事後邑郡王府自然遭受了貶斥懲罰,但因著是皇親宗室,又隻是磋磨兒媳這麼一件“小事”而已,就是被降了爵位,人家還是享受著富貴榮華。
小官之女的父母對此自然不服氣!
因為人家是獨女,當初能答應郡王府的提親,也是考慮到女兒沒有親兄弟姐妹幫襯,自己夫妻百年後,女兒被族人吃絕戶欺負。
郡王府低娶固然可能有內情,但高門大戶注重臉麵。
他們女兒嫁過去即便受些委屈,應該也能享受王妃之尊,下半輩子生活無憂。
結果誰能想到,邑郡王府如此不做人,竟能把人給磋磨逼死了!
夫妻滿心仇恨,但知道自家勢弱,隻能忍氣吞聲蟄伏起來,以待機會報仇雪恨。
或許是心中恨意支持,小官員特彆能活。
七十高齡了還□□在官位上,並且靠著熬資曆,還熬到京城做了個不小的京官,掌握不少朝廷機密。
所以。
當謝文彥拋出橄欖枝,又用三寸不爛之舌從對方獨女之死入手勸說,這位一直蟄伏想為女兒報仇的官員,就答應通敵叛國了。
楚皇室宗親害他絕後,他管楚國死活!
謝文彥雖然不是個東西,但他也對邑郡王府的所做所為很是鄙夷。
他不會與這種人為伍,可並不妨礙他利用。
邑郡王府如今還是很受皇寵的,要是他能撈著一個郡王府的人情,以後辦事可就容易多了。
他想往上爬,就不能被心中喜惡控製。
像上輩子穿越堂兄那般,因為討厭誰,就完全不與誰相交的行事準則不可取。
心中轉過百種思緒後。
謝文彥擺出世家貴族中的紈絝少爺樣,高傲不耐煩罵道。
“你這個不長眼的東西,端個酒壺都端不好,竟弄臟本世子的衣裳,真是晦氣!”
“還跪著做什麼?趕緊給本世子找乾淨的衣裳來,耽擱了本世子參加詩會,回頭再收拾你!”
說罷。
就氣衝衝回到廂房,等著拿新衣裳過來。
小廝見他重新回到廂房,心中鬆口氣,趕緊點頭哈腰去拿乾淨衣服。
等謝文彥整理好著裝後。
小廝便有意引導道,“世子爺,詩會還未開始,要不小人先給您上些茶點,您在廂房休息看會兒河景如何?今日運河被咱們東家特意布置過,河景很是怡人。”
“是嗎?那行吧。”
謝文彥沒有拒絕點頭。
小廝得到同意,立馬笑著把房間窗戶打開,又去端了茶點擺上。
才不經意間指著窗戶外麵高興道,“呀,世子爺您快看,真是巧了,咱們旁邊船舫上公子小姐們,正在談詩論調,比拚才藝呢……”
世家貴族的公子小姐們,每次參加各種聚會,自然不可能眼巴巴在旁邊乾看著。
男子要為仕途揚名,女子哥兒也要為自己婚事,向外展現優點。
所以每次聚會時,年輕的姑娘哥兒們就會以談詩論調為借口,一一表演自己的才藝,給現場的夫人夫郎們欣賞,也是個雅事。
當然。
這種時候周圍是沒有外男的,隻有女眷哥眷在場,否則性質就變了。
如今謝文彥能夠瞧見,完全是因為他所在這隻船舫體積比較大,對麵女眷哥眷的船舫稍小,高矮差距正好讓他一飽眼福。
小廝這番引導。
謝文彥幾乎是在電光石火間,就猜出對方的用意了!
要是他沒猜錯,今天這一出估摸是哪家公子小姐瞧中了世子妃的位置,所以設計在楚世子麵前露個臉,想吸引人上門提親吧。
畢竟,在對方齷齪事情爆出來前,楚世子確實是個還不錯的成親人選。
就是不知道哪位公子小姐如此自信,覺得自己能讓人一見鐘情?
雖然有些好奇。
但謝文彥對美色並無興趣,思及此便興致缺缺,準備走人。
可隨即他就又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因為他在對麵船舫上,瞧見了一個熟悉身影。
山中那個掉進陷阱的倒黴小哥兒,永昌伯府嫡三公子,喬玉景!
“難道想勾引楚世子的人是他?”
謝文彥薄唇抿直,猜測如此真相的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太舒服。
這小哥兒什麼眼光。
竟然瞧上了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東西?
—
那邊。
女眷哥眷的船舫上。
喬玉景今天來詩會的目標,確實是為了勾引楚世子,攔住謝文彥的那個小廝,也是他安排的。
但他並不是真的想嫁給楚世子,而是給自己庶妹做局。
身為重生之人,喬玉景自然知道楚世子是個什麼玩意兒,就邑郡王府那種情況,誰嫁誰倒黴。
他肯定不會進邑郡王府,但可以把前世害了自己的庶妹推進去!
上輩子,庶妹為了搶他親事,真真是害慘了他。
這個深仇大恨不可能忘記,他還沒有善良到原諒自己仇人的地步。
所以。
思來想去考慮後,喬玉景就決定勾引楚世子來提親,既然庶妹那麼喜歡搶他的東西,那就把邑郡王府這個火坑搶走吧。
到時候,不僅能收拾庶妹,還能以此威脅伯府,不插手他的親事。
兩全其美。
而想勾引楚世子,其實也很容易。
楚世子愛美色,更愛身段窈窕的美人,他雖然遮掩了容貌隻是清秀之姿,但他身段好,才藝多,還才藝好啊!
現在邑郡王府母子,不是正想找個好拿捏的兒媳嗎?
他一個才名遠揚,但在家不受寵的伯府嫡哥兒,難道不比前世的小官之女合適?
種種考慮下。
喬玉景對自己計劃成功的把握,有至少九成。
所以。
今天來到詩會登上船舫後,喬玉景就走到邑郡王妃身邊,不著痕跡的討好恭維,讓郡王妃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好感。
等到表演才藝時,更是來了一場絢爛非凡的畫舞!
舞姿與作畫融合,風雅又漂亮,給人極大的視覺享受。
最後收筆,甩袖。
微微抬頭間,漂亮的含情眸中眼波流轉,當著是令人驚豔之極。
他那幅剛作完的百花圖,更是引得幾隻蝴蝶,翩翩飛舞而來落在畫中蕊上,畫技竟以假亂真了!
不愧京城傳聞的佳公子之名。
船舫上的夫人夫郎們拍手讚歎,滿臉笑意點頭,顯然都滿意極了。
這邊。
船舫窗前的謝文彥雖不愛美色,但瞧見如此美輪美奐的場景,也確實有幾分驚豔。
畢竟欣賞美是人類本性。
但隨即想到這個小哥兒如此賣力表演,是為了勾引彆人。
謝文彥眼中的驚豔就迅速褪去,浮現出不愉之色。
忍不住在心中蛐蛐:才藝學得這般好,眼神卻差得要死,滿京城的好男子,瞧上誰不好,竟然瞧上楚世子那麼個爛東西。
真是笨死了!
難怪大白天的還能掉進人家獵戶陷阱!
謝文彥越蛐蛐越覺得煩躁,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堂兄說的,厭蠢了。
這永昌伯府的哥兒,是他看中的棋子,怎麼能夠這麼蠢呢?
不行。
他得調教一下,否則以後壞事咋辦。
想罷,謝文彥便走到廂房中的書桌前,研墨提筆寫下。
【君無芙蓉麵,倒是傾城資,可惜顧人誤,費君一番思。】
然後。
把字條塞給小廝道,“告訴你家公子,詩會結束後,去郊外桃林見我,倘若不來,後果自負。”
他真是見不得蠢笨之人。
必須把這小哥兒掰回來才行。
就這麼愉快決定了。
謝文彥終於心情轉好,帶著笑容走人。